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體不好,我只是不想讓她擔心罷了。愛夾答列”
“可是,你虛弱的完全不正常。”
風盡是名揚天下的鬼手神醫,即便是讓南宮世家無可奈何的毒,在她手裡,也不過幾月,就清除了。
而十五氣血虛弱,怎能逃過她眼睛!
“十五,你醒了?珂”
門口傳來蓮絳歡愉的聲音,十五忙鬆開風盡的衣服,扯出一絲笑,望向蓮絳,發現跟在他身後的冷扛着一個架子。
“那是什麼?”
“搖籃啊。阡”
他興高采烈的將那搖籃房子十五的牀頭,裡面還堆放着各種小玩意。
撥浪鼓,小風車……
“這都是……”
十五啞聲,蓮絳拿起撥浪鼓蹲在十五身前,貼着小腹,“多多,聽到了麼?”
十五臉色蒼白,擡頭看了一樣風盡,對方在蓮絳進來時,悄然的站在了暗處,目光淡淡的瞟了一眼十五。
“蓮絳……”
“嗯?”
蓮絳正在逗孩子,聽十五一喊,忙擡頭,“怎麼了?”
“我餓了。”
“冷,去看看雞湯好麼?”
他放下撥浪鼓,又從旁邊的小桌子上拿出一個布娃娃,“看,這像不像多多?”
那是一個梳着麻花辮的大頭布娃娃,大大的眼睛,常常的睫毛,笑起來時,露出兩顆小門牙,特別的可愛。
“像。”十五將布娃娃拿在手裡,卻是一陣酸楚。
蓮絳起身,見十五長髮未挽,忙掬起,十五去起身,避開道,“你去催一下,我餓着慌。”
蓮絳無奈,看了一樣暗處的風盡,打起傘走了出去。
風盡從暗處走出,站在十五身後,剝開她頭髮,將幾縷白色的頭髮找了出來,一一扯掉,遞給了十五,淡淡的說了聲,“好了。”
十五點點頭,將那幾縷白髮收起來。
風盡默默的走在走廊,腦子裡全是剛剛十五的一幕幕。
雙手攏在袖子裡,她有點理不清思路,就一直往前走,沒有路時,就往拐彎,這樣一直走着,再擡頭時,竟然又是下午了。
院子裡桃花陣陣,風盡乾脆上了屋頂,抱着膝膝蓋俯瞰着整個府邸。
左邊院子裡,小魚兒在看書偶爾擡頭和安藍拌嘴,冷默默的站在旁邊,待安藍回頭看向他時,他會微微一笑。
風盡苦笑,眼底卻更是悲涼。
夜色又落了下來,風盡只覺得自己是一個空殼,靜靜的坐在這兒,不知道該做什麼。
似乎二十多年來,自己都這麼孤獨!
走廊裡,一個白衣女子立在花叢裡,然後一揚手,手裡有東西飄落,轉而不見。
對方揹着風盡,靜靜的立在柱子邊,身體有些無力的靠在柱子上,雙手放在小腹上。
不就之後,另外穿着青色衣衫的走了過去,遠遠的停着,風盡眯眼,眼底掠起一絲殺氣,然後飛昇下樓。
待那青衣人要靠近十五時,風盡冷聲開口,“流水。”
前方的流水渾身一怔,回頭驚訝的看着風盡,眼底有一絲懼怕。
十五聞聲,亦是一驚,看着流水,卻聽到遠處的風盡說,“你鬼鬼祟祟的站在十五後面做什麼?”
“屬下……屬下沒有。”
流水低着頭,默默的回到了風盡身邊。
十五卻皺眉,“風大人,何必對自己的未婚妻如此嚴厲?”
風盡笑,“我是怕你們之間又有什麼誤會。”
十五看了風盡片刻,不再說話,回身朝蓮絳房間走去。
接下來幾日,越城恢復了以往的繁華,燕成亦帶着兵馬繼續去追趕秋夜一澈和角麗姬等人,十五他們暫時留在了越城,打算七日之後再出發往回樓去
幾日下來,蓮絳表現並無異常,看樣子風盡並沒有把自己白髮的事情告知蓮絳。
而十五的精神不濟,終於還是沒有瞞過蓮絳。
風盡把了把脈,回頭看向蓮絳,對方那精緻完美的臉此時寫滿了擔憂,看着自己的眼神亦多了幾分期待。
他似乎在懼怕什麼!
