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殷家的遺傳缺陷……”舒采苓接着說道，“我們每個人的基因，都不是完美的，或多或少存在一些缺陷，而殷家的基因，是隱性缺血性腦血管疾病，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腦栓、腦中風，遺傳機率達到45%，有隔代遺傳的風險，換言之，如果彥殊僥倖沒有中風，那麼他的孩子被遺傳的概率將會極大增高。”
殷珞恍然。
原來如此……
殷老爺子是因爲中風纔去世的，現在，殷景爍也是這樣……
舒采苓看向殷珞，“現在你明白了嗎？殷彥殊最早是爲了解決家族遺傳病，纔開始基因改造的研究，後來認識了雲瑤，更加堅定了他研究的決心，而你，就是我們三個人的成果。”
殷珞本以爲，在知道真相之後，她會活得更明白，可是現在聽完舒采苓的話，心底卻只有迷茫。
她迷茫於她是誰？
她的思想與意念因何存在？
她真的……算是個人嗎？
“我從小就知道，我的體質比許多人好很多……”殷珞喃喃說道，“很少生病，即使偶爾不舒服，也會在第二天很快痊癒，哪怕是受了外傷，骨折住院，我的恢復速度也快得驚人，我一直以爲是自己體質好，原來……是我的基因被改造過……”
舒采苓微微頷首，“你的身體各方面的性能都要遠超普通人，當然，不會像妖獸族那麼強悍，但是你擁有他們所沒有的東西，那就是你的生育能力。”
殷珞下意識蹙起眉，“生育……能力？可是我做過很多次試管，每次都失敗，醫生說我的卵子有問題……”
舒采苓很是意外，“你去做過試管嬰兒？爲什麼？”
試管嬰兒是上輩子的事了，殷珞不欲解釋，當下點了點頭。
舒采苓好似自己明白了過來，說道：“你想要繼承殷家產業，又不想隨便找個男人結婚，所以去做了試管嬰兒？……你太心急了，不過，醫生說的其實沒錯，你的卵子確實有問題，因爲只有優質的精子才能得到卵子的認可，這是優勝劣汰的進化，不對等的質量造成互相排斥，所以無法受孕。”
所以……是殷慕白的精子不夠優質？
殷珞隱約明白過來——殷慕白是殷家的子孫，他的基因裡攜帶有隱性缺血性腦血管疾病，這種攜帶遺傳疾病的精子，自然會被卵子判定爲“不夠優質”。
那麼也就是說，蘇宸彥的……很優質？說起來，妖獸族的體力、速度、韌性等身體各功能強度，都要遠超人類，被她的卵子判定爲優質也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了……
這時，殷珞聽見舒采苓長嘆一口氣，低聲感慨道：“當初我們只是希望你的後代能夠更加優秀，這樣才能保證殷家世世代代繁榮下去，可是誰能想到，你會懷上犭也狼族的孩子……不過你放心，如果會有隱患或是有缺陷，在卵子授精的那一刻就會做出判斷，既然已經成功受孕，就說明孩子肯定是健康的。”
殷珞若有所思，問：“那麼是不是表示，我的孩子，以後在尋找妻子或者丈夫的時候，如果對方基因不夠優秀，就無法孕育下一代？”
舒采苓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她擔心殷珞會接受不了，畢竟少女們總是崇尚王子灰姑娘的浪漫愛情，而男孩們也追捧窮小子意外獲得千金小姐青睞的逆襲故事。
舒采苓補充道：“從概率學上說，同樣優秀的人彼此吸引的概率更大，這是人類進化史上的一個趨勢，聰明的更加聰明，愚蠢的更加愚蠢，中間的則上下徘徊，隨時因爲一個抉擇而跌至底層，或者衝擊上游——金字塔的結構放在任何方面都是最穩固的結構，哪怕它很殘酷。”
“可是……金字塔越往上，越尖銳狹小。”殷珞輕輕撫摸腹部，遲疑的說着，“人會越來越少……”
舒采苓輕笑，“就像犭也狼族，是嗎？”
犭也狼族，基因優秀，卻隨時面臨滅族的危險。
舒采苓在手邊一堆舊雜誌裡翻了翻，抽出其中一本，遞給殷珞，“感興趣的話，可以看一看，這是彥殊針對妖獸族生育率低下而設計的假想命題，雖然沒有得到驗證，但是……很有意思。”
殷珞接到手裡，微微點了一下頭。
……
甲板上海風很大，殷珞站在桅杆邊，看着茫茫大海，四面八方只有天空與大海，無從分辨方向。
殷珞覺得，此刻她的命運就像這艘遊艇，漂泊在蒼茫大海里，即使有心想要掌控方向，卻也依然不知去向。
早上的時候，她明明還和蘇宸彥在一起，他溫柔的吻她，他說不會有事的，即使有事，他也會一直陪在她身邊……可是現在，她在這茫茫大海上，不知歸處。
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腳步聲響起，有人踩着樓梯從上層甲板下來。
殷珞轉身看去，是殷慕白從駕駛艙出來了。
他漆黑的眼眸定定望着她，帶着警惕，與一絲擔憂。
殷珞忽然讀懂了他眼裡的信息，頓時粲然一笑，自嘲道：“你以爲我會跳下去？”
殷慕白默了默，隨後大方的承認，“我確實擔心你會跳下去。”
殷珞笑了笑，轉回身去看向大海，沒有說話。
殷慕白走過來，倚靠在圍欄邊點了一支菸，問：“你和舒阿姨談完了？”
“嗯。”殷珞沒看他，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海面，淡淡說道，“大致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我肚子裡的，對於蘇家是怪胎雜種，對於殷家卻是家族的希望，所以你們費盡周折把我從蘇家救出來……我現在，是不是還要對你說一聲謝謝？”
殷慕白聽出殷珞話裡的諷刺，並不在意。
“以前我勸過你，只是你不信罷了。”他說。
殷珞扭頭看向他，黑亮的眼眸一片澄清，“所以這一切都在你預料之中？殷慕白，我上輩子到底是怎麼死的？！你說蘇宸彥要殺我，這不可能！”
殷慕白吸了一口煙，輕輕吐出，白色煙霧瞬間被海風撕碎，擊散。
“我沒有騙你，他確實要殺你。”殷慕白看着殷珞眼裡一絲一縷流瀉出驚惶，慢慢說道，“因爲當時，他快死了，他想要和你——死同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