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曹晟也怔了一下,眉頭不禁微微皺了起來。
雖然是交警,但作爲警察的直覺告訴他,林默的表現不太像是一般的受害人家屬。
停頓了幾秒鐘,他試探性的說道,“不是人爲損壞,是線路故障,林先生……你是最近得罪過什麼人嗎?”
“啊?不是,我不是這個想法,我就是單純想看看當時的視頻。”
林默並沒有說出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避免打草驚蛇。
他要做的,就是僞裝成一個普普通通的受害者家屬。
“那種視頻……我覺得就算有,你也少看爲好,事情已經發生了,再去看那種視頻,沒有任何意義。”曹晟忽然想起什麼,打開一旁辦公桌的抽屜,找出一個自封袋,裡面裝着一張內存卡和四部手機,其中有一部破損非常嚴重,林默一眼認出來,那是他父親的手機。
“這是商務車的行車記錄儀,內容我們已經拷貝過了,待會你可以看一下我們拷貝的內容,確認沒有問題後,在證據單上簽字,就可以把它帶走了。”
“另外這是伱家人的手機,簽完字後你也可以帶走。”
因調查需要,交通管理部門可以向有關單位、個人調取汽車行駛記錄儀、衛星定位裝置、技術監控設備的記錄資料以及其他與事故有關的證據材料。
同時根據物權法規定,拷貝完相應視頻證據之後,必須將原件還給當事人,如有損壞,需要照價賠償。
“謝謝。”
林默點點頭,接過自封袋,如果不是曹警官提起,他也會主動要求要回這些東西,因爲這也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當然,既然是曹警官提起來,那就省了一些事情,簽署了幾份文件後,林默便是離開了交警大隊,打了一輛車,先趕往了扣押車的停車場。
停車場有門衛看管,沒有交警的批車條不能進去。
但這種事情太好處理了,林默直接給門衛塞了兩百塊錢,門衛就直接放行了,只是告誡了他幾句,不能亂動東西。
找到那輛被燒燬的火車。
還有張力開的商務車。
林默前前後後一連拍了幾十張各種角度的照片,這才離開。
接着,林默又打車來到了車禍現場。
昨天的雨很大,道路上幾乎已經看不見任何痕跡。
林默也不是什麼痕跡專家,他來現場只是爲了待一會,試試看明天能不能獲得相關情報。
足足在現場蹲點了兩個小時,林默這才離開,然後去買了一個讀卡器,帶着交警給他的行車記錄儀內存卡,走進了附近的一間網吧。
找了一個單獨的包廂。
林默插入讀卡器,開始觀看視頻。
【喂,兒子,快到了快到了,你讓親家彆着急,我們在路上了,一會就到!】
【別急,不是催您呢,我岳父讓我跟你說,慢點開,不着急,時間還早!我媽呢?暈車藥吃了沒,別一會暈車難受了!】
【吃了吃了,放心吧!人家小力開車很穩的,比你還要穩,我今天不怎麼會暈車。】
【我坐他的車,一點都不暈。】
【媽,我看您不是暈車,是暈人是吧,換個人開車就不暈了?】
【這孩子,怎麼淨胡說八道!】
【兒子,你還真別不服氣。】
【人家小力以前在部隊是汽車兵,開車確實穩,反正比我坐過其他車都穩!】
【行,那您二老趕緊跟寶貝閨女商量商量,這樣的好司機可一點不能錯過!】
網吧包廂裡。
行車記錄儀對準的是車輛前方,受到角度影響,林默看不見車廂裡坐着的家人,只能聽到存儲下來的聲音。
但即便是聲音,也不由得很快就讓林默紅了眼眶。
那時父母還有自己笑的多開心,一心期盼着全家人團聚,熱熱鬧鬧的吃上一頓飯,並且以後就能住在一起,過上好日子。
可是一場車禍,直接將這所有的美好按下了暫停鍵。
伴隨着視頻繼續往前播放,林默的心也不由跟着揪了起來,拼命壓抑着逐漸激動的情緒,等待即將發生的慘烈車禍。
這種等待的滋味並不好受,就好像是把拔出身體的倒刺,再次扎進肉裡,即便是知道最後結果,林默也很想對着視頻大喊一聲,讓家人們趕緊下車,趕緊離開!
可想要找到更多的情報,就必須硬着頭皮看下去。
叭.叭叭
就在父母掛完電話後不到 10分鐘,畫面突然變得一片空白,緊跟着就是急促的剎車聲,和喇叭長鳴的聲音。
下一秒,巨大的碰撞聲響起,視頻畫面劇烈抖動、翻天覆地之後,徹底黑了屏。
播放也戛然而止。
林默牙關緊咬,死死的盯着電腦屏幕,許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嘶”
“呼”
林默點燃剛纔從網管那裡買來的香菸,深深的吸了一口。
“咳咳咳”
劇烈的尼古丁刺激着他的口腔和肺部,讓他忍不住咳嗽了起來,眼睛也變得紅通通的。
很難受,但痛的是身體,卻讓他的內心好受了不少。
林默閉上眼睛,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剛纔那一幕幕視頻畫面,但並沒有任何發現。
一切看起來很正常,就是一起正常的追尾事故。
林默又把視頻拉到最開始的地方,以 3倍速觀看起來。
一路上都非常正常,直到碰撞發生,也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再看!