而那種懼怕,竟和十五的眼神一摸一樣。
“沒什麼大礙,不過是孕期女子常有的嗜睡。我替她開幾幅藥就好了。”
幾乎瞬間,蓮絳和十五的神色同時安定下來,兩人都有一種劫後解脫的感覺。
風盡眯眼,錯身走過,路過梳妝檯時,將手上的東西悄然放在上面。
“你現在還困麼?”
他坐在牀沿邊,將手放在她額頭上,懸了幾天的心此時終於放了起來,而他眉色也盡是疲態,好在,一切都沒事。
她,只是嗜睡而已。
而牀上的十五又何嘗不是呢,緊繃的神經在風盡輕描淡寫中放鬆下來。
她生怕這些天他看出什麼。
“那你再睡睡。”
他柔聲安慰,眼瞳裡滿滿都是她的影子。
十五點點頭,眼皮也沉重下來。
蓮絳趴在牀邊,一手放在她小腹上,一手握着她手指,放在脣邊輕輕的抿了一口,十分的不捨。
“多多,別折騰你孃親了。”
這幾天,十五可以算得上是吐得稀裡糊塗。
而他也幾乎所有衣衫都無一倖免,只要母子平安,一切都好。1
他饜足的閉上眼睛,而牀上的十五似真的很喜歡睡,發出均勻的呼吸聲,這種呼吸聲,讓他莫名的安定。
這夜的風突然有點大,還夾着點雨絲,蓮絳悄然鬆開十五的手,又小心的將被子替她蓋好,起身走向窗前,將窗戶關上。
回來時,目光卻不經意的落在了梳妝檯上。
他目光一沉,雙瞳大睜,顫抖着雙手將木梳子拿起來。
昏暗的燈光下,那桃木梳子上的幾縷銀絲如此刺眼,這些銀絲像絞着成一張網,將自己包裹住,然後不停的縮進,讓他不能掙脫難以呼吸。
銀絲……
他脣色瞬間發白。
十三歲的之前記憶,他對自己父親真正的印象不是兩個人針鋒相對,也不是整日打打鬧鬧,而是他那頭銀絲。
母親說自己出生之日,父親一夜白了頭。
因爲失去母親,他一夜滄桑,滿頭銀雪,十幾年後,他竟然……再也看到這屢屢銀絲。
肺裡像是有冰塊破成碎片,呼吸都帶着刺骨的痛。
他顫抖的將梳子上的銀絲取下來,放在脣邊,淡淡的藕荷香氣傳來,他雙腿一軟,撲向了沉睡中的十五。
因爲她喜歡吃那紅豆藕粉糕,喜歡那清淡的蓮香,不久前他四處專門找人制作了那蓮花皁,爲她沐浴洗頭。
而這幾日,她都嚷着太困不願意沐浴洗頭,結果待他入睡後,她自己已經讓安藍幫她洗了。
他悄然取來了燈,放在牀頭,然後輕輕的剝開她的髮絲。
呼吸急促而顫抖,他竭力的止住,生怕吵醒了她,只得緊緊的咬着脣,然後一點點的尋找。
血從齒間溢出,待一縷銀絲落在他指尖時,他再也控制不住,將頭埋在了被褥間。
那種真正進入萬劫不復的絕望,像潮水壓了過來,在他體內聚集,卻是形成淚水從他眼眶中羅落下,無聲滴入她的髮絲間。
一根,兩根,三根……
他不敢數下去,只是無助而絕望的閉上眼跪在她牀頭前。
他記得她有一頭非美青絲。
烏黑拽地,像一快黑色的絲綢,光滑而柔順,握在手中,滿心都是溫暖。
那日在寒池,在那個旖旎夢中,他就像溺水之人,而她的髮絲就像一張網,圈住她,不讓他溺斃。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他喃喃自語!
一定是弄錯了。
他擡頭看着仍然沉睡的她,他依然記得她看着他那滿眼的溫柔和明媚的笑容,那樣的燦爛活潑。
一定是錯了!
他踉蹌的起來,握着手裡的銀絲,轉身衝向門外。
外面的風颳着桃花落了滿地,雨夾在風中打在臉上,那種冰涼刺骨似在提醒他,這不是在做夢。
低頭看着手裡的銀絲,他跌跌撞撞的朝前面奔去。
每跑一步,腳下都像被利刺穿過,鑽心的疼,而也不知道追了幾個走廊,終於看到風盡抱着藥箱立在屋檐下。
她雙眼凝着蓮絳,眼中有說不出的情緒,風雪吹在她臉上,有幾分落寞。
蓮絳衝上去,一下擰着她的衣服,那碧藍色的妖冶雙瞳閃動着可怕的寒光,“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蓮荷的清冷香氣繚繞在鼻息間,這是他身上獨有的偉味道,風盡心中一顫,卻是將頭扭向一邊。
“是不是?”
