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時間尚早,由於是初秋,屋子裡悶得很,我便坐在院子裡乘涼,夜色濃郁,皓月當空,繁星滿天,淡淡的花香飄入院中,遠處幾點光亮不停的閃爍,我微微一笑,這些小傢伙道是活躍的緊呢,哪裡也少不了它們影子。
這樣寧靜而美麗的夜晚我似乎很久沒有見到過了,生活在繁華的都市裡,連天空都是灰暗的,到處都是粉塵,到處都是汽油味,我甚至在天上都看不到幾顆星星,在得到的同時我們也在漸漸的失去,失去那原本的淳樸,這真的是在進步嗎?我不由的疑惑!失去的這一切,又該如何彌補?
擡頭望着皎潔的月亮,腦海裡忽然閃過李白的詩,“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姐如此!”月還是這輪月,人卻不是當初的人!而誰又能想到我這個現代人會身在三百年前的老北京感嘆世事無常呢。
也不知爸爸媽媽怎麼樣了,會不會想我?還有惠惠,那個死丫頭,有沒有發現我不見了?想着想着,淚忍不住落下來,你們可知道,我在這裡,好孤獨!這裡的一切好陌生,好陌生!我甚至不知道支持我走下去的信念是什麼!難道只是選秀,然後成爲皇帝的女人和那一羣女人共同分享一個丈夫?不,我不要!
“一一,怎麼了?”額娘輕輕坐在我身邊,溫柔道。
“沒什麼,一一隻是覺得自己太沒用了,總是惹阿瑪額娘操心!”我忙擦擦眼淚笑道。
“傻瓜,你是額孃的寶貝,額娘不疼你疼誰呀!”額孃親暱的揉揉我的腦袋,慈愛的笑道。
“額娘,你真好!”我將頭靠向額娘,微微閉眼,煩躁的心卻莫名的安靜下來,既然老天安排我做了完顏寧一,就自有他的道理,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替寧一孝順她的父母,不管怎麼說,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既來之,則安之!
“黎兒,去拿一件衣服來!”額娘轉身對黎兒吩咐道。
“是,夫人!”黎兒說着便進了屋,頃刻間便拿出一件淺青色對襟褂子來。
額娘小心的替我披上,關切道,“夜晚天氣寒,彆着涼纔是!”
“是,額娘!”我斂下眼眸,乖巧道,心卻覺得溫暖無比!
“一一,你不要怪你阿瑪,他也是爲了你好,宮裡規矩多,你若還是這個性子,難免會闖出禍端的!”額娘耐着性子道。
“額娘,你放心,一一不怪阿瑪!”我由心道。
“一一,你長大了!”額娘欣慰道。
“額娘,一一懂得分寸!”我緩緩道!
“如此額娘就放心了!”
站在門前徘徊了許久,終於伸手叩響了門,只聽裡邊傳來了沉穩的聲音,“進來——”
深吸一口氣,推門進去,一個墨黑色的身影正在書桌前認真的寫着什麼!
我輕聲喚道,“阿瑪——”,聲音中透着一絲不自然。
羅察聞聲擡頭,看到是我,微微詫異,“一一,有事嗎?”
“阿瑪,前一段時間是我不好,對不起,讓您爲我煩心了!”我低着頭,聲音中透着誠懇!
自那夜想通之後,我便惦記着來給羅察陪個不是,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畢竟,羅察也是爲了我好!這一點,毋庸置疑!
“呵呵!”羅察悶笑一聲,“想清楚了?”聲音中透着微微暖意!
“是!阿瑪是不放心女兒這個樣子進宮!”
“你明白就好!”羅察微微嘆氣,眼睛裡閃過一絲欣慰!
“阿瑪,女兒還有一事相求!”我話鋒一轉。
“喔?原來是有求阿瑪啊!”羅察輕嘆口氣,卻沒有發怒之意。
“不,今日所說,都是女兒的心裡話,女兒知道阿瑪的心意!”我擡起頭,直視着他,沒有一絲一毫的隱瞞。
“說來聽聽!”羅察挑眉,饒有興趣道。
女兒希望在選秀之前,能自由出府!”我鼓足勇氣,還是將心中的打算說了出來。
羅察臉色略沉,我選擇忽略,繼續道,“女兒知道,一旦進了宮,或許這輩子都不可能出來了,所以女兒希望,能在最後的這段日子裡,可以再看看外面的世界!”聲音帶着濃濃的傷感。
羅察有些動容,“寧兒,阿瑪也是沒辦法,畢竟這選秀是老祖宗定下來的!”
