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從賭婆那裡瞭解了山裡的一些地形,這次他們走的比較順利。他們去初次見唐樂意的屋子那找小唐他們,果然一進去就看到這三人。他們看到兩人都歡喜地跑出來問長問短。小唐告訴他們唐樂意一直在外找他們。其他人也常不在家。
福生在旁補充道:“那個鬼婆婆說自己是江湖出名的用毒高手,我們在懸崖邊見到的夫婦是她的兒子兒媳。唐樂意是她兒媳的侄女。她小時候曾和他們住在一起二年,感情一直很深厚。”
卓喻聽到對視一眼,他們都懷疑唐樂意被擄是她自己設的局。福生道:“喻大哥,她們回來了。”唐樂意和鬼婆正在遠處邊說邊走過來。
鬼婆道:“我去我老姐姐家問過了,她說曾有一對未婚夫妻在他們家住過。受傷的男子和使劍的男子倒沒看見。”
唐樂意道:“我也去問過山腳下的幾戶人家,他們都沒見過那兩人。鬼婆婆,如果那豬頭有什麼不測,我這輩子都不會安心。”說着,她突然發覺卓不凡正站在門口望着她們。她馬上跑過去,拿出一個小布袋,急道:“豬頭,快將解藥吃下去。”
不料喻三從旁搶走那袋藥,板着臉道:“唐二姑娘,你這次又想怎樣?”
唐樂意很無辜道:“我沒想怎樣啊。他中了我的迷藥,該吃解藥吧。”
喻三皺眉道:“真是迷藥麼?我們好心來鬼崖山救姑娘你,卻被你暗算,還對他使毒。江湖傳聞你被人擄走的消息,結果你好端端在自家親戚家住。我真不明白你的用意何在?”
唐樂意道:“首先,你要明白我是一個溫柔善良胸無大志的小女子。我這種小女子最大心願就是嫁個好夫婿。然而我不愛拋頭露面,也不想通過媒婆幫忙。因此用點小計謀來爲自己找夫婿應該沒什麼大罪吧。其次,你們既然無意當我夫婿,我當然不會跟你們走。我打不過豬頭,用其他辦法爲自己脫身也很合理吧。最後,我確實沒想到我的刀有一把被借用去做試驗,而換成了□□。你若還是不信,可以找人來對質。”
喻三臉色稍緩,道:“照姑娘的說法,姑娘果真是個溫柔善良的女子。只是這樣的好女子要挑夫婿爲何不在武林世家中挑,而要用這麼不穩當的法子。而且姑娘好挑不挑,偏偏選在這多事之秋。實在讓人費解。”
唐樂意衝着喻三甜甜一笑道:“少俠既是聰明爽直之人,樂意也不妨直言。衝着我唐家的名聲,是有很多選擇。但是樂意上面有個更溫柔更聰慧更美麗的姐姐,樂意這種黃毛丫頭自然入不了那些青年才俊的眼。而且樂意從小嚮往江湖遊俠的故事,希望自己能效仿伯樂,挑中個千里馬夫君。同時樂意也不屑逐利之徒,現在正好有個藏寶圖引起江湖人的注意,想發財的人自然會去搶。沒跟着去的不是沒那個本事,就一定是樂意心目中的人選。所以樂意搬來親戚家住,編造個被擄的故事讓那些胸懷大志的少年俠客能來這裡接受我親戚的考驗。”說道最後,唐樂意整個人都逼向喻三,眼睛睜的大大的,“你若不信,請看看我的眼睛。我想嫁人,嫁個少年英雄。這樣有錯嗎?”
唐樂意大膽直白的話把在場所有人都震住了。自古閨閣女子想找夫婿都是含蓄的遮掩着。而這位唐二姑娘似乎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厚臉皮如喻三也被她嚇的險些往後摔。
這時卓不凡一手把唐樂意輕推開,一手把喻三扶住。唐樂意奇道:“你沒事嗎?”這豬頭中的可是□□耶。
卓不凡淡然道:“沒事了。既然你不想和我們去武當,我也不勉強你。”
唐樂意道:“你不怪我嗎?雖然我不是故意的。”
卓不凡沒理她。喻三有些惋惜那面鏡子,心道:“卓大蝦真有大俠風範,沒和唐樂意計較。換做是我,不敲她竹槓纔怪。”
卓不凡道:“小唐,去收拾一下,我們走了。”
唐樂意道:“你們纔回來,休息一天再走吧。”豬頭的大度讓她有些過意不去,主動邀請他們入住。
小唐道:“少爺要趕路呢。敬劍山莊出事……”
“小唐!”卓不凡立即打斷小唐的話。福生都有些奇怪,一向護主的小唐對唐樂意似乎太親切了。
唐樂意聽的很清楚,卻假裝沒聽見道:“你們在山裡走了兩天,一定很累。還是休息一下再走吧。”
小唐望着她,突然鼓起勇氣開口道:“少爺,我們休息一天再走好嗎?”
卓不凡凝視着小唐,後者的雙眼充滿期盼。再看喻三,她衝他點頭,他才道:“好吧,就休息一天。”
晚飯後,唐樂意又去和鬼婆商量:“婆婆,難怪爹爹沒來,他和敬劍山莊的人交情深厚,他們出事爹爹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鬼婆道:“樂意,我們等了這麼多天,那個孩子如果要來早該來了。”
唐樂意咬脣道:“對啊。莫非爹爹去幫忙,所以他也去了?”
