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變故 燃文
胤禩這邊都準備好了,正要帶着兩個小不點出門,卻看到了蘇培盛。
蘇培盛是胤禛的貼身太監,一般不會讓他出來,這次看來是有重要的事。
蘇培盛行完禮,笑着對胤禩道:“八爺,我家主子說要小阿哥回府。”
胤禩點頭表示沒有異議,畢竟弘曆是胤禛的兒子,胤禩不好強行帶人出去。
弘曆撇着嘴,拉着胤禩的手不放,顯然是要跟胤禩一起的。
弘晷也拉着弘曆,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期待地看着胤禩。兩個小不點順便瞪眼蘇培盛。
蘇培盛陪笑道:“小阿哥若想吃什麼,奴才去買,只是這個時間,是不能吃葷的。”
胤禩這才醒悟過來,太子失蹤的消息剛傳來不久,如今生死不明,其實絕大多數人都認爲太子已經不在了,他們這些做兄弟的自然要表示一下哀傷,如果這個時候還出門胡吃海喝,消息傳出去,自然不好。雖然胤禩大概能夠猜到胤礽是死遁了,是以並沒有太放在心上,也沒想到這一層,經蘇培盛提醒,胤禩覺得現在他越來越放鬆了,竟然連這點基本的事情都想不到。
胤禩點頭,對着蘇培盛道:“多謝蘇公公提醒,替我謝過四哥。”
“唉吆,八爺,這不是折煞奴才麼。”
“可是弘曆想跟弘晷哥哥一起玩。”小弘曆咬着手指,一派天真的模樣,一雙眼睛閃着亮晶晶的光,順帶給弘晷眨眼睛。
弘晷趕緊拉着胤禩的袖子,仰着個小臉,胖乎乎地小胳膊搖着胤禩的衣袖,糯糯地喊道:“阿瑪——”
“不如就讓弘曆在這裡玩一玩,等他玩夠了,我再派人把他送回去,蘇公公覺得呢?”
其實蘇培盛前來的意圖是提醒胤禩,既然目的已經到達,弘曆回不回去倒是次要的,既然胤禩都開口了,蘇培盛自然也不好說不,轉身回去覆命了。
康熙病了,這次卻意外地沒有找人侍疾,一個人帶着李德全去了暢春園,所有的嬪妃都留在皇宮,沒有阿哥陪同,沒有大臣相隨,只是康熙一個人。
在此期間,政務康熙照常做,奏摺照常看,紅批照常發,只是除了李德全,竟然是誰都不見。
很多人也多方打聽,奈何康熙身邊的人都守口如瓶,李德全對康熙更是忠貞不二,康熙吩咐的事情,李德全從不違抗,大臣們也只能靜觀其變,神經繃得緊緊的,生怕出點什麼事沒法兜着。
十四爺回京後整日消沉,德妃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卻偏偏說不上什麼話,只能乾着急,天天以淚洗面,還得時不時地在康熙面前獻殷勤。
胤禩進宮看良妃的時候,就看到良妃斜斜歪在炕上,神色愁苦,精神尚好,胤禩心中不禁寬慰了不少。
等到沒人的時候,良妃拉着胤禩,細心叮囑,讓其務必小心行事,現如今大阿哥和太子沒了,十四又失勢,能夠爭那個位置的也只有胤祉、胤祉和胤禩而已,胤禟和胤礻我都是支持胤禩的,明面上看起來胤禩的機會最大,殊不知胤禩的希望是最小的一個,良妃真的害怕胤禩一時頭昏腦熱,再升起奪嫡的心思,再招帝王的猜忌。
“額娘放心,兒臣並無那個心思,自然會事事小心,只要皇阿瑪抓不住兒子的錯處,即使想發落兒子也是不能的。”
良妃拉着胤禩的手,語重心長道:“額娘又何嘗不知,怕只怕你抵不住誘惑,胤禟他們不會死心,額娘怕啊!”
“額娘放心,兒子會好好約束老九他們的。對了,皇阿瑪如今怎麼樣了?”
“唉——額娘也不知,只是派人送去一些補品。太皇太后在時,皇上也不至於如此,如今太皇太后不在了,皇上做事隨性了很多,也霸道了很多,都這麼大年紀的人了,還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放到以前,皇上若是病了,我們怎麼也得輪着侍疾,只是現在……還有那太子,怎麼就——唉,皇上最關心的孩子就是太子了,太子這一去,皇上怎會不傷心,如今再暢春園休養,想必要很久才能緩和過來。”
胤禩安慰道:“額娘也不必太過擔憂,皇阿瑪還能批閱奏摺,定然無礙,倒是額娘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子,別讓兒子擔心纔是。”
良妃點點頭,有這麼一個貼心的兒子,良妃很是滿足,她也知道最是無情帝王家,良妃可以一門心思地放在康熙身上,康熙卻頂多放上一點點心思在她身上,她不能怨,與其如此,倒不如好好享受天倫之樂,多多關心胤禩。
“你有空啊讓弘晷和弘旺多多來我這裡,陪陪我這老婆子,我也就好了。”
“額娘原來是想孫子了,兒子見多了就不稀罕了呢!”
胤禩一副委屈的樣子,逗得良妃甚是開心,是指點着胤禩的眉心,輕斥道:“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麼調皮!”
胤禩忙道:“兒子在額娘面前永遠是孩子!”
