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的風景在國內是數一數二的,這數一數二之中,山水更是最絕的。
因此當唐錦言將車停在一家農家樂門口的時候,何歡歡還是有些驚訝的。
顧名思義,最好的風景山水,其中預定的客房最是難得,至少要提前幾個星期來預訂,而如果照這麼來說的話,唐錦言在幾個星期前就已經開始策劃這出私奔了。
何歡歡看着唐錦言停車的時候認真的側臉,心裡有些五味雜陳。
唐錦言自然捕捉到了何歡歡的眼神,他並未介意。將車停好,便帶着何歡歡下了車,徑直走向那家農家樂。
何歡歡跟着他,走到了門口才發現,這家店和其他的那些店有些許不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其中的裝飾,全是古色古香的東西,若是有識貨的人過來,怕是一眼就能看得出來那些都是古董。
何歡歡當初爲了調香,瞭解中國草藥的時候,順便讀了不少古籍,因此一進門,便難以抑制心中的訝異。
唐錦言低聲與她解釋:“這家店的店主曾經與我爺爺有點交流,我小時候便認識了他,後來有空會過來休息,店主是個很好的人,就是爲了安享晚年才特地在這裡開了一家店,平日裡這店可是不輕易開門的,店家的規矩可很是苛刻。”
何歡歡瞭然,但凡特別的人規矩苛刻是正常的。
他們正在這裡說話,忽而傳來一陣腳步聲,聽來很是沉穩,何歡歡擡起頭,就看到一位老者拄着柺杖從樓上走了下來。
老人穿着一件輕便的唐裝,鬚髮皆白,看來頗有一番仙風道骨的氣概。
唐錦言見到來人,笑道:“謝伯伯,好久不見。”
說着拉着何歡歡上前,何歡歡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謝伯伯好。”
被稱爲謝伯伯的老者笑了笑,說道:“不錯,小孩子都長大了,這丫頭,是你媳婦兒?”
他是對這唐錦言說的,何歡歡想要反駁,卻被唐錦言拉了一下,一愣,便眼睜睜的看着唐錦言坐實了這個身份。
謝伯伯點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兩人一眼,轉身走上了樓,邊走邊說道:“得了,看你們小兩口的樣子,老頭子我還是不打擾了,有時間再敘舊。”
唐錦言應了一聲“是”,轉頭笑眯眯的看着何歡歡,何歡歡垂眸不看他,掙開了他的手,而後走到桌子旁坐下,爲自己倒了一杯水。
“你還準備玩到什麼時候?”何歡歡把玩着手中的青瓷水杯,淡淡的說道。
唐錦言坐下來,臉上的笑卻沒有褪去,他看着何歡歡的臉,說道:“你真的以爲我是在玩嗎?歡歡,對於你,我向來都是認真的。”
何歡歡冷嗤一聲,說道:“你說這話自己都不覺得羞愧嗎?既然對我是認真的,這麼說來,五年前你也是認真的告訴我,你要和我姐姐結婚了。”
唐錦言看着何歡歡臉上不加掩飾的諷刺,垂下眼瞼:“我是有隱情的。”
“隱情?你一直在說有隱情,你倒是說出來一個隱情啊!”何歡歡說道。
唐錦言揉了揉眉心,說道:“歡歡,你信我。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的好,我不能告訴
你,是有我的顧忌。”
“唐先生也有要顧忌的東西嗎?”何歡歡勾起嘴角笑,“那真是難得。不過我卻沒什麼興趣去了解了,我累了,您自便。”
早在路上,唐錦言就已經將房間號給了她,何歡歡將水杯放在桌上,起身離開。
唐錦言沒有追上去,他在原地坐了一會兒,暮色四合,這屋內燃的是燭光,他的面孔隱在明暗之中,叫人辨不清。
沉默良久,他起身往樓上走去,木質樓梯吱呀作響,憑藉着記憶中的道路,唐錦言敲響了走廊正中間的那扇門。
蒼老的聲音傳出來:“進來吧!”
唐錦言推門而入。
謝伯伯跪坐在房中間的軟墊上,面前是一架古琴,他身上的衣服已經不是方纔的那件唐裝,而是換上了一件寬袍廣袖仿魏晉的漢服,更有風骨。
唐錦言跪坐到他的對面,微微垂首,算作行禮。
“怎麼?我看你媳婦兒不太對勁啊!”謝伯伯笑道,“從前可是沒有想到,你這孩子也有被感情這種東西折磨的一天。”
唐錦言苦笑:“感情這種東西,我起初是不想要的,可是遇到了命裡頭註定的人,不想要也得要。”
畢竟,那是老天賜予的姻緣,不好好珍惜,這如蜉蝣短暫的一生,便再也遇不到了。
老者點了點頭,說道:“說說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唐錦言嘆了一口氣,說道:“這事情,其實說來話長,簡而言之,就是我曾經因爲一些事情傷害了她,到如今我想再追回的時候,她已經不願意相信我了。”
謝伯伯聞言,說道:“介意把那些事情告訴我嗎?”
