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朝玉階》,我再熟悉不過!
額娘口中的婉姨,康熙所言的玉蟬,喔,應該叫御蟬,她竟然是——
“十四,婉姨竟然是江南名女子沈宛!”我不敢相信的看着他,聲音顫抖!
“你才發現啊!”十四失笑道!
“我早該想到的!”我喃喃道!沈宛,字御蟬,浙江烏程人,清朝著名詞人,善工詩詞,著有《選夢詞》,唐朝第一詞人納蘭容若的妾,在納蘭死後隱居江南,不問世事!
我承認,此刻的我,心情很激動很激動,我竟然見到了沈宛!
這樣說來,她愛的應該是納蘭纔是,可這和姑姑姑父有什麼關係,和康熙又有何聯繫?
“瞧你吃驚的的樣子,這有什麼奇怪的!”十四走過來,揉揉我的頭髮,寵溺道!
“她是沈宛耶,那可是離納蘭最近的人,難道你不激動嗎?”我猛地站起身,不解的看着他!
“可是我聽說,納蘭一生愛着的女人可是他的妻子盧氏!”
“只可惜我無緣見到那個傳說中的奇女子,甚至連她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我有些悻悻道!話說這是我穿越到清朝最遺憾的事情了!
“你若真是想了解納蘭容若,倒是可以去問阿瑪,因爲據我所知,阿瑪和納蘭的關係可不一般!”十四想了想道!
“我當然知道,納蘭是老爺的貼身侍衛嘛!”我不以爲然道!
“恐怕不止吧,雖然那時我還沒有出生,可是我聽八哥說,納蘭死的時候,阿瑪是很傷心的,他們可是好兄弟!”十四搖搖頭,頓了頓。又悶?悶道,“其實我一點兒也不喜歡你這樣關注一個已經死去的男人!”
“他可是我最喜歡的詞人,也是我最心疼的詞人!”我強調!
“其實我覺得你要是有空,可以多心疼心疼我,他好歹還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了,可是我卻——”十四有些委屈的看着我,模樣甚是無辜!
“寧兒,你來了!”
我正要說什麼,玉蟬喔不,沈宛的聲音驀地傳來。輕盈靈動!
我擡頭看向門口,今日沈宛穿了一件碧青色煙紗散花裙,頭上一支梅花骨簪。素淨的很!
果兒乖巧的站在旁邊,向我吐了吐舌頭!
“宛姨,您起來了!”我繞過書桌,快步走上去!
“才睡醒來,聽果兒說你來了。我便過來了,這位是?”沈宛看了看十四,詢問道!
我細細一想,沈宛是納蘭的老婆兼紅顏,康熙是納蘭的兄弟兼上司,看來沈宛應該知道康熙的真實身份。於是便也不打算隱瞞,剛要介紹,十四依舊上前一步。恭敬道,“宛姨,我排行十四,姓愛新覺羅,名胤禎!”
沈宛會意一笑。細細打量了一下十四,滿意的點點頭。笑的意味深長!
倒是旁邊的果兒,眉頭一皺,不悅道,“愛新覺羅?這個姓好奇怪!”
“果兒,不得無禮!”沈宛輕斥!
“無礙!”十四淡笑道!
“宛姨,我將額孃的書信帶來了!”剛一落座,我便迫不及待的將額孃的書信拿了出來!
“好,我看看!”沈宛看到信的時候,臉上劃過溫柔的笑!
“額娘說了,讓我有什麼不知道的,可以問宛姨您!”我笑着補充!
沈宛細細將信讀了一遍,眉頭輕舒,笑看着我道,“你額娘在信裡可沒說,怕是你想知道什麼吧?”
“還是宛姨聰明,寧兒很想知道姑姑的故事!”我實話道!
一刻鐘的沉默!
“果兒,你先出去吧!”沈宛回頭吩咐道!
“喔!”果兒答應着,不甘不願的踱了出去!
我一看有戲,心裡忍不住暗暗雀躍!
沈宛又看了看十四,我連忙補充道,“宛姨,他不是外人!”
十四彷彿對我這句不是外人很是滿意,看着我會心一笑!
“寧兒,你想問什麼就問吧!”沈宛淡笑道!
“我姑姑到底是誰?爲什麼我聽說,阿瑪根本就沒有姐妹?”我忍不住出口道!