胤禩本是想逗良妃開心,沒曾想良妃卻感嘆起來:“是啊,你不管長多大都是額孃的孩子,所以,額娘希望你好好的,千萬保重,看看你惠額娘,現在——唉!你呀,有空也多多看看她。”
胤禩強笑道:“兒臣明白。”
胤禩和良妃又說了好一會兒話,直到良妃心情好了才離開。
自然,胤禩不會忘記去惠妃那裡看看,惠妃比以前消減了很多,胤禩看了也不免心酸,只是很多事情不是勸解勸解就可以的。
暢春園中,一直跟在康熙身邊的李德全守在大殿外,若是被人看到定然奇怪,皇上正在病中,然而貼身太監卻不在裡面伺候着,反而在外面守着,跟讓人不解的是康熙身邊甚至連一個伺候的宮女都沒有,好在暢春園中人本就不多,知道的人自然也不多。
康熙面色還有些蠟黃,臉上的皺褶也多了不少,原來半百的頭髮如今已經幾近全白,眼窩深深凹陷,一副病態的模樣。他斜臥在龍榻之上,看着面前的人,明明和他一般年紀,看上去卻如同五十歲的人,康熙心中不知道該欣慰還是該失落,但欣慰總歸多於失落。
“你說胤礽,他明知道朕最恨的就是不顧江山社稷之人,爲什麼他還……咳咳咳……”
“皇上,容容若多嘴,胤礽乃性情中人,他表面上性格溫和,對下人卻是乖戾,而且是個犟脾氣,決定的事情怎麼也改變不了,這樣的人,實際上並不適合那個位置。”納蘭容若坐過去,讓康熙靠在自己身上,一手輕輕拍着康熙的後背,做得很是認真,話語中帶着略微的惆悵。
“咳咳……”康熙右手握成空拳,掩住口輕輕咳嗽,說出的話有些虛弱:“朕知道,他不適合做太子,可是他怎麼忍心就這麼——朕都這把年紀了,最希望的就是能夠看到他們在朕的身邊,即使時不時的惹些事情,只要無傷大雅,朕還是會由着他的。”
“或者宮中的生活並不是他想要的,如今花費這麼大的心思離開,定然是預謀已久。皇上也知道他不適合做儲君,這樣離開了反倒有利,皇上之前不也想開了?”
“可是他就這麼不聲不響地走了,朕還是難以接受。”
納蘭複雜地看着康熙,在他面前的從來不是一個帝王,康熙在他面前一直是以玄燁的身份,一直把所有的情感都顯露在他的面前,如今的康熙是個痛失愛子的慈父,卻又不得不考量着朝中的各種力量,這是個爲大清嘔心瀝血的英明之主。
“皇上,其實——”
康熙無力地擺擺手,虛弱道:“你不必說,我都知道,胤礽這次能夠離開,你清清楚楚!”
“您,您知道胤礽沒死?”納蘭有些詫異,他知道他愛的人本事很大,卻沒想到這麼大,這才幾天的功夫,竟然就知道了真相。
康熙冷哼道:“朕自然知道,本來朕還以爲他想開了,還主動去賑災,那時候他點名要老十四的時候朕還奇怪了好一陣子,後來並未發現異樣,才放下心思,沒想到胤礽臨走還要把老十四拉下來!那些暴民全部消失,甚至不能查出任何一人的身份,朕就知道是胤礽做的。雖說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然這麼大的天下,要藏匿一個人還是很容易的,朕想要找也找不出來。”
“皇上——”納蘭有些哽咽,他自認爲幫助胤礽離開並沒有錯,卻不想傷害最深的人恰恰是他最不想傷害的人,本以爲玄燁對胤礽的感情並沒喲這麼深,卻不想……其實作爲一個父親,畢竟是血脈相成,又費了這麼多的心血,又怎會沒有感情。
“冬郎啊,你知道嗎,當年得知你的死訊的時候,我病了兩個月,那兩個月我不放下政務,即使咯血,我也找事情做,那時候就想累死算了,到了那時還能去見你。”感覺到環着自己身體的力量逐漸加大,康熙繼續道,“可是啊,我還放不下大清江山,那時候胤礽還那麼小,若是我走了,大清怎麼辦?會不會再出來一個鰲拜?那個時候可是沒有第二個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也是知道了這一點,才把你的消息告訴我,你知道嗎,聽到你健在的消息時……那種喜悅之情……你明白嗎?你們都以爲朕心狠,只在乎大清江山,可是你們知道我心中的苦麼?你們不知道,沒有人知道!”
納蘭聽着康熙的話,緊緊地抱住康熙,他想告訴他,他知道他的苦,他明白他的無奈,他不想看到這樣傷心的玄燁,可是納蘭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有眼淚不停地涌出來,打溼了康熙的龍袍,手臂緊緊地收着,懷裡的人消瘦了很多,讓納蘭心疼。
“我們不說這些了好不好,嗯?你好好養病,胤礽的事情我會給你個交代的。”納蘭抱着康熙,聲音哽咽,他是真的心疼,現在就如一把鈍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他的心頭肉,他做了對不起玄燁的事,他認爲從感情上還理智上來講,他做的沒錯,可是世間之事並不只是對與錯,他這樣做傷害了他的玄燁,傷害了他在乎的人。
“好,其實你也不必勉強,胤礽這個樣子也算是求仁得仁,這個樣子算是個很好的結果,我這病我知道,如今我年紀也大了,很多事情該放手了,只是這人選……”
“皇上,玄燁,不要這麼說好不好,我會陪着你,不管有多麼難,我都陪着你。”
“好!”康熙欣慰地點點頭,很久沒有聽到他叫他“玄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