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兒子肩膀上扛着三隻灰色的野兔,懷裡抱着一隻纔出生不久的小狗崽,吳秀芳滿是疑惑。
“錚兒,你從哪裡倒騰來這些東西?”
“娘,我昨天下的套子今天收了。我用一隻野兔和馬年壯家換了一隻小狗崽”王錚平淡的說着自己剛纔的壯舉。
七歲的小孩會下套子,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而一下子收穫這麼多野兔,這在整個桃花嶺村也是前所未聞的事情。
在山上下套子捉野兔的村民,桃花嶺村可不止王錚自己一個人,甚至包括王錚的父親王向忠,也喜歡這項工作。只不過,別的人對這項工作的研究,遠沒有帶了二十五年超前記憶的王錚來的深入。
王錚前世最認真最喜歡乾的事情,彷彿都和山村裡面有關,只不過前世自己被命運的枷鎖鎖在了城市的格子間裡面,根本沒有機會去歷練自己從網絡上學來的一項項本領,而現在自己,卻可以大展身手了。
吳秀芳從王錚手裡接過三隻野兔,臉上露出了喜悅的神色。畢竟,今天晚上有肉吃了。
1991年的時候,山村老百姓,能吃到肉的機會並不多。
吳秀芳瞥了一眼兒子懷裡面抱着的小狗崽,撇撇嘴說道:“這麼小的小狗崽,能養活嗎?”
王錚擡起稚嫩的小臉,臉上卻有大人都不常見的堅毅神色:“能。”
晚飯開始的比較晚,等到父親回家,將三隻野兔都剝了皮,然後挑了一隻小點的,用菜園裡的青蘿蔔燉了滿滿一大鍋。然後,母親用包袱包着一個大瓷碗,碗裡面盛着剛煮好的兔子肉,讓王錚去給奶奶送了過去。王錚的奶奶是個裹腳的老人,行動不方便,不到四十歲便守了寡,一個人拉車王錚的父親王向忠和三個姑姑長大成人,也是個苦命的人。奶奶看到孫子給自己端來了兔子肉,顯得非常開心,從窗臺的儲物盒裡面摸出一塊冰糖,塞進了王錚的小嘴巴里面。
好幾天不吃肉了,王錚吃了滿滿一大碗的兔子肉。這野生的東西味道就是好,王錚覺得這可能是自己這兩輩子吃過最好的東西了。
第二天,王錚來到學校的時候,便一下子成了整個學校議論的焦點。
馬年壯昨天吃了王錚給他的野兔,好像現在嘴巴上面還有油漬。
“王錚,你太厲害了,你真的能抓到野兔!”
王錚座位前邊是一個扎着一對牛角辮小女孩,名字叫吳花花。說起來,王錚在高中的時候還喜歡過一段時間這個女孩,只不過,自己只是暗戀,卻從沒有說出口過。
吳花花回過頭,一臉崇拜的問王錚:“王錚,他們都說你昨天抓到好幾只野兔,是真的嗎?”
王錚笑了笑,看着面前臉上並沒有洗乾淨,長大卻很是水靈的女孩說:“真的。”
同學們紛紛都來和王錚套近乎,王錚笑着一一應付。從小到大,王錚從來沒有過像現在這樣衆星捧月般的待遇。
這是一個偶像匱乏的年代,然而每個少年都有偶像崇拜的期待,此時此刻,王錚成了桃花嶺村一年級另外十二個學生的偶像。
其實王錚還是很享受這種待遇的,他甚至想象中有一天,這些小夥伴會成爲自己在桃花嶺村大展身手的幫手。自己將來成爲桃花嶺村的山大王,而眼前這些都是自己的跟班。吳花花長大後出落的美麗大方,將來當自己的壓寨夫人挺不錯的。馬年壯腦袋賊精,將來讓他當自己的營銷總監很合適;楊明忠厚老實身強體壯,最適合當自己的保安隊長了;崔家雙胞胎兄弟學東西快,以後就當自己的業務骨幹……
教室裡面熱烈的討論被嚴厲的趙老師的出現打斷,於是,一天快樂的小學生生活便又開始了。
下午放了學,王錚拿着昨天晚上被父親剝好的兔子皮,找到那個昨天商量好的雜皮小販,換了十五塊錢。
這是王錚重新回到這個世界得到的第一筆錢,他決定好好利用這一筆錢。
這在當時算是並不小的數目,這相當於父親辛苦趕集賣蘋果一天半的收入了。
