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玉你不能拿。”棕軍大衣一把護住女媧石,看見了後面兩個拿槍的小弟,心慌無比。
“嘖~你說這話就是對我這個行業最大的侮辱。我上搶天,下搶地,中搶空氣!還有我不能拿的?”
“死人的東西你也拿嗎?”
“老子打劫又不盜墓,死人……啊?死了?”小黑胖子用手指頭往綠軍衣的鼻孔下一懟,確實是沒氣了。
“咋回事?”
“我和大哥出來打工的也有兩年多了,老家還有99歲的老媽子,六個月的孩子,兄弟姐妹都死了,老婆也跑了,全家就靠他一個人!”
“在工地半夜拉屎,一腳踩到鐵鍬上把自己砸死了,工地老闆正好當天晚上卷錢跑路了,撫卹金都沒得啊!”
棕軍衣一把鼻涕一包眼淚,糊的綠軍衣身上都是,哭喪哭出了節奏感。
“害這輩子也是夠窩囊了,死了都沒賣個好價錢!”小黑胖子又問道:
“人死了你把他火化了帶回去啊,帶上大巴車上算怎麼回事。”
“沒錢啊!總得落葉歸根啊!俺倆人出來的,也得倆人回村。”
小黑胖子拍了拍棕軍衣的肩膀,豎起大拇指:“仗義,我們出來混是要講義氣的,都是他的誰也不許拿!”裝着錢財的帽子往棕大衣身上一丟就招呼小弟下車。
“收工!”小黑胖子帶着四個人跨上越野車。看見排氣管噴着黑煙,乘客才鬆了一口氣。
目光聚集在棕軍大衣懷裡的帽子,一個兩個地自覺拿回了自己的東西。
“啊啊!我不和死人坐一個車!”之前作妖的女人又煽動乘客,兩個小夥子被趕了下去
“登登登!”一陣腳步聲響起,嚇得乘客腿打顫。
“不會是因爲把那倆小夥趕下車,劫匪回來算賬了吧?”
光頭司機大叔拎着褲子上車,正好迎上一羣人的目光。大叔摸索着腰帶,老臉羞紅道:“俺拉了個屎,久等了。”
……
棕須飄蕩一片海,黃珠含苞百萬顆。
正是玉米即將成熟的季節,人高的玉米杆連在一起,形成天然的屏障。此時被趕下車的軍大衣小夥,一個癱坐在地;另外一個小夥躺平不起,胸口趴着壁虎。
棕軍大衣坐在地上,弓着身子,臉上都是乾涸結塊的淚痕、鼻涕、口水。手掌躺着斷成兩節的香菸。
拽下一片玉米葉撕出一條,把這根斷煙綁在一起,想掏出打火機纔想起來之前吃飯錢不夠,拿去抵債了。
棕軍大衣小夥名叫姜忠,綽號活無常。躺在地上沒有呼吸的綠大衣叫姜辰。都是二十多歲的年紀。
姜忠把煙放在鼻子下使勁地嗅着,神情由木訥呆滯逐漸轉爲嚎啕大哭。
對着玉米葉上的一隻蝸牛哭訴:
“造了什麼孽啊!後主母那娘們真敢對大哥下手,把咱倆從南沙羣島扔下海,tm飄到了東海。”
“就算我專修水之法則,也沒保護好大哥,一路漂泊元氣大傷。”
“本想着上了岸,揭發後主母,大哥上位,沒想到被老妖婆的人一路追殺。”
一個小時到苦水倒完,伸出一根手指把那隻蝸牛“咔擦”按死。
“你知道的太多了!”姜忠擤了一大坨鼻涕,抹了抹眼淚。
噼裡啪啦的放炮聲音傳來,姜忠把蝸牛粘液的手指在屁股上一擦,從玉米杆探出腦袋。
“聽這嗩吶調調是喪樂啊。”小路上一列送葬隊敲鑼打鼓經過。
姜忠眼珠一轉,摸了摸肚子。心一橫道:
“大哥,反正你沒了我也不想活,兄弟吃飽了陪你一起上路!”