他厲聲質問,聲音卻沒有往日那種凌厲高貴的氣勢,而是,帶着恐慌的輕顫。
“我也不知道。”
風盡回頭,靜靜的看着身前這個認識了二十多年,風化絕代的男子。
她看着他一步步走入巔峰,一步步又陷入往劫不復,她想拉住他,想救她,可是她做不到!
他明明可以恣意天涯,明明能權傾一世,明明可以一生無憂,可他卻偏偏選擇了那個女人,選擇了痛苦一生!
“爲什麼不知道?”蓮絳貼着風盡,手擰着她胸前的衣衫,聲音帶着幾分乞求,“那你知道什麼?告訴我?”
他此時的雙瞳沒有昔日那份巨人千里之外的冷傲和漠然,而是,悲憫的乞求。
風盡心痛的看着他,卻是賭氣咬牙不肯說。
“風盡,求求你,告訴我……”他瞬身都在顫抖,在頻臨死亡的人,熱切的求得一點生機。
她找不到病因!她也不知道十五爲何突然間會變成這樣。
她沒有撒謊,之所以讓蓮絳知道,不是想讓他痛苦,而是想讓他明白,要懂得放棄!
或者,她該坐視不理,讓十五就這樣隱瞞着蓮絳慢慢死去。
可是,看着自己的女人死在身前,蓮絳反而會記得十五一輩子。
她不允許,這個女人死後還停留在蓮絳的記憶力,繼續折磨他一輩子!
她更不能允許,一個將蓮絳折磨成了鬼不鬼人不人的女人,還能如此幸福的死在蓮絳懷裡。
那個女人,有什麼資格,死之前還要帶走蓮絳一生的情感。
“我不知道病因是什麼。”她風盡終究是咬牙,看着蓮絳,漠然的道,“我只知道,她在虛弱,甚至在快速變老,在衰退,她活不過半年!”
蓮絳整個人一恍惚,雙眼負着苦澀的悲慟,愣愣的望着風盡。
他漂亮的脣蒼白無色,上面有刻着幾點牙齒留下的血印。
“半年?”他蒼白的手手揪着她的衣服,沒有絲毫鬆開的跡象,整個人也開始往墜,卻堅持着不要倒下去。
“是的,半年。”她語氣堅定而殘忍,“等不到你孩子出生,她就會死。”
“不……十五不會死。”
他慌忙搖頭,那碧色的眼瞳裡,絕望成決堤的水劃過他妖冶的臉頰,他近乎瘋狂的衝她大喊,“十五不會死!她怎麼可能死,她在棺中被人埋了八年,她都活下來了,她怎麼會捨得丟下我去死?”
“蓮絳!”
看着他瘋狂的樣子,她聲音一沉,厲聲喝道。
“風盡……”他望着她,“想辦法救救十五,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救她。”
胸口一陣劇痛,像是被人狠狠捏住,風盡眼眶不禁一紅,盯着蓮絳,卻終究是開口,“我救不了。”
“怎麼會?”
“因爲我找不到病因,我沒法救!”
她朝他聲嘶力竭的大吼!
她也不會救!若是時光能倒流,在長生樓,她根本就不會救從棺材中爬出來的那個女人。
蓮絳渾身一陣陣的冰涼,旋即鬆開了抓着風盡的手,整個人往後一仰,就要栽下去。
“蓮絳!”
風盡丟下手上的藥箱,衝上去將蓮絳扶住,兩個人都跌跪在地上,而蓮絳卻像被人抽取魂魄一樣,呆呆的看着院中漫天的細雨。
她靜靜的抱着蓮絳,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病因……
病因……
十五腹中的多多才是病因啊!
夜風寥寥,將他手指縫間的銀絲吹走,他手心一空,望着神色的風盡,“不能救麼?我什麼都給你。”
風盡閉上眼睛,嘴角有一抹苦澀。
卻不知道,她這天下她什麼都不要,她費盡心思,不過是要近在咫尺的人。
“救不了!”