“沒關係,女兒不求別的,只希望阿瑪額娘可以平平安安的,女兒就心滿意足了!”我情真意切道。
“一一,我的好女兒,你想幹嘛就幹嘛吧,你放心,阿瑪不會再限制你的自由的!”羅察欣慰的笑了!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羅察笑的樣子,沒有了以前的劍拔弩張,此時他只是一個慈祥的父親!
頓時覺得幸福無比,我暖暖笑道,“阿瑪,一一記住了!”
“好了,快去吧!”羅察寵溺的笑道。
“好!阿瑪,那我先去出去了!”我調皮的眨眨眼。
羅察微笑着點頭。
自羅察屋子裡出來,忽然發現,陽光是如此燦爛,生活是如此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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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兒,你看這張怎麼樣?”輕輕寫下最後一筆,我吹了吹紙上的墨跡,擡手招黎兒過來!
黎兒拿起來左右瞅瞅,想了半晌,才慢悠悠道,“小姐,你的字怎麼越來越差了?”
“什麼?”我不相信的接過來,方方正正,小巧玲瓏,不錯呀!要知道,這可是我努力了將近三個月的成果啊!雖然這三個月中我大半時間還是和魏真出去玩,可用來練字的時間也不少啊,怎麼在黎兒看來,還是不如以前呢,以前的完顏寧一寫的到底有多好啊!我一陣沮喪!
想起練字,還要拜魏真所賜,某一日的某一時刻,他偶然發現我竟然不會寫字,其實不是我不會!只是不習慣用毛筆寫字而已,而且由於古今差別,我寫的都是簡筆字,而他們都是寫繁體字,所以介於我沒有及時的入鄉隨俗,便着實由他嘲笑了一番。可我是什麼人,二十一世紀堂堂的高材生{雖然在那個時代是很普遍的了,可這裡畢竟是清朝,還是比較稀有啦},說什麼也是寒窗苦讀十幾載,吃的鹽比他吃過的飯都多,怎能由他輕視了去?於是乎我便開始了我在古代的苦學生涯,先是繁體字,後是蠅頭小楷,着實下了一番辛苦,要知道,我可是一個好強的人,只是苦了我在現代一直讀書,好不容易穿到古代,還要學這學那,還真是活到老學到老呀!
“黎兒,你確定?”我不相信的追問道。
黎兒用力點點頭,“小姐,你一前確實寫的比現在好多了!”
唉!看來要超過魏真是不可能的了,想想他寫的飛白體,醇厚有力,顧盼神飛,而飛白體多用於行草,行草又是書法的昇華,可知他的楷隸寫的也是相當不錯的,如此想來,我與他差了何止一截,而我,竟然大言不慚的要和他比試,簡直就沒有可比性嘛!
“算了,不寫了!”我將毛筆往筆筒一扔,賭氣道!幾個月來練字練出來的悶氣一股腦冒出來。
“小姐,你不是昨天還說的要好好練嗎?”黎兒不解道。
“練練練,有什麼好練的啊?”我沒好氣道。
“寧兒,怎麼了,火氣如此大?”魏真踏進門來,揶揄道。
我扭頭,不理他!
對於他的不請自到我沒有一絲詫異,自從第一次來訪後,他沒事便跑來找我,而阿瑪似乎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聞不問,我曾經也因好奇問過魏真,他說羅察和他阿瑪有過一段交情,所以也算是世交,也不便過問。我後來細想也是,官官相護,這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再說我和魏真也不過是十二三歲的孩子,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所以也就由他去了!
“魏公子,小姐在自個兒生悶氣呢?”黎兒解釋道。
“怎麼回事?”魏真蹙眉,脫下了墨黑色猞猁猻面子黑灰色貂鼠皮裡子裡外發燒斗篷。
黎兒無言的將我寫的字遞給了魏真,魏真接過一看,不解道,“這不是很好嗎?比先前進步了很多呢。”
“進步有什麼用,還不是比不上你?”我沒好氣道。
“你比不上我的地方多呢,有什麼可鬱悶的,你仔細想想,你是騎馬比得過我呢?還是武功比的過我呢?”魏真調笑道。
“閉嘴!”我抓起一個東西就飛過去!
魏真伸手接過,拿在眼前仔細看了看,疑惑道,“寧兒,這是什麼?”
我斜瞅了一眼,懶懶道,“你的荷包!”
“這——這就是你給我繡的荷包?”魏真好笑道,“這哪裡像荷包嘛!”