轉眼到了週末,王錚決定到更遠的山裡面多下幾個套子。這一次,他的隊伍明顯要比第一次的時候多了。馬年壯嚐到了野兔肉的滋味,當然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楊明現在已經崇拜王錚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只差將王錚的海報貼在自己睡覺的牀邊牆上了。崔家雙胞胎兄弟躍躍欲試,做好了要當王錚跟班的決心。甚至就連吳花花,一個有點男孩子性格的女生,也嚷嚷着要跟着王錚見見世面。
王錚他們這次帶了上百根已經做好的細鐵絲套子,來到了吳家峪子。
山峪子,是魯中一帶對兩山夾谷地方的俗稱。這些地方野草叢生,最適合野物生長。這些年野兔少了天敵,在這裡成羣的出沒。
一行小夥伴有說有笑走着,快到峪子口的時候,卻剛好碰到了兩個穿着明顯不像山村村民的年輕男子。兩個年輕人一人抱着一杆雙管獵槍,估計應該是到山上打獵野兔野雞的,不過他們好像並沒有什麼收穫,卻很疲憊的坐在一塊大青石上邊。
鄉里前些日子已經把村裡的獵槍都收了上去,而現在敢明目張膽的跑到山上來打獵的人可不多。王錚判斷,這兩個人的來頭不小。
馬年壯忽然認出來,其中一個年輕人竟然是他大伯家的哥哥。
“你們來幹什麼?”
馬年壯的大伯是桃花嶺村的村長,他的哥哥馬東華現在在鄉里給鄉長開車。看到自己叔叔家的弟弟出現在吳家峪子入口,有些吃驚。
馬年壯眉飛色舞,難言心頭的興奮。
“我們跟着王錚到山上抓野兔來的!”
因爲村子小,彼此其實都認識,馬東華認得王錚。他鄙夷地看了王錚一眼,冷冷地說道:“小屁孩子能抓到兔子?你知道兔子在什麼地方嗎?”
“能。”王錚很不喜歡馬東華鄙夷的眼神,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
“嘿嘿,這小子還挺敢說大話。曹秘書,你看看這山裡的小孩,可真是沒見過什麼世面不知道天高地厚。小孩,快回家尿尿玩泥巴去吧,別在這裡瞎轉悠,小心別被狼給叼走了。”
被馬東華稱作曹秘書的年輕人同樣沒有看起眼前的幾個小孩,同樣也是滿臉鄙夷的神色。
這時候,王錚忽然覺得這個曹秘書有些面熟。這人不就是後來成了大寨鄉鄉長的曹洪慶嗎?自己前世以前因爲父親家裡承包果園的事情還親自找過這個曹鄉長,不過後來不知道什麼人給了曹鄉長好處,曹鄉長從中作梗,王家在2012年的時候竟然失去了那三十畝地的果園的承包權。
哎,真是冤家路窄,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他了。
“我要是能抓到兔子怎麼辦?”
馬東華一百個不相信眼前這個七歲小孩說的話,拍着胸脯說道:“別說你抓到兔子,只要你能從草叢裡面趕出一隻兔子來,讓我們打了,我就給你五塊錢!”
“我要二十!”
聽到眼前這個小孩說出這樣的話,反倒是馬東華和曹洪慶有些驚訝的相互看了看。
王錚知道,馬東華和曹洪慶都不缺錢,他們來打獵爲的只是找樂子和吃口野味。
“你倆不會出不起吧?”王錚刺激着馬東華和曹洪慶。
看着臉上有些生氣,眼珠子瞪圓的哥哥和那個曹秘書,馬年壯有些害怕起來。
“王錚,咱們快點走吧。”
曹洪慶這時卻大手一攔,大聲說道:“慢着,你們都別走,我倒要看看這小子有啥本事!你從草叢裡面趕出一隻兔子,老子就給你二十塊錢!你趕出五隻,這一百塊錢就都是你的了!你要是找不到,我就揍你!”
他從口袋裡面抽出一張百元大鈔,摔的啪啪響。
這百元大鈔纔是前幾年銀行發行的貨幣,對於一個七歲的小孩來說,許多都未曾見過。
“好,說話算數!”
王錚心想,今天要發個小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