趙雲的話說的合情合理,入木三分,饒是溫恢智計百出,在聽到了這個說法之後,也不由得沉默了。
是啊,自昔日袁紹掌握冀州以來,外藩諸事皆以自家親信嫡系爲主,當年他以袁譚,袁熙,高幹各領一州之事,直到袁尚即位後,袁譚反叛,袁尚打下青州之後,初時曾以張郃與田豐總覽青州的文武州事,穩定民生。
然而,待青州的軍政事務民生趨於穩定之後,袁尚便以出征爲名將張郃和田豐召了回來,至於青州方面,卻不再設立州牧總領,而是將青州的十一郡國,六十五縣的郡守和縣宰全部滿編,在其上設州撫與州督,分別決策政務和軍務,互不侵權,又在州撫和州督上設計巡檢之職,巡檢有權管理州撫與州督,並可直隸各部郡縣首長參合撫督二人,但卻不能直接涉手軍政。
如此一來,一州之地的軍政要務就有了四道限制,雖然在處事和行政上週章頗多,效率降低,但卻大幅度加強了袁尚對地方的掌控。
三年修養發展時期,這種策略也被袁尚延伸到了幷州,幽州,遼東等地。如今的袁熙和高幹,也從州牧刺史平移至了州督之務,田豫在遼東也只是任郡守而已。
但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連袁尚的親戚都不能獨掌一州之事,與袁尚非親非故的趙雲卻被任命爲雍涼大都督,總攔關中雍涼二州的所有權力。
表面上看似風光無限,實則在河北,有多少雙狠辣且嫉妒的眼睛在盯着趙雲的脊樑。
所以說,以趙雲目前的角度來說,他不能夠違抗袁尚那邊發出的調令,這會給自己帶來災禍,也會給袁尚帶去爲難。
聽了趙雲的解釋,溫恢沉默了。其他的十支鵰翎箭也沒有異議,於是,出兵的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
趙雲立刻着手,準備出征的兵馬,糧草調度,以及後方軍備事宜。
雍州六郡一國之地,散落在各處州縣的兵馬大概約有兩萬五千左右,而歸趙雲直接調動的長安正規軍約有六萬餘衆,四百多年前的關中之地,秦國佔據此肥沃之土能養兵近一百萬。如今卻不足那時的十分之一,足見溫恢言關中凋零之言不虛。
此番趙雲出征,不動用地方兵馬,僅準備了長安的五萬正規軍,卓郝昭領一萬兵馬守護長安,以王雄爲先鋒,兵鋒所向,直指東川漢中地。
另外,趙雲還發書與金城的閻行。命他速速從涼州領兵前來支援。
就在趙雲準備出兵的時候,有一個重要的人通過馬雲祿的門路前來找趙雲。
這個人,就是蔡琰。
依舊是那樣綽約的風姿,依舊是那樣成熟的嫵媚。依舊是那樣天生的麗質,蔡琰的容貌毫不見衰,或許是養生有道的原因,年已三旬的她容貌猶如二十許人。卻又比少女更多了幾分熟韻,惹人心醉,讓人癡迷。
趙雲自然是清楚蔡琰和袁尚的關係。丟與這位有實無名的主母,趙雲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急忙施禮相迎。
“雲祿,這麼晚了,怎麼把蔡大家請來了?耽誤人家休息!”趙雲面露嗔怪的瞅着馬雲祿。
馬雲祿無奈的一吐舌頭,笑道:“我也沒辦法,是人家昭姬姐姐非要來,說有要事見你,我攔也攔不住。”
趙雲轉頭望向蔡琰,疑惑道:“蔡大家深夜來此,不知有何要事?”
蔡琰在長安待了這麼久,得趙雲和馬雲祿兩口子照顧,很是熟稔,一見面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口吐幽然的張嘴詢問。
“聽說大都督得了河北將令,意欲出兵漢中地?”
趙雲神色頗顯開懷,顯然能夠出兵打仗很對他脾氣。
“不錯,主公軍令如山,命雲攜雍涼之兵南下漢中伐蜀,雲不能不遵從之。”
蔡琰絕世的容顏上泛起了一絲憂愁,道:“大都督,關中遭連年兵亂,百姓苦不堪言,最近在大都督的治理下,方纔有所喘息,民生方有復甦,此時動兵,只怕有所不妥吧?”
趙雲抿了抿嘴:“蔡大家之言,雲亦知曉,只是主公軍令如山,雲不能不遵從。”
蔡琰搖頭道:“大都督此言迂腐了,俗話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關中民生尚未完全復甦,輕易動兵百姓負擔過重,且蜀道艱難,伐之不易,袁顯甫遠在冀州,不知關中形勢,大都督何不上書於他,請他收回將領?”
趙雲聞言皺眉道:“這個……只怕是不行的,雲已經致書於金城的閻行,讓他出兵與我同行,況且各部兵馬都已整裝齊備,萬事俱備,將領已出,不打不行了。”
蔡琰的臉上泛起了一絲憂色,沉默良久,方纔道:“若是非出兵不可,大都督爲何不帶上郝昭?偏要從大老遠的金城召閻行過來呢?”