唐錦言盯着古琴沉默了一會兒,終究是緩緩地開了口。
有些事情,他在心裡頭埋了許久,秘密在心裡頭會發酵腐爛,連帶着靈魂,他不想讓何歡歡瞭解那些難以啓齒的東西,只是這些事情若是不說出口,不僅不見天日,也永無寧日。
何歡歡躺在牀上,其實她的房間同唐錦言此時所在的房間只有一牆之隔。如同他們之間的感情,永遠被那五年隔着。
她不知道這一點,她只是有些心慌。
不得不說,唐錦言這時候的行爲的確是擾亂了她的心神,沒有人想得到一向穩重的唐錦言會在這種時候做出帶她私奔的決定。
何歡歡捂了捂臉,努力抑制自己的心思。
手機鈴聲響起,她接起電話,是凌洋打過來的。
“我的姑奶奶啊!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那邊的聲音隱含着悲憤。
何歡歡啞然失笑,問道:“怎麼了?念望又欺負你了?”
“沒有沒有!媽媽我沒有!”何念望的聲音從話筒裡傳出來,接着便是凌洋在那頭的驚呼聲,“祖宗啊!您別亂動!算我求你了!”
何歡歡在這頭忍不住笑出聲來。
“媽媽,不是我的錯,凌洋哥哥不給我看菜譜,我忍不住就去看了一點,他就這麼激動!”何念望在一旁解釋,何歡歡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到凌洋的聲音:“什麼叫看了一點,你告訴我這菜譜上的巧克力醬是怎麼回
事兒!”
凌洋喜歡收集菜譜尤其是那些大美食家手寫的菜譜這種事情,何歡歡是知道的,略一思索,便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相當於當着主人的面毀了他偶像的親筆簽名還是帶愛心的那種,何念望此時還能好好地給她打電話還真是得多虧了凌洋的理智。
何歡歡咳嗽了幾聲,說道:“好了好了,這件事情是念望的不對,你也不要和小孩子計較了。”
凌洋在那頭傲嬌的哼了一聲,何歡歡笑笑,念望卻又說道:“媽媽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學會菜譜上那道菜你就回來好不好?我做給你吃啊!”
何歡歡愣了一下,突然覺得眼眶有些酸澀,她點了點頭,突然意識到這是在打電話,便說道:“好,媽媽一定早點回去,念望要乖乖的,知道嗎?聽凌洋叔叔的話!”
“是哥哥!”凌洋在那頭抗議道。
何歡歡笑笑:“都一樣都一樣。”
“恩恩!媽媽你那邊是晚上吧!你好好休息啊!”何念望說道,“媽媽晚安!”
“好,晚安。”何歡歡應道。
手機陷入黑屏,門口卻有一片光亮,何歡歡心頭一窒,扭頭看去,就看到唐錦言站在門口,靜靜地看着她。
何歡歡不知道唐錦言剛纔到底聽到了多少,一時間不敢開口,唐錦言卻也沒有率先開口,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門口,看着她,神色莫名。
“你……有什麼事情嗎?”何歡歡猶豫着開口,她不敢冒失的直接就問唐錦言到底聽到了什麼,那樣子看起來更加欲蓋彌彰。
唐錦言走過來,在窗邊停下來,他看着外面,說道:“我一直想知道你在法國那五年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是你一直不告訴我。”
何歡歡低頭不說話。
唐錦言繼續說道:“你這樣子,我就只能猜測,可是歡歡,猜測是這世上最可怕的東西,它會讓兩個人分崩離析,我不想和你這樣。”
何歡歡說道:“可是我們兩個人本來就已經分崩離析了,難道不是嗎?”
“那是你這樣認爲,在我眼裡,你依舊是何歡歡,是我最愛的那個人,不管你到底是不是另一個人的未婚妻,另一個孩子的母親。”唐錦言一口氣說完這些,他沒有回頭看何歡歡,這一段話更像是自言自語。
何歡歡心頭卻猛地一跳。
她可以確信,唐錦言已經知道她有一個孩子了,只是,那個孩子的父親,唐錦言依舊不知情。
這樣就很好,何歡歡想着,無論如何,就讓孩子的父親成爲一個秘密吧,她只想讓和何念望平靜的生活下去。
唐錦言轉身看着何歡歡,說道:“歡歡,我不在乎你的過去,我只在乎你的未來。你不信我也沒什麼,我會用我的行動讓你相信的。”
“不論你身邊都有什麼人,最後陪在你身邊的人,只能是我。”
他說完這段話,起身便走,何歡歡沒有迴應,她躺在牀上,腦海裡亂糟糟的一片。
這世界上第一個對她說要陪她一輩子的人是唐錦言,第一個傷她至深的也是唐錦言,她已經分不清這一切了,她,不敢去相信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