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急雨3

夕陽徹底的淹沒於地平線,雪丞眼睜睜的看着“蟲雨”離去,卻沒有追擊的動力,或許在不明白此刺客身份的前提下,只要能保證皇上的安全就是足夠了。或許當再次看見凝茹隨手抓的那隻飛蟲時,蘭兒纔會響起,還有這麼神奇的事情,彷彿有人在幕後操縱着這一切。亦蓀帶領着莫家軍匆忙趕了進來收拾殘局……而雪丞,七年之後的再次相遇是這麼的令蘭兒刻苦銘心,沒有一句話,一臉嚴肅的表情看着黑衣人或者說是飛蟲離去的方向,良久佇立着。

蘭兒注視着,一直注視着,直到腦中一片空白,昏睡過去……

最後一縷陽光沉入了遠處的山脈,四周不知爲什麼瞬時變得昏暗,天空像是被墨汁染過一樣,空氣變得浮躁不安,雲層壓過頭頂。

蘭兒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當身後一陣冷風拂過,蘭兒不自覺擡頭仰望,卻發現全是黑色。枯藤纏繞着古木,吞噬着彷彿隨手一碰都能立刻倒塌的院牆,一羣烏鴉盤旋在空中,發出“嘎嘎”的來自地獄般的嘶鳴。

烏鴉振動着黑翅停靠在古木枝上,監視着她的一舉一動,腳下雜草叢生,落葉枯枝,散發着腐朽的氣息。不遠處已經傾斜的石廟,只剩下模糊的輪廓。蘭兒的腳步不知道爲什麼停止了前進,看着那一扇半傾倒的門感覺一陣眩暈,一種恐懼從心裡冰涼的赤裸的爬了出來,隱約地感覺到另外一種聲音混合在烏鴉的悲啼裡從門裡傳來,像尖刀一樣一點一點的刺進她的身體。

風起了,世界卻靜止了,石廟漸漸消失在眼前。空氣中夾帶着濃郁的血腥味,耳畔想起了無數人痛苦的哀嚎,戰場的廝殺,絕望的眼淚……蘭兒不知道爲什麼,眼睛變得溼溼的,模糊着她的視線,揉了揉眼睛,乍一看,墳墓,全是墳墓,那隻烏鴉屹立在不遠處的墓碑之上,它在看她,目不轉睛,在目光的背後帶着一絲莊嚴。

墓碑在顫動,蘭兒的腳底不知被什麼東西浸溼,有液體在腳下流淌,她蹲下身子,濃烈的刺鼻的血腥味讓她一陣嘔吐。每一個神經都變得不安分,每一個細胞都像被針扎一樣。懼怕,恐怖,不安,她只想快一點逃離,在心臟沒有跳出來的時候,在冷汗沒有流盡的時候。她顛簸在墓地之中,找不到方向,烏鴉撕咬着露天的白骨,蒼蠅漫天飛舞爭搶着數不勝數的腐肉。

“啊——”蘭兒腳底踩空,突然跌倒在地,她的雙手按在了一個骷髏頭上。天呀!蘭兒快被逼瘋,世界在倒置,面前的墓碑在膨脹,越來越大,風吹散了墓碑上的灰塵,顯現出了蘭兒的名字。那一刻,她忘記了心跳,忘記了呼吸,應該說是根本無法呼吸,血水淹沒了她的全身……

當蘭兒睜開雙眼,全身顫慄的時候,沒有古廟,沒有墓碑,只有冰冷的鐵籠將她困住。

“小姐怎麼樣?”蘭兒聽見了宏的聲音,看見了宏注視着她的表情,她欣喜若狂,呼喊着宏的名字,可是宏卻一動不動,完全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宏,放心吧!外傷止住了!但是蘭兒的體內似乎有中毒的跡象,一時之間我也不能確定中的什麼毒。”看見凝茹離自己如此之近,彷彿就在眼前,可是蘭兒不明白,不明白,爲什麼凝茹看不見自己,看不見她被關在這裡。

“宏,宏,凝茹,凝茹……”沒有人回答她,沒有人注意到她。她的身體如此疲憊,如此軟弱無力,嗓子乾啞,連呼喊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只有放任自己呆在這冰冷的鐵籠裡,任淚水掩埋面頰。

“鏗”的一聲,門開了,蘭兒感覺身體被一雙手抱住了,身體開始漸漸恢復溫度。可是,睜不開眼睛,只能靜靜的感受着他熟悉的氣息。

“大哥,你不能這樣做!”蘭兒聽見凝茹近乎憤怒似地聲音,她不明白髮生什麼事情。只感覺到一束光照亮了她的世界,一股暖流流進她的身體。

“大哥,強行用內力壓制蘭兒體內的毒性,你的內力會大大損耗的……”凝茹試圖接近雪丞,但是雄厚的內力形成了一道氣罩,讓凝茹無法觸碰到。雪丞一言不發,一心一意的用內力調息着蘭兒的筋脈。雖然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後果,但是凝茹的話讓蘭兒擔心,她多想睜開眼睛阻止雪丞,可是卻無能爲力,她辦不到,看見雪丞受到傷害。

“不要,不要,不要……”也許,似乎,凝茹聽見了蘭兒內心的呼喊,他一掌衝向氣罩,彈開雪丞的手,幾乎同一時間,向蘭兒的身體扎入銀針,封住了她的穴位。活活的從她的世界裡奪去了雪丞的溫暖,可是蘭兒卻對他異常感激。