趙雲聞言楞了楞,心念一轉,笑道:“郝昭乃是雲麾下十支鵰翎箭的第一人物!最善防守,可稱得上是天下第一守城大將,長安重鎮,乃我根本,不讓他防守,我不放心。”
頓了一頓,趙雲又道:“至於閻行,剛纔蔡大家已經說了,漢中之地,道路艱險,不易征伐,我雍州雖然是兵精將勇,怎奈還是有些勢孤,閻行在涼州金城操兵練將,兵勢頗隆,有他相助,伐蜀之事方能事半功倍。”
對於召閻行一同進攻漢中,趙雲沒跟蔡琰說實話,憑心而論,他壓根沒尋思讓閻行幫忙,只是怕自己遠征後方有事,故而把他招來,名爲一同出兵,實則是看着他。
蔡琰緊鎖眉頭,想了半晌,長嘆了口氣。
“趙都督,說實話,對於你這一次的出兵,蔡琰這心裡總是覺得有些不妥……可是這不妥之處究竟在什麼地方,也說不上來。”
趙雲笑了笑,道:“蔡大家多慮了,我趙雲雖然不是什麼兵家。兵仙,但自出仕以來,跟隨主公東征西討,南北縱橫,不說全無敗績,也是負少勝多,張魯之輩,當無所慮。”
馬雲祿亦是道:“姐姐,就是說啊,我夫君打了這麼多年仗。天下有名的諸侯不說,難道還滅不了區區一介張魯?姐姐就不必憂心了。”
蔡琰:“…………”
涼州,金城。
金城原本是韓遂的故址,經韓遂經略多年,雖地處邊陲,卻很富庶,在西涼十一郡中,至今也是位列翹楚之流,
韓遂被閻行出賣之後。身亡地喪,金城屬地喪失殆盡,如今閻行得到了袁尚的詔令,前往涼州聚兵。整頓羌族,便依仗着昔日跟隨韓遂時的恩威在金城立住了腳。
閻行乃是熊羆之將,武藝當世一流,勇武之名不下於馬超。涼州之地的各部諸侯聽說他駐守金城,無不喪膽,和平相處。不敢輕易造次,而多年來一向是與漢庭官吏明爭暗抗的羌族各部居民,在得知閻行重返金城之後,也老實了許多。
昔日的涼州之地,最爲強大的兩股軍閥一是馬騰,二是韓遂,而最爲羌族各部所敬服的漢將便是馬超和閻行,如今,馬騰馬超父子二人兵敗歸順袁尚,身在河北,而韓遂則是身死敗亡,只剩下閻行憑藉自身之威,佇立在金城,一時間深令各部敬服,比當初袁尚派龐德和馬岱來此西涼安撫羌族的效果,要好的太多了。
就在閻行這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的時候,趙雲的調兵令從長安發來了。
閻行一看這調兵令,老臉頓時就拉了下來。
趙雲調遣他出兵金城,離開西涼去隨他攻打漢中,表面上看起來沒有什麼,但閻行的心裡卻非常的清楚,這不過是害怕他藉機生事,故而牽制他的一個策略而已。
趙雲這是要看着他啊。
一想到這裡,閻行就氣得直咬牙。
當初引薦自己入袁軍的人是趙雲,按道理倆人關係理應不錯,閻行也一直抱着能夠跟趙雲交好的目地與其小心的相處。
怎奈自從知道自己暗中留下馬騰,算計故主韓遂之後,趙雲對閻行的態度就變了,或許是因爲瞧不起他的爲人,或是因爲閻行這事情辦得城府太深,令趙雲對他產生了深深的忌憚。
二人的關係也因此越來越惡劣。
如今趙雲受封成了雍涼大都督,節制雍涼諸事,而袁尚雖然讓閻行來涼州督兵,卻也只是僅僅是州督統而已,並掛了個金城太守的郡職,涼州不但有一個州撫跟他分權,上面還有涼州巡檢時刻監管着,限制自己的權力。根本無法與趙雲那個足可呼喝一方的雍涼大都督相提並論。
每每想到這裡,閻行的心中就覺得有些不平衡。
袁尚當初與曹操決戰關中,自己保住了馬騰,誠可謂是居功至偉,袁尚離開之後,自己擔任趙雲的副手訓練軍卒也是兢兢業業,後來來到金城,自己震懾住了這邊塞的各種諸侯不說,就連龐德和馬岱不曾完全能夠安撫的羌族也被自己整治的服服帖帖的!
此等功勞,比那在長安養尊處優的趙雲來的如何?不比他差吧!
爲何他能當雍涼大都督,而我只能是區區的一個涼州兵馬督統中郎?
人,苦於不知足。
隨着時日的長久,現狀的安穩,閻行心中,那與生俱來的不安分開始慢慢的滋生髮芽了。
當然,如果只是他自己內因的話,倒也不會出什麼大亂子,最多就是在腹中誹謗一下趙雲,不滿一下袁尚也就算了。
壞就壞在,天下好多人的眼,此刻都盯在了閻行的身上。
而盯住閻行的人,偏偏都麻煩的緊。
除了洛陽的徐庶,襄陽的諸葛亮之外……就連許昌的鬼才郭嘉,目光其實也一直不曾離開關中須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