她語氣依舊堅定,靠在身側的人,一掌推開她,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蓮絳……”
風盡爬起來,伸出手要抓他,可手剛剛碰到他衣角,還沒有握住,他已經跨步走走入了院子裡。
雨越來越大,瞬間將他周身淋個通透,他雙手烏髮溼漉漉的貼着臉,藍色的蔓蛇花吐出芯子,詭異而妖媚。
他走到了滿園的桃花中,手拂過一顆顆桃樹,然後穿在其中,臉上也被那數字掛出幾道傷淺痕留下黑色的污跡,卻很快被頭頂雨水沖洗。
最後,他立在了安藍和小魚兒所在的院子裡。
夜已很深,他們早就睡了去。
他茫然四顧,最後將目光落在了一顆桃樹下。
他記得那桃花,那日夕陽似血,煙霞漫天,十五就臥在下方睡了過去,手裡還拿着給多多的衣衫。
安藍說,十五的樣子很着急。
接下來幾天,她除了睡覺就是給多多做衣服。
一歲的衣衫,兩歲的衣衫,三歲的衣衫。
他想起了在店鋪裡,她惆然一笑。
想起了她一定要多買幾匹布。
他總以爲她是太寂寞,纔會想着給多多做長大了的衣服!
難道,她已經知道了?!
蓮絳蹲下身子,將臉捂住手心裡,雨水從他頭頂淋下,沿着指縫又低落在泥土裡,可爲何,冰涼的雨水到了手心卻是滾燙灼人?
頭頂雨水突然止住,身手響起了腳步聲,有人蹲在他伸手,手輕輕的搭在肩上。
他回頭,看到了風盡微紅的雙眼。
“富貴一生又如何,權傾一生又如何,永生又是如何,得不到所愛之人,活着,有什麼意義?”他聲音悲滄,“我不過,就是想愛一個人,我不過是想和一個人白頭偕老,爲何,天就不容我們?懲罰我,卻又折磨她!”
他沒有想過要一場風花雪月,沒想要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他要的不過是,醒來能看到自己所愛之人,不管貧寒和苦難!他甘願墮入地獄,陷入黑暗,被蔓蛇花折磨!
這些他都可以承受,可以忍受,但是,爲何偏偏要奪取她的性命!
風盡喉嚨劇痛,凝着蓮絳。
這張她凝望了整整二十多年的臉。
“上天在這麼做,或許是在警示你,她並非你命定中人,你愛錯了人……你們本不該結合。”
“呵呵呵……”他發出一連串詭異的笑,“她是!她是!九年前,父母親遊離遇到了她,將簪子送於她,讓她來回樓找我。然而,世事蹉跎,我們錯過了九年。可九年後,我成爲南疆的祭司,她成爲南疆墳上裡的一具死屍,可是……”
他目光看着遠處,似難以忘懷第一次看着她的情景。
“她就那樣踏着月光而來,跟着幾百具腐屍後面,走到我身前,不驚不悲的看着我。她若不是,爲何九年後,我們要在另外一個地方,用那麼不割不捨方式相遇!長生樓,一生人,而生鬼,三生傀儡,她註定生生世世都和我糾纏不清!你們怎麼能說,她不是我愛人,不是我命定中人?”
他每說一個字,她就鑽心的痛!
“那又如何,她要死了,誰都救不了她!”
他抽了一口涼氣,旋即痛苦的閉上眼睛,許久,起身望着漆黑的蒼穹,低聲,“能!”
風盡站起來,已經看到蓮絳轉身朝十五的院子走去。
那步履在夜雨中,如此緩慢而凝重!
“蓮絳……蓮絳……”
風盡站在雨中,手裡的傘慢慢滑落,她的眼中,亦有滾燙的淚水順着臉頰流下。
十五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而牀下面的地鋪上,卻並沒有看到蓮絳。
慌張尋去,卻發現蓮絳抱着膝蓋坐在窗前的小榻上,他微微側着頭,凝望着窗外的小雨。
他目光有點恍然,膝蓋上,放着給豆豆的布娃娃。
他說:女孩兒都喜歡布娃娃,所以他給自己的女兒親手做了一個,是給她的出生禮物。
他還說,每一年都給她做一個,直到她出嫁,然後再這些布娃娃放在嫁妝箱裡帶走。
蓮絳低下頭,微微閉上眼睛,將臉貼在布娃娃臉上,那樣輕柔,就像在觸摸自己未出生的女兒。
“蓮……”
十五躺在牀上,輕聲喚道。
蓮絳回頭,看着十五側身躺在牀上,滿眸含笑的望着自己。
他心臟一縮,握着那布娃娃,赤足下來奔向十五。
十五看他臉色蒼白,那漂亮的眼睛下竟然有一圈黑眼圈,心疼的擡起手,摸着他的臉,頓時一驚,“你受風寒了?怎麼這麼涼?”