雪丞調整自己的氣息,回原固本,凝茹替他把了脈,才安心的將蘭兒放倒在牀上。

“大哥……”凝茹正準備說什麼的時候突然被雪丞止住了,雪丞注視着門外,瞬間,一個飛騰,衝向門外,接着一個空翻踢向門樑,門樑之上的黑影在雪丞迅猛的攻擊之中像一陣風移到了室內,站在那裡注視着雪丞的背影。

正當凝茹拔出琴絃之時,門外傳來了寒楓的聲音。

“表哥真的是好身手,沒想到連逸痕都險些受傷。”寒楓神態自若,對着雪丞拍手大爲稱讚。然後走到了凝茹面前,安慰着凝茹收回了琴絃。

凝茹審視着站在寒風身邊被寒楓稱爲叫逸痕的男子,他全身被黑袍覆蓋,只露出了一直裹着繃帶的手,和那冰冷的眼神。

“他不是今天帶走你的人嗎?爲了找你,大哥可是派出了幾乎一半的莫家軍……你知不知道你的安危有多重要?”凝茹責備着寒楓。

“我還要去調查本次的刺殺事件,既然沒事就快點回去吧!別讓姑父和姑姑擔心……”雪丞靠向寒楓注視着逸痕,淺淺的掃了一眼,逸痕漠然的站在那裡,沒有任何反應。對於雪丞無聲的問候,他也只是表現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稍稍迴避了一下眼神,用餘光掃了蘭兒一下。

“你的護衛?”良久,雪丞冒出了一句。

“嗯,南宮逸痕。”寒楓似乎一點都不對先前的刺殺感到後怕,還是一副泰然處之的樣子。“我可聽外婆說了,刺殺的事全交給舅舅負責,你的任務就是留在別莊裡,好好陪我未來的嫂子。”

雪丞突然瞪了寒楓一眼,不知是不是本能,寒楓閃躲了一下,想躲開雪丞那一個劈掌,說時遲那時快,逸痕抓住了雪丞的手腕。

那一刻,目光冷得快要結冰。雪丞收回了手,憤憤的瞥了逸痕一眼。冷冷的說了一句,“你和千城有什麼關聯?你是千影的什麼人?”

聽見千影名字的時候,逸痕突然像發狂的獅子,如狼一樣冰冷的眼神,扯下自己的披風扔向雪丞,隨即像猛虎一樣向雪丞撲了過去。雪丞拔出佩劍,將披風搗成了碎片。看着逸痕的攻勢,雪丞一個迴旋,劍身向外,衝逸痕的腰部橫削。面對如此情形,寒楓不顧安危,擋在了兩個人的中央。說時遲那時快,逸痕收回掌力,只看見一陣風掃過寒楓的面前。寒楓完全僵在了那裡,腳像粘在了地面上動彈不得,背後涼得發麻,‘鏗’的一聲,劍身掃過寒楓左耳,竟而轉向。寒楓這才鬆了一口氣。

“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雪丞一手抓住了寒楓的衣領,衝他怒斥到。同時,眼神冷峻地審視着逸痕的動靜。剛纔幾乎眨眼的事情讓所有人都心驚膽戰。凝茹走向寒楓,檢查着寒楓是否受傷。

“怎麼樣?有沒有傷到?”凝茹踮起腳尖,雙手託着寒楓的頭,仔細檢查着。“還好沒有什麼外傷,剛剛嚇死我了!要是一個人沒有反應過來,你知不知道後果呀!你如果出事,你讓大哥怎麼給你父親交代?”

“對不起,二表哥……”寒楓道歉到,走到了逸痕的身邊。

“對於自己身邊的人提防一點。”雪丞全然不顧什麼避諱,或者說本來就是爲了讓逸痕聽見。“你可是明家唯一的血脈……”雪丞沒有多說什麼,當宏端了一杯茶走到他身邊,化解這尷尬的氣氛時。

“雪丞少爺,我替小姐謝謝你的救命之恩。”面對宏的主動,雪丞卻變得不知所措。

“要謝就謝凝茹吧!夜深了,在下就不打擾你們家小姐休息了!”雪丞揚長而去消失在迴廊盡頭。

“別在意,表哥就是這樣擺着一副臭臉。”寒楓永遠帶着一副微笑的表情,剛纔的驚險顯然被他拋到了腦後。

“千城嗎?”凝茹小聲嘀咕着,注視着逸痕。

“喂,二表哥,你別像表哥那樣審犯人似地看着逸痕好不好?”寒楓低下頭盯着凝茹,擋住了凝茹的視線。

“哦,沒什麼?早點休息吧!這幾天別到處跑讓大哥擔心。我們走吧!不要打擾蘭兒休息。”凝茹帶着寒楓離開。又只剩下蘭兒和宏,只剩下意識模糊的她感受漫漫長夜!

離開蘭兒的房間,走下閣樓,寒楓環視了四周,一眼望去全是水色,唯有一段石橋延伸到外面。寒楓匆匆離開,逸痕緊追其後。看着寒楓的神色,凝茹禁不住多問了一句。

“今晚不在別府安睡嗎?”

“不了,二表哥,我還有事,就在船上!”寒楓頭也不回,消失在凝茹的視線裡。凝茹佇立在那兒,看着天色,月朗雲淡,又看着蘭兒房中透出的燈火,順勢往下移,“凌煙閣”三個字醒目的映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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