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江塵帶着唐隆兩口子來到青羊谷駐王都辦事點的時候,唐隆看到那招牌上“青羊宮”三個字時,臉都綠了。
“青……青羊宮?”唐隆結結巴巴,兩腿跟打了樁一樣,再也不肯邁步了。一臉膽怯地望着那三個字的招牌,彷彿那三個字的招牌會吃人一樣。
“怎麼了?”江塵見他這反應,微微覺得奇怪。
唐隆苦着臉:“兄弟,你到底什麼來頭?路子也太野了吧?這是青羊宮的辦事點。你帶我到這裡,你就不怕被他們抓去當藥僕啊?”
“當藥僕?”江塵哭笑不得,現在青羊宮的最高領導人費老頭,還是他江塵名正言順的藥僕呢。
就這江塵還不怎麼樂意,還是費老頭厚着臉皮倒求的。
抓他江塵去當藥僕?那也得費老頭有那膽子收啊。
“別害怕,我還能把你賣了不成?”江塵笑了笑,“走吧。”
“不去,我怕。”唐隆搖搖頭,很堅定。
“真不去?那我可就不管你的事了。”
唐隆猶猶豫豫,又擡頭看了看那三個字的招牌,彷彿心裡在進行着艱難的抉擇一樣。
“進去可以,你先告訴我,你是誰。”唐隆忽然靈光一閃,問出了一個極有水平的問題。
先搞清楚你是誰,再決定跟不跟你進去。
就在江塵既好氣又好笑的時候,忽然背後一聲喊:“江塵。”
江塵詫異回頭,卻見到一個全身黑袍,披着斗篷的傢伙,正有些尷尬地站在路口一側。
“是你?”江塵怎麼都沒想到,這出聲喊他的人,竟然是寶樹宗弟子韓仙客!這個當初和他劇烈衝突,脣槍舌劍,還放下狠話說如果他輸給江塵,就給江塵做狗的寶樹宗天才弟子。
韓仙客顯然也有些尷尬,又有些猶豫。似乎想上來找江塵說話,但又似乎覺得有些難爲情。
江塵倒無所謂,他也沒把韓仙客一句氣話當真。韓仙客這種宗門弟子,大抵都是這樣的。眼高於頂,高高在上。
江塵和他沒有生死大仇,倒也犯不上趕盡殺絕。
“是我。”韓仙客猶豫了好一陣,還是走了過來。
“你還沒回寶樹宗?大好年華,就跟着葉岱那種腦殘廝混?你不可惜我都替你可惜。”江塵搖搖頭。什麼時候,宗門弟子這麼空閒了?
韓仙客臉色醬得通紅:“我……我跟葉岱其實沒什麼關係。他是出了高價僱傭我來的。”
“你用不着跟我解釋,那天的事,我也沒當真。”江塵見這韓仙客,竟然會主動跟他打招呼,倒是有些意外。
按照一般宗門弟子的脾性,那應該是往死裡恨他江塵,必須將他趕盡殺絕,鎮壓在腳下才符合他們的風格。
這韓仙客,竟然主動招呼他江塵,這倒是讓江塵有些意外。
“唉……”韓仙客嘆了一口氣,“我一直沒回宗門,不過,我也沒跟葉岱一起廝混。”
“那你幹啥?別告訴我你想還俗?”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我想去找你,但又抹不開面子。只好在大街上亂撞,沒想到竟然真的碰到你。”
“你找我幹嘛?莫非還想跟我比個高低?”江塵覺得這韓仙客,簡直莫名其妙。
好歹也是一個宗門弟子,有點宗門弟子的作風好不好?
韓仙客這樣,他反而不適應了。在江塵的眼中,宗門弟子應該一個個凶神惡煞,睚眥必報纔對。
“江塵,我那天離開後,仔細想了想,我發現我一點都不恨你。人必自辱,然後人辱之。我那天,被你羞辱,其實是自取其辱。而且,你那些話,我仔細回味了一下,的確很有道理。宗門弟子,不應該靠招牌來壓人,而是應該用真才實學來讓別人服氣。”
那韓仙客語氣激動:“我覺得自己比青羊宮的長老強,不留情面羞辱他,讓他下不了臺;那麼,你實力比我強,你羞辱我,不也是正常嗎?既然這樣,我有什麼理由不服氣?將心比心來講,的確是我有錯在先。”
如果韓仙客一見面,就要跟江塵不死不休,上前就拼命,江塵一點都不會覺得意外。
韓仙客一見面,這麼一通碎碎叨叨的,竟然做自我檢討,這卻是讓江塵大感意外。
他幾乎都要懷疑,這是不是葉岱派這廝來演一出苦肉計?
