絨兔的氣息是一階圓滿,除了那一絲擬人的笑意,根本感應不出任何破綻。
巨兔耷拉着長耳,黑眼珠中閃着靈動的光,不似當初看到白丸時那副癡癡呆呆的模樣。
兔子不說話,何淼淼不太敢確信,眼前這隻究竟是不是胡不空。
“前輩?”
她試探着輕輕喚了一聲,絨兔像一堵軟綿綿的肉牆,立在殘陽的對面,並沒有回答。
“看來是隻真絨兔。”何淼淼無奈地搖搖頭,掐訣一躍,殘陽速速變大,她也穩穩當當地落了上去。
正要御器離開時,軟綿綿的肉牆砰一聲,蹦上殘陽,佔據她前方大量空間,還震得整個法器往下一沉,讓她整個人向前撲倒,陷進了柔軟長毛裡。
“前輩?!”
何淼淼滿嘴兔毛,噗噗吐了好幾下,絨兔見她難得的失態,三瓣嘴竟然又牽大了些。
“築基了...”
‘絨兔’終於開了口,長毛一抖變回人形,與何淼淼面對面而立。與塗山穹相似的臉上,帶着幾分笑,沖淡了那道青痕帶來的凌厲與冷肅。
щшш ▪тт kān ▪C〇 何淼淼只覺得鼻子裡還有兔毛,撓得直髮癢,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纔好轉。看着胡不空身後的兔頭帽,恨不得給他扯下來。
手指動了動,最終還是忍住了。
“前輩怎麼知道我今日出城?”
她將殘陽漸漸升高,一開始有些搖晃,到了高空才穩定下來,激發隱匿陣法,緩緩朝前飛去。
胡不空背對着她站在前方,打量了殘陽幾眼纔開了口。
“金蓮秘境結束,你自是要去中部的。”
何淼淼更是疑惑,若不是爲了回青琅,她在短時間內根本不打算去塗山氏的地盤,胡不空怎麼會猜出來?
“前輩知道我要去做什麼?”
“不是回青琅麼?”
何淼淼心頭一跳,這人怎麼什麼都知道?被人看透心思的感覺一點都不好。
她首次自行御器的興奮,一點兒都沒能感覺到,殘陽慢慢飄在高空,迎面而來的輕風吹得面上發冷,陣法中的兩人都沉默下來,只剩下風聲。
“前輩...是叫塗山空吧。”
“你看到塗山穹的面貌了?”胡不空不答反問,轉過頭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見她神色淡然,隨後又鬆了口氣,“姓氏名諱,有何重要。你乃子姓,不也讓人稱你何淼淼。”
何淼淼覺得哪裡不對,可又說不上來,有種被帶到溝裡去的感覺。
“那...我以後還是叫胡前輩?”
“隨意吧,你要叫白丸都行。”
“......”
何淼淼有許多話要問,但是又不知該從何問起。
胡不空似乎對她瞭解得一清二楚,她極力隱瞞的來歷,看起來他早就知曉了。
“你想知道什麼就問,別以爲偷偷看本座,本座就察覺不到!”
“咳...”何淼淼有些尷尬,她總是很難將胡不空當做元嬰期對待,是以就在身後瞄了幾眼,被人抓到的感覺簡直傻到家了,“我是想問前輩,我築基了,要幫前輩做什麼?”
說完她又覺得有些不妥,趕緊加了一句,“若在能力範圍內,我自然可以效勞,可若是違揹我本心,前輩就是殺了我我也不會做的。”
“我要你幫我解決心魔。”
胡不空語氣不再帶着調侃,反而有些惆悵,“我遲遲無法進階元嬰圓滿,就是因爲心魔作祟。所以,你來得正好。”
何淼淼聽完更迷茫了。
“我和前輩素不相識,前輩的心魔我怎麼解?”
胡不空回過頭,眼神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四十年前,我做下一件無法讓自己心安之事。自那以後,修爲再無長進。”
“四十年前...與我有關...你...”何淼淼頓時就明白了,“你是當年追殺我的人!我娘...是被你殺的?”
“你娘?”胡不空忽然笑了起來,“你不會以爲雀靈劍的主人,是你親孃吧?”
何淼淼不知該說什麼,因爲她壓根兒沒去深想過。
她一直都將身世、親人,看得不大重要。許是因爲自幼的經歷,讓她心腸早就冷硬了,也許是她不敢深思,免得最終讓自己失望。
“她不是你娘,她是你的護衛,你娘怎麼可能是煉氣期的修士?”
何淼淼依舊沉默着,她不想去問那個讓人煩心的問題,不想知曉那個生她的人,如今是隕落還是活着。
若是活着,爲什麼要丟下自己的孩子?若是隕落...剛剛得知她的存在,還未了解便又失去,於她而言同樣殘忍。
“你那護衛,的確是我殺的。本該殺的,還有你...至於你娘,她與你爹一道引開塗山氏的追殺,最終隕落於幾名塗山小輩手中。”
“爲什麼?”
何淼淼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像是懸着的心落了地,又像是...有些傷感。複雜的情緒,反而讓她冷靜下來。看着遠方山川,輕聲問了出來。
“爲什麼塗山氏,要殺才剛剛出生的我?”
胡不空長長的嘆息,在陣法中顯得格外刺耳。
“不止你,還有那一年中,子家出生的其餘三個嬰孩。你們的父母,都死在鬥法中,各自由護衛帶着,逃離了滄瀾界。”
“你的護衛許是認爲,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所以將你帶到了青琅洞天。”胡不空語氣忽然變得諷刺,似乎在嘲笑當年的自己,“只可惜,在進入洞天之時,就被我發現了。”
“至於爲什麼?塗山氏遠古時期,與你們子家的仇就來得莫名其妙。毀了你們族地,殺了你們族人,只餘下一些逃離的後輩,苟延殘喘至今。消停了幾萬年,誰知道四十年前又是爲什麼?”
何淼淼覺得渾身有些無力,乾脆盤腿坐在了殘陽上。胡不空高大的身影立在前面,似乎有些蕭瑟。
“所以...你想我怎麼做?你的心魔,是沒有殺我。那你是想現在殺我?”
胡不空轉過身來,彎下腰坐在何淼淼的對面,神色放緩,語氣放輕,揹着光顯得有些和軟,就像大兔子,看起來極爲無害。
“不,我的心魔是幫塗山氏作惡,並非留你一命。我不會害你,更不會殺你。”
“那你要我怎麼幫你?”
“我需要你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