“你姑姑和你阿瑪是親生兄妹。只是你姑姑在小時候,被過繼給了完顏大人的世交盧大人,所以你姑姑不姓完顏,而是姓盧!”沈宛淡淡道!
我震驚的看着沈宛,卻發現她淡然的樣子並不像撒謊!
“姑姑她的養父可是叫盧興祖?”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莫名的顫抖!
“對,盧大人和完顏大人一直交好,可是盧大人沒有孩子,於是完顏大人便將自己的愛女過繼給了盧大人,後來盧大人任兩江總督,便離開了京城,來到了江南,我和你姑姑,以及瓜爾佳大人的小姐襲柔,也就是你的額娘,得以相識!”
原來真的是這樣,真的是,讓我不敢相信!
“那我的姑父,便是納蘭容若?”
聽我提起納蘭,沈宛的臉上劃過一絲淡淡的柔情,聲音也多了幾分複雜的情感,“那一年,京城正流傳着曹爾堪發起的秋水軒唱和,正逢盧大人進京述職,我年紀不大,但也甚是愛好填詞,便隨着秋落姐姐和襲柔一行人進了京城,在京城的廣源寺裡,我們和幾位官家小姐一塊熱鬧的討論着秋水軒唱和的事情,這是很多詞人蔘與的盛會,大家都是愛詞之人,便免不了多些話,甚至連一直很少話語的秋落姐姐,也變的話多起來,因爲,她是極愛詞的,可我們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一直躲在旁邊的花架後聽着!”
我知道,沈宛口中的他定是指的納蘭,而所謂的姐姐,也就是我的姑姑,納蘭深愛了一生的妻子,盧氏,盧秋落!
“這便是姑姑和姑父的第一次相遇吧?”
“是,或許他只是無意中所聽,可大家終究是被嚇了一跳,深夜裡,偶然出現一個陌生男子,幾位姐妹皆是有些慌亂,想要離去,卻被他的風姿所吸引,竟沒有一個人離開!
他起初也是很慌亂,等略略定下神,便恢復了往日的俊逸灑脫,笑着問我們,‘幾位姑娘可是在說秋水軒唱和?’
後來我在想,或許早在那一笑,他便俘獲了當時在場的大部分女孩子的心,這其中,包括我,也包括你姑姑!
後來襲柔大着膽子回道,‘既然你知道我們是在說秋水軒唱和,那你何不來一首?’
‘可是要《賀新涼》的牌子,韻腳也要和着!’我也笑着起鬨!
那時大家都有些年輕,看着這樣一位英俊年輕的公子哥,便有心要爲難他,可是這其中唯獨秋落姐姐不曾言語,只淡笑着看着他,那眼神,竟是充分的信任!
我想他那時也定是注意到了姐姐的不同!
其實一衆女子裡,姐姐並不算很出衆,那時她年齡還不大,容貌還沒有長開,穿着也不過是素白衣裙,可他,還是一眼便看到了秋落姐姐!”回憶起當初初遇的情境,沈宛的神情變得溫暖了許多,也明媚了許多,透過她,我彷彿真的看到了那樣一個有着明亮月光的夜晚,身着純白衣裙的姑姑,用那樣信任的目光,望着還未在詞壇綻放光芒的納蘭,在衆多奼紫嫣紅鶯鶯燕燕中,吸引了納蘭的注意!
“疏影臨書卷。帶霜華,高高下下,粉脂都遣。別是幽情嫌嫵媚,紅燭啼痕都泫。趁皓月、光浮冰繭。恰與花神供寫照,任潑來、淡墨無深淺。持素障,夜中展。
殘釭掩過看愈顯。相對處,芙蓉玉綻,鶴翎銀扁。但得白衣時慰藉,一任浮雲蒼犬。塵土隔、軟紅偷免。簾幕西風人不寐,恁清光、肯惜鸘裘典。休便把,落英剪。”
“我記得,我第一次讀的,就是姑父的這首詩,當時還在納悶,明明是正值暖春,爲何,他非要詠那早已凋零的白梅花!”我悠悠道!
“是啊,我們都以爲他愛的是春天,可是卻不想在他心裡,唯有白梅花,纔是他的春天,那一刻,我彷彿看見,秋落姐姐裙角的白梅,在清風裡,開出大朵大朵的花兒,開滿了整個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