經過他仔細觀察,這竟然不是苦肉計。韓仙客宗門天才,絕對不是葉岱能夠驅使得了。
而且,這韓仙客滿臉落拓,顯然這一個月是真的在外漂泊。一個宗門弟子,要僞裝,絕對僞裝不出這麼逼真的落魄。
最重要的是,江塵的“七竅通靈”感應力極強,對韓仙客的言語,以及背後的真實情感,也有比較清晰的捕捉。
這韓仙客,竟然是真的真情流露,在向他江塵說肺腑之言。
這纔是江塵最意外的。他怎麼都沒想到,一個眼高於頂,目無餘子的宗門天才,經過一通打擊後,居然一下子變得這麼謙虛。
這麼看來,宗門弟子,雖然都有一副高高在上的臉,但彼此內在的性情,還是有一些不同的。
這韓仙客,大約就是那種被寵壞的,但是本來性情卻不壞的宗門弟子。
“韓仙客,既然你這麼說,看樣子是有所悟。這也不是什麼壞事。也許你領悟到這點,對你日後修行更有大益處呢。如果你是特意等我,想找我解釋一下的話,那就不必了。那天的事,我也是順勢而爲,並沒有放在心上。我與你之間,沒有生死大仇。”
江塵倒也不是趕盡殺絕的人,在一定意義上,他還是一個善良的人,願意與人爲善的人。
這韓仙客知錯能改,比一般的總門弟子強太多了。江塵也自然不會對一個知錯能改的人斤斤計較。
韓仙客聽江塵這麼說,整個人一下子便恢復了許多生氣:“江塵,這麼說,我在這裡等你一個月,並沒有白等。”
“其實還是白等,因爲我真沒計較,哈哈。”江塵笑了笑。
“不會白等的。江塵,那天的話,我說的有點偏激。不過,我願賭服輸,我今後,願意做你的隨從。”
那天他氣急之下,說輸了就做江塵的狗。這是一時氣話。
不過韓仙客是個驕傲的人,要他輸了不認賬,以他宗門弟子的驕傲,也是做不到的。
“收一個宗門天才做隨從?你不怕我被你們師門的人噴死啊?”江塵擺了擺手,“我說過,不追究就是不追究,你可以放放心心回去了。”
“不行。”韓仙客果斷搖了搖頭,“說出的話,如果做不到,我韓仙客還叫什麼宗門天才?食言而肥,道心必損。如果我就這麼回去,必定會在寶樹宗墮落,幾十年後,估計也被放逐到外門道場來了。江塵,你一定要收我做隨從,我是認真的。”
“我……”江塵發現,自己被打敗了。韓仙客繞了一圈,最終得出的結論竟然是——要做他江塵的隨從!
一旁的唐隆,直接是傻眼了。如果不是剛纔一直跟着江塵,他幾乎要以爲這兩人是在演戲。
一個宗門天才弟子,竟然要哭着喊着求這江塵收他做隨從!
那可是寶樹宗的天才弟子啊!
唐隆腦子裡一片凌亂,他那可憐的認知範圍,已經完全不夠用了。他的知識水平,已經完全解讀不了眼前這詭異的一幕了。
而韓仙客,顯然念頭已經通達,完全不在意旁邊還有其他人存在。
他此刻,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做江塵的隨從。不能食言而肥,不能做縮頭烏龜。
“這件事,咱們容後再說,怎麼樣?”江塵開始轉移話題,“我還有事,你看我帶着兩個朋友,要到青羊谷找個靈藥師,給他弟弟治病呢。”
“治病?青羊宮有比我更會治病的嗎?”韓仙客完全不讓江塵轉移話題,“雖然我承認那天是我錯在先。但是,我還是堅持認爲,我的水平,比青羊宮的人更高。”
這一點,江塵也沒法否認。他跟費老頭誰的水平高,江塵不清楚。但和那個中年胖長老比,韓仙客水平肯定更高。
“病人在哪裡,這兩口子?他們沒病啊。”韓仙客一眼望去,便看出來,唐隆兩口子根本沒病。
江塵忽然靈機一動,還請什麼靈藥師啊,這韓仙客倒貼上門,這種壯丁不抓白不抓。
“唐隆,你想你弟弟好的話,立刻馬上去把他帶來。請這位韓公子看看,寶樹宗的天才弟子,一般人可沒這機遇。”
唐隆腦子一片空白,直到江塵幾乎要踢他屁股,這才反應過來,喜出望外,忙不停點頭,朝家的方向飛奔而去。
“他是你朋友?”韓仙客好奇,這江塵,怎麼會有這麼草根的朋友?
“萍水相逢的一個朋友,比較熱心的一個小夥子。”
“僅僅是萍水相逢?”韓仙客一愣,他發現,自己是越來越看不懂這個江塵啊。
江塵點了點頭:“我還是要去青羊宮一趟,你是跟着我進去呢?還是在這裡等唐隆?”
韓仙客猶猶豫豫,最終還是道:“那我在這裡等吧。”
江塵看了這傢伙一眼,心裡苦笑,今天真是古怪的很,怎麼就遇到韓仙客這神神叨叨的傢伙。他情願跟韓仙客打一架,也不願意他跟橡皮糖一樣粘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