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陳飛說到關鍵之處又忽然止住,他盯着我面前那隻透明的玻璃杯欲言又止,我等了半響也不見他往下講,我有些着急問他我該怎樣做,他站起身後坐在我對面,捏着一枚櫻桃果仔細端詳說,“時令水果需要天時地利人和,反季水果只需要技術就足夠,而對於一個處在弱勢位置的人來說,需要等待的恰恰是天時地利人和,現在時機不到,陳夫人怎樣焦急也無濟於事,而且不是你豁得出去就能夠達到目的,這世上許多人付出了人生十之八九的精力和代價,一樣一無所獲,收與出未必就真的能夠持平,這只是用來鼓勵別人堅持和勞動的方式,一種充滿了美好誘.惑的說辭,可許多人都栽在了過分相信前人言說這一點上。”
“你就直接說需要我做什麼好了。”我斬釘截鐵打斷陳飛的話,“我沒有那麼多時間思考利弊,理智很多時候也會成爲一種牽絆和障礙,如果是不該理智的時候,就沒有必要固執不放。我現在只有一個目標,盡最大能力不惜一切物質與人脈的代價,爲祝臣舟爭取最好的結果。他是怎樣的身份你我都清楚,一旦他曝出絲毫醜聞,後果不堪設想。他心比天高,傲慢不可一世,我根本不敢去想,如果還可以,他怎麼活下去。”
陳飛聽我說完後,他直視我眼睛一臉鄭重說,“可能我的身份沒有理由資格去詢問您什麼,但我非常關切陳部長的一切身後事,我很好奇,您作爲陳部長遺孀,作爲閔寶淶沒有過門的續絃,您爲何要這樣幫助祝臣舟。祝謹的的確確是您和他的孩子嗎。”
我沒有絲毫猶豫說,“是,祝謹是我們兩個人共同的唯一的孩子。”
陳飛聽到後長長的吸了口氣,“原來傳言真的不虛,您是否想過,這樣對得起陳部長,雖然我瞭解,您纔不過二十多歲,也不曾生下孩子,就這樣終生爲亡夫守貞,顯然也不現實,但祝臣舟和陳部長之間的微妙關係,我們都很清楚。”
我垂頭注視自己的白色高跟鞋,鋥亮嶄新的漆皮在白光下散發出極其誘人的斑點,“我承認,是我違背自己初衷,也對不起陳靖深對我的好,對我的恩情,是我忘恩負義,就算以後遭到報應,我也不會怨恨什麼。但是陳飛,愛情這種事情,我實在沒有辦法,你有嗎,你也沒有,這世上不管是誰,在愛情面前都是無力的,是蒼白的,是渺小的。我們無法管住自己的心,並且我們能總是後知後覺,誰也不可能在感情中有先知有感應,去決斷阻止不該發生的動心。我們只能選擇接受,接受心底那份悸動和澎湃。”
我說到這裡忽然覺得眼眶酸脹乾澀,我用兩隻手捂住自己臉,“我不是沒有掙扎過,沒有強制自己放開過,可我做不到,祝臣舟是一種毒藥,你知道戒毒有多麼困難嗎。你是刑警啊,你不可能沒見過,那些犯了毒癮的人,有多麼可怕,他們恨不得用一切殘酷而極端的方式脫離這個世界帶給他們的痛苦與悲慘,可是最巨大的痛苦都沒有愛情帶給人的折磨更極致。”
我掩面在掌心哭泣,陳飛一直等我哭聲漸漸隱去微小,他纔開口說,“如果您真的要救祝臣舟,那麼您需要向蔣昇平開口。”
我僵硬了幾秒鐘,緩慢將臉從掌心內擡起,我對他說,“只有這一個法子嗎,有多大勝算。”
陳飛思付了片刻,“只有這一個法子,否則我不會說這個最不該實施的方案,而至於勝算,誰也不能保證,我只能說,不超過百分之三十,因爲蔣昇平是商人,商人都講究看重利益,這種損害他利益,放虎歸山的事,他基本不會做,畢竟他能等到祝臣舟今日,也耗費了漫長光陰,可以說來之不易,誰會將來之不易得到的結果拱手讓人呢。”
我終於看到了一絲希望,就像瞎了十幾年的盲人透過一絲微光看到這個繁花似錦的世界,那一刻的驚喜與興奮,根本無法形容。
我問他蔣昇平是否在上海,知道具體住址嗎,畢竟這樣事直接去公司找他,有些過分引人注目。
陳飛告訴我他目前在海城宏揚集團的分部,自從祝臣舟被刑拘後,他便始終在海城,這更加使我確信祝臣舟出事和他有莫大關聯,之前還僅僅是懷疑,現在已經是肯定。
我抹了一下溼漉漉的眼睛說,“我願意嘗試,我不在乎它的勝算,至少總比坐以待斃要強得多。”
陳飛沒有想到我會答應的這麼痛快,甚至不詢問是否會有風險,他有些不可置信問,“陳夫人不覺得這樣方式不妥嗎?”