鬼婆道:“來救你的人除了那兩人,沒有人能通過考驗。我看他們一臉正氣,正好他們要去武當,你和他們一起去吧。沒準他們當中有個是你的千里馬。”
唐樂意猶豫再三,嘆氣道:“人不可貌相。想那秦家兄弟也是一表人才……哼哼。現在好男人可不好找,我在家敲爛十幾個木魚,玩籤筒都玩的出神入化了,好男人也不出現。後來我退而求其次,但求別嫁秦家兄弟就好了。沒想到他們還有表弟?那個王八蛋和他們一路貨,居然敢打我的主意。如果不是礙於爹爹,我早給他下幾十斤瀉藥了。婆婆,如今嫁人不過是個幌子,能找到他就好了。只是好不容易弄個機會逼爹爹出來,萬萬沒想到敬劍山莊出事打亂了我的計劃。我是該回武當了。豬頭他們那麼在意敬劍山莊,不是敵便是友。和他們一起走的事我得好好想想。”
鬼婆知道她主意多,也不再說,只誇她道:“你剛纔真是口齒伶俐,居然把三分真話講的十分真,我都差點被你哄過去。”
唐樂意搖頭道:“婆婆,那兩個年輕人沒信我。”尤其是那個豬頭,即使隔着黑紗,她依然能感覺到他清冷的眼神,那種心不在焉卻看穿了她的眼神。
唐樂意走到長廊,望見小唐忙進忙出。這孩子自從那豬頭回來後就一臉歡喜,濃妝褪色了也沒去打理,只顧着給那豬頭收拾。她對小唐有種親切感,便走過去柔聲道:“妹妹,你的臉髒了,讓我幫你弄弄。”
小唐怔了怔,放下手頭的東西乖乖地跟着她走。這情形如果讓北斗他們看到一定以爲太陽從西邊出來。唐樂意幫他擦淨臉後,突然僵住,呆呆地看着他。小唐不自在別過臉,她沒說什麼,只笑笑離開。然後她找到喻三道:“明天我和你們回武當。”
喻三道:“你不等你的如意郎君啦。”
唐樂意溫婉一笑:“我等到比那更重要的人。”
待喻三他們從鬼崖山下來,才發現山的蒼翠中已然添上春色。離開藥谷不過十幾天,那時天氣還很涼,現在已經逐步轉暖。前去武當的路上,遍地是爛漫的野花,夾雜着花草香和泥土香的春風輕柔地吹拂着行人。加上鳥兒歡快的歌唱,讓他們的心情放鬆起來。
唐樂意慢慢和他們熟悉起來,她總是去逗卓不凡主僕說話,其實她是想找小唐,但他總跟着卓不凡,她免不了也要和他聊。然而一路走來,這豬頭雖然話不多,但言之有物,見解獨到。而且行爲舉止帶有一種氣派,讓她對他刮目相看,後來也會主動和他聊些東西。
她也喜歡福生的老實乖巧。豬兜則讓她覺得很好笑,因爲他老是無意識地闖禍,鬧笑話。他的臉永遠是腫的,讓人看不出他本來的模樣。每次豬兜的災難過去,喻三才會出現,毫不客氣地取笑他,然後大聲教導一旁的福生如何做纔不會步豬兜的後塵。喻三安靜時能讓人忽略他的存在,說話時卻有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吸引力。
細心的唐樂意還發現豬頭和喻三在路上交談的並不多,可他們之間有一種默契,只需一個眼神或動作就能領會對方的意思。她看着他們想起一母所生的姐姐紅意,羨慕之餘又感到一種深深的寂寞。慢慢地,觀望喻三和豬頭變成她的一種習慣。
爲了安全起見,他們沒有再投宿,而是在野外露宿。大家每天都會輪着值夜。一天夜晚輪到喻三值夜,她聽見小唐的叫嚷,小唐睡的地方離他們很遠,卓不凡特地拜託喻三巡夜時要去看看小唐。她走過去見他大汗淋漓地醒來,然後坐着發呆。喻三問道:“你做惡夢了嗎?”
小唐悶聲說:“我夢見那個苗女。她……”他沒在說下去,神色有些悲傷。
喻三細想一下就明白,小唐說的是瀲灩,那個害卓大蝦毀容的女子。她嘲弄道:“你當時不是很神氣地說只給她一刀太少了嗎?”
小唐道:“當時她傷害少爺,我真是恨死她了。覺得她消失了也好。可是,少爺聽到後很自責,他說都怪當時他跑開了,不然他一定會阻止我。因爲少爺最討厭蔑視生命的人,他覺得無論再怎麼恨一個人,都不要去輕易殺人。用這種方式去發泄怒氣的人,只會變成比更糟糕的人。我殺人是因爲少爺,所以他覺得是他的錯。這些日子我做夢夢見她,想到她那麼年輕就死在我劍下,我開始後悔了。”
喻三道:“小唐真的很尊重少爺啊。”虧得卓大蝦心腸不錯,不然以小唐死忠的個性,恐怕卓大蝦說太陽是方的小唐也會同意。
小唐道:“那當然,我家少爺比我爹還親。”他說到爹這個字時聲音突然低下來,臉色有些不悅。喻三估計他想起些不愉快的事情。再安慰了他幾句,然後她說:“小唐,你有沒有想過,你不過刺了她一劍,她真的死了嗎?”
小唐順着她的話想,道:“當時我又急又氣,一劍插入她的心口,她慘呼一聲就滾落山坡。我想她必死無疑……”他腦中閃現出當時的情形,那苗女臨跌落前的表情……他大悟道:“是了,我怎麼沒想到,她當時的表情沒有痛苦。也許她真的還活着?”
喻三道:“一個□□湖最明白該什麼時候裝死。”
小唐聽她這麼說,覺得很有道理。他先是鬆口氣,然後臉色一整道:“如果她還活着,會不會再來害少爺?”
喻三道:“你要相信你家少爺的本事。時候不早了,睡吧。”
再過了半個時辰,小唐終於睡着了。喻三繼續在四周走着,