他笑了笑,“我本來就涼。”
“今天不一樣。我成日在你身邊,怎麼可能不知道。”
“昨晚天氣變化太大,我又沒有睡意,怕是吹了風。”
說着,他俯身託着她倚在牀頭,輕言安慰。
“昨晚一晚都沒有睡?怎麼不睡?”
“因爲太高興了啊。”他眉眼儘量笑開,“給多多……”
唸叨這個名字,他頓覺得呼吸都在疼,忙停了下來,喘口氣,道,“定做的手推車怕是要到了。”
“沒出息,一個手推車就讓你這麼開心了。”十五忍不住嘲笑他。
這些天,蓮絳忙着給多多買這個買那個,恨不得肚子裡的孩子馬上跳出來。
也是,那個當父親的不愛自己的孩子。
蓮絳突然俯身,將臉貼在了她小腹上,這個動作太突然,她愣一下,又聽到他喃喃,“我有些困了,就讓我和多多這麼睡一會兒好不好。”
“好。”
十五哭笑不得,好在每次坐起來時,蓮絳給她調整的十分舒適,因此就任由他孩子氣的睡在自己小腹上,看着他漂亮的臉上,那睫毛偶爾顫動,有些像受驚的蝴蝶,讓她忍不住胸腔跳動。
“這幾天,都讓我和多多這樣睡,好麼?”他沒有睜開眼,也不知道這句話是給她聽,還是說給多多。
他聲音很輕,像羽毛拂過胸腔,讓全身都柔軟舒適。
十五悄然拿來牀頭放着的針線,繼續開始給多多做衣服,偶爾眼睛痠疼了,會停下來,看着蓮絳貼着多多安然睡着。
外面的雨慢慢停了下來,門口傳來敲門聲,十五輕應了一聲進來,便看到風盡亦憔悴着臉走站在門口。
因爲中間有一張桌子,所以她沒有注意到蓮絳,不由開口問,“蓮絳呢?”
十五做了一股噤聲的動作,然後指了指自己腹部。
風盡踮起腳尖一看,看着蓮絳趴在牀沿,將臉貼在十五小腹睡了過去,神色不由黯然片刻。
“他醒了讓他來找我,該服藥了。”
說完,她再也不想看,轉身就離開,連門都懶得關上。
微冷的風頓時撲了過來,十五忙取下衣服,蓋在蓮絳身上,然後聽到他像夢囈般道,“對不起。”
三個字很輕,十五也聽得模模糊糊,笑了笑,繼續拿着針線開始做衣服。
因爲時間太短,她沒法給豆豆做冬天的衣服,只能挑選夏天的小褂子做,如今,已經做到四歲了。
四歲,她微微眯眼,將手比劃一下,“我家多多四歲應該這麼高吧。”
目光忍不住又落在蓮絳那臉上,她心口盪漾,“多多,一定要長得像爹爹呢。”
雖然性格會傲嬌,但是呢,卻那樣容易滿足,也容易快樂。
這樣,纔會更幸福。
微微分神,指尖一痛,十五低頭,看到瑩白的指尖凝着血珠,滴在了小衣服上。
她微微蹙眉,見蓮降睜開了眼眸,依然貼着他小腹,只是靜靜看着自己,裡有一層水霧,像是千山竹林,有着暮雨漣漣的悽清。
十五從未曾見過他這樣的目光,胸口頓時一震,正要開口,他已經坐起來,伸手將她用力抱住。
手臂剛勁有力,幾乎要將她揉碎,十五難受的掙扎了一下,可他並沒有就此鬆開,而是喘着氣,在她耳邊顫聲,“十五,你說過不會棄我。”
十五握緊手裡的小衣服,有些絕望的閉上眼睛,聲音卻如平常的帶着笑意,“不會。”
“那你會恨我嗎?”
她想要側頭,輕吻他冰涼的臉頰,可他抱得太緊,她無法動彈,“不會。”
蓮絳鬆開了十五,俯身在她小腹上落上沉痛一吻,轉身離開。
“蓮,你的傘。”
十五大聲喊道,有些怔怔的看着蓮絳的背影,他身形一頓,聲音依然溫柔,“我去給你拿吃的,很快回來。”
蓮絳神色木然的往前走,悠長的走廊,似乎走不到盡頭,頭頂雨絲飄渺,從屋檐下掉落,發出清脆的聲音。-----------女巫の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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