我同樣很不解反問他哪裡不妥,他抿着嘴脣支吾了兩聲,“蔣昇平這個人口碑欠佳,尤其在感情方面,他對待妻子很深情,卻不算十分忠誠,他的確深愛太太,可也有過利用女人的不白史,這樣男人擁有無奸不商的手段和腹黑,也擁有一顆過甚精明的頭腦,陳夫人的確很聰慧理智,但祝臣舟這一次都栽在他手中,充分證明蔣昇平絕對不是善茬。”
“不管怎樣,我總要去嘗試一次,現在還有其他方法嗎?已經走投無路的人再挑三揀四,只會錯過更好良機,將事情逼進寸步難行的絕路。”
我說完後便從沙發上站起來,對陳飛非常乾脆的道別,他再三詢問我是否考慮清楚,一旦這個頭低下,對方會提出什麼要求都是未知,男人無非渴求權勢與美色,誰也不能免俗,當我處於被動,對方的任何索求都變得順其自然,也很難駁回。
我對他極其肯定說我想好了,這唯一的出口我不能再狠心堵死,我救的不是一個普通男人,他對我的意義來自於我和祝謹母子的依靠。
我離開市局後,把電話給蔡安撥過去,我讓他開車過來接我,送我去宏揚分公司,蔡安很快便驅車趕到,他將車停泊在我眼前,開門護送我坐進去後,便左打方向盤開往宏揚分部方向,我坐在後車廂內始終惴惴不安,對於蔣昇平,我接觸的次數屈指可數,而且每一次都是在很普通很官方情況下,幾句話而已的點頭之交,他對我的記憶大約都不深刻,而我冒昧登門求他辦事,還是這樣複雜又勝算極小的請求,我也有些惶恐和緊張。
我在這樣坐立不安的窒息中走進宏揚分部,蔡安去詢問蔣昇平辦公室所在,一名前臺接待了解我們身份後,便親自帶領我們乘坐電梯奔向四樓。
她沒有將我們帶到辦公室,而是停在一間巨大的會議室門外,她說蔣昇平正在開會,很快就可以結束,請我們在過道上的敞開休息室稍等片刻,她轉身離開後,會議室內傳出一些桌椅挪動的碰撞聲,我告訴蔡安到轉角處去等,給我騰出足夠空間,他看了一眼被秘書打開的會議門,便點頭走開。
我從椅子上站起身,往門口走了兩步,會議室內走出許多西裝革履的高層,他們涌出同時正在互相交流什麼,但很快便有人發現我的存在,聲音立刻戛然而止,走廊上原本嘈雜的氣氛驟然變得無比安靜。
他們面面相覷後,便三三兩兩離開了走廊,蔣昇平和一名女秘書正在座位上探討公務,他聽對方陳述彙報後,便起筆簽了一份合約,然後遞給那名女秘書,又吩咐了句什麼,才起身朝門外走來,我立刻迎上去喊了一聲蔣總,他從手中拿着的平板中擡起頭,他看到我沒有表現出任何詫異與驚愕,反而很鎮靜,他將白色手套摘下攥在掌心,又把平板遞給隨行的秘書,那名秘書接過東西后就從我身後位置下樓,走廊上只剩下我們兩人,蔣昇平在我臉龐上打量了半響,忽然笑了一聲說,“沈小姐在我眼中,始終是窈跳淑女君子好逑。不過這纔多久不見,沈小姐似乎有幾分憔悴,不復從前光彩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