姜忠看見玉米地裡有不少稻草人,把姜辰的屍體綁在木樁上,草帽往上一戴。乍一看和稻草人沒什麼區別。
轉眼間姜忠順了一條白毛巾繫到頭上,跟着排隊磕頭的人羣來到了逝者靈堂的跟前。棺材就躺在正中央,逝者就在裡頭。
他也一下跪倒在靈堂前,遺照是一個發須雪白的老頭,慈祥的笑容,直長的山羊鬍。
姜忠聽着這傷感悲涼的喪樂,不禁想起了自己和大哥的悲慘遭遇,嘴一抖、眼一閉,就開始嚎啕大哭。
……
半個小時後,吃起了露天流水席。在一個犄角旮旯的桌子上只有姜忠一個人,左手抓雞、右手捉鴨、手指縫裡夾大蝦,狼吞虎嚥、稀里呼嚕。
突然一個穿着壽衣的老頭,坐到他旁邊。姜忠居然還護食,像極了了十幾天沒吃東西的餓狗。
“小兄弟、小兄弟,慢慢吃不着急。”
姜忠手不停往嘴裡填塞的同時眼睛往旁邊一瞥。這一看!嚇得他雞鴨蝦都從手上抖掉,下巴磕巴打不停。
遺照裡的老頭不就是他嗎!姜忠哆嗦着手指指向遺照:“你倆雙胞胎?咋這麼像!”
“小兄弟,我就是剛剛裡面躺那個。”
老頭指着棺材說到,嘴角掛着慈祥的微笑,在這種詭異氣氛的烘托下顯得格外瘮人。
“來,陪我喝兩杯。”
老頭拿起酒壺倒滿兩大碗酒,按住了想逃走的姜忠。
一碰杯:“幹。”
“我看你半天了,你是我親戚?”姜忠誠惶誠恐的搖搖頭。
“是我朋友?我怎麼不記得。”
姜忠哆嗦着說:“不認識。”
“那你爲什麼來啊?”
“我是爲了這頓飯,十多天沒進啥食了。”
“那是真餓了,我這輩子無兒女無親人無好友,一輩子冷冷清清,想趁還活着感受一下熱鬧,那些人都是我花錢僱來的。”
老頭悶下一口酒:“哎?那你爲什麼哭的那麼傷心啊。”
“是爲我和我大哥哭啊!我們倆本是萬人之上,家主暴斃,繼母趕盡殺絕,九死一生!大哥沒挺過來,我把他屍體綁在玉米地裡,我吃完這頓就和大哥一起黃泉路上作伴!”
“人生就是一列開往墳墓的列車,路途上會有很多站,很難有人可以自始至終陪着走完。當陪你的人要下車時,即使不捨也該心存感激,然後揮手道別。”
“我真沒用!替不了大哥報仇,就陪他一起走吧。”
“有時候正是人們以爲的無用之人,成就無人敢想之事!”
“你不會明白我們面對的是什麼勢力。”
“對待生命你不妨大膽一點,因爲我們始終要失去它。”姜忠擡頭迎上老頭熠熠發光的雙瞳。
姜忠手臂青筋暴起,五指緊攥捏爆醬肘子,連大骨都碎成渣渣。
“心靈雞湯一灌,俺覺得都可以上捅天、下插地,孫猴子手裡搶棒耍,桃閻王爺面前唱大戲!”
老頭一個爆慄就上去:“一口沒動呢,捏肘子很拽嗎?對了,你大哥呢?”
……
玉米地裡,大紅襖的婦人搔首弄姿,男人撲倒一片玉米杆。
“九兒~快進來啊”
男人坐在玉米杆墊上,招呼着。女人紅撲着臉蛋正好撞見稻草人。
“佔鰲~看這個稻草人是你爹扎的嗎?手藝真好,像個……真人!啊啊!”
黃昏時分,金黃的玉米地裡飛一般地躥出兩個光屁股蛋的人,在夕陽的餘暉下格外的黃~
令人奇怪的是這對小情侶徑直接穿過兩團虛影!像是看不見一般。透明虛影呈半包圍之勢,緩緩移向稻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