“你愛要不要!”
“好好好,我要還不成嘛!”魏真又左右瞅瞅那個荷包,最後迫於我的淫威,無奈的掛在腰間。
看看看,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樣子抽象了點,針腳明顯了一點嗎,那上面的米奇圖案,你們誰見過?
“這還差不多!”我的臉色稍解。
魏真微微搖頭,走過來,在桌上輕輕鋪了一張宣紙,拿起筆,隨意的寫了一個字,我忍不住悄悄貓了一眼,字體豐腴渾厚,骨力遒勁,氣勢恢宏,典型的顏體,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喝彩!
魏真擱筆,認真道,“寫字如做人,心靜字自然能寫好,寧兒,你在心裡老是想要勝過我,卻不知抱着這樣的求勝心態,你的字如何能練好?況且我從四歲便開始練字,而你不過初學,怎麼能在短期趕得上我?”
我凝眉,靜靜的打量着他,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認真的表情呢,都說認真的男人最有魅力,果然如此!不知爲什麼,總覺得今日的他有些不一樣!
再看他,身穿藏青色棉袍,領口與袖口處都覆有厚厚的動物皮毛,雖然天氣很冷,他的臉色卻很正常,練武的人果然不一樣!忽然發現,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他似乎又長高了不少呢!
“怎麼,寧兒,是不是爲我的風采所傾倒呢?”魏真嬉笑道,與剛纔的表情全然不符。
好吧!算我錯了,竟然會認爲他有魅力!
魏真見我不言,微微一笑,拿起筆塞到我手裡,執着我的手,衣服緊緊貼着我的背,熟悉的松香味傳來,我一驚,道,“你幹嘛?”
“別動!”魏真輕聲喝道。
我出奇的聽他話沒有再動,卻覺着渾身不舒服,第一次與他如此近距離的接觸,不免有些尷尬。
魏真卻恍然未覺,只右手握着我的手帶着筆輕輕在紙上走動,我一點也不敢用力,亦或者是我的思緒根本不在這裡!
片刻間,他離開少許,指着紙上的字道,“你看這個比你所寫如何?”臉卻微微泛紅,奇怪,剛進來那會兒還沒這麼紅呢,難道這屋子裡真這麼熱?
我拿起來仔細端詳了一會兒,的確是比我的好了不止一百倍!
“這個力道技巧掌握是很重要,可心態同樣重要!寧兒,不要給自己增加負擔,只需寫你的字就可以了,況且每個人寫字風格都不同,顏勁柳骨,只寫你喜歡的罷了!”魏真淡淡道。
“喔,我知道了!”我歎服道。
“怎麼樣?是不是覺着我很厲害?”某人開始飄飄然!
“哼!不就是寫字好嘛,難不成你還真什麼都會?”我一瓢冷水澆過去。
“倒也不是什麼都會,只是你會的我都會而已!”魏真嬉笑道。
真是大言不慚,我斜睨他一眼,一字一句道,“你確定?”
好歹我也是二十一世紀的人,還能叫你看低了去?
“那你倒是說說,你會什麼啊?”某人輕視道。
“我什麼也不會,不過你不是厲害嗎?那這樣,我給你兩文錢,不管你用來買什麼東西,,只要能將我這個屋子裝滿,我就服你了!”我得意洋洋道,也不知是從哪裡看到的這個小故事,希望他沒有聽到過。
“兩文錢能買什麼東西啊,寧兒,莫不是你拿來框我呢!”魏真不以爲然道。
“哈哈,,反正題呢,我是出了,辦到辦不到可就是你的事兒了!”我乾笑兩聲,不再搭理他!
“那這麼說,你能辦到?”魏真不相信道。
“當然!”
“這個我一時想不出來,以後給你答案!”魏真冥思苦想了許久,沮喪道。
“隨你了!”我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原來也不過是想挫挫他的銳氣而已!
“好,等下次見到你的時候,我一定告訴你答案!”魏真認真道。
下次?這麼短的時間,他能想得出來?
“對了,你今天來找我幹什麼?”入冬以來,天氣漸漸變冷,我也不大出去了,畢竟我可是很怕冷的,在以前就這樣,而在這老北京,冬天更是冷的出奇,比二十一世紀冷多了,所以沒事我還是比較喜歡呆在屋子裡!
“沒什麼,寧兒,我要走了,來向你告個別!”魏真苦笑道,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濃濃的不捨!
“什麼?”我一驚,猛地站起來,不敢相信的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