第三遍,第四遍。
第十遍!
之後的幾個小時裡,林默不斷強迫着自己,一遍遍觀看整個行車過程。
張力開車確實很穩很穩,而且整個駕駛過程中沒有罵過人,沒有急過眼,就算是李思雨再怎麼催促他,車速也沒有大幅度的提升。
這一點從視頻下方的車輛信息就能夠看得出來。
“沒看到有什麼可疑的地方,可爲什麼張力會說,是有人故意要撞他們?”
林默揉了揉痠疼的眼睛,閉着眼睛休息了一會,點了根菸,然後再次播放視頻開了起來。
漸漸地,他已經能記住每個路口的紅綠燈,以及車上家人們對話中的每一個字。
同樣,車外的信息林默也在重點關注,尤其是出現在畫面裡的貨車,然後和手機拍攝的事故車車牌進行對比。
從頭到尾沒有出現過一模一樣的,這說明貨車並不是一路跟着張力。
又一遍看下來,依舊沒有線索。
但林默並不失望。
他不是專業的偵探,自然不可能那麼輕易就發現線索。
他這樣一遍遍觀看行車記錄,其實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想要觸發明天的情報!
“手機裡會不會有線索?”
林默眼睛有些痠痛,決定休息一下,等會再繼續看視頻,他從揹包裡拿出四部帶着些許血漬的手機,擦拭了一下屏幕後,輸入密碼打開了父母的解屏密碼。
林思語跟張力的密碼他都不知道,不過這也不用擔心。
兩個人手機都有指紋解鎖跟人臉解鎖,等到醫院再查看也不遲。
林默當務之急是想知道,在老爸的手機裡,有沒有存着去綠凱要工程款的相關信息。
老爸的手機摔的很嚴重,屏幕都花了,機身也碎了,但好在還能用。
解鎖屏幕,仔細查看一番之後,林默發現,老爸的手機裡乾乾淨淨的,什麼有用的信息都沒有找到。
忽然,林默意識到自己忽視了一個問題。
綠凱集團欠的又不是他爸一個人的錢,要賬的時候其餘的工友也許也在。
林默打開通訊錄,找到叫做‘毛蛋’的備註,然後撥打了過去。
村裡人一般都叫小名,時間長了反而是大名沒有人記得。
這個叫毛蛋的也是林默他們村子的,按輩分他得喊一聲叔。
之所以打給他,是因爲平日裡他跟老爸關係最好,經常一起吃飯喝酒。
第一遍沒有接通。
再打,第二遍依舊沒有接通。
什麼情況?
林默剛準備撥打第三遍,卻看到對方回撥了過來。
“喂,毛蛋叔。”
嗯?
電話那頭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出聲道,“是林默吧?怎麼了,找叔有什麼事?”
老爸是在奉賢出的車禍,現在除了家裡人,外人都不知道。
林默也沒有直接問,而是間接性的問道,“叔,我爸讓我提醒你,錢到手了別亂花,留着過年回家用,說不定還能娶個媳婦呢。”
電話那頭的毛蛋說道,“這孩子,淨拿叔開玩笑,你爸在你那享福呢吧,就讓他多住幾天,這次要錢可不容易了,也累壞了他!”
聽到對方主動提起要錢的事情,林默來了精神,追問道,“叔,你跟我講講唄,你們是咋要到錢的,我爸說的神叨叨的,又是見到了董事長,又是領導視察,整個還怪嚇人的,我覺得肯定是吹牛呢吧?”
“那怎麼能是吹牛?我跟你說,這次要錢可不容易了.”毛蛋開始繪聲繪色的講述了起來。
林默聽到非常認真,而且還按下了錄音鍵。
但可惜一直等到毛蛋叔講完,也沒有任何引起林默注意的地方。
他們去要錢的時候,的確遇到了有領導在視察,可被請上樓喝茶的就只有林長水,毛蛋當時很怯場,找了個機會就溜走了。
“呼”
掛斷電話後,林默又看了幾遍行車記錄儀,見時間已經不早,才從網吧走了出來。
外面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路燈也已經開啓。
林默點了根菸,叼在嘴裡,又回到了事發現場,一遍遍的走着,同時掛在耳朵的耳機裡還在播放綠凱集團陳凱南的一場公開演講。
這一整天,能想到的事情,他基本全都做了。
可惜的是,什麼有用的信息也沒發現。
那麼接下來……就要靠情報系統了。
林默很想盡快知道真相。
但他知道,不能急,也急不來。
他也並沒有把希望全都放在明天的情報上面。
情報系統的隨時性他是知道的,明天不一定會生成他想要的情報。
不過……
對應這種機制的方法,也很簡單。
一遍不行,那就兩遍,兩遍不行,那就三遍,三遍不行,那就……三千遍!
只要想到住在IUC病房裡,還未脫離生命危險的父母,只要想到小妹就算醒來,也會留下嚴重的後遺症,只要想到可能會身陷危險的老婆和女兒,林默的內心,就會變得前所未有的堅定。
這一切,最好只是一場普通的車禍……
如果不是……
那麼,哪怕是賭上自己的餘生……
林默也要讓那個兇手……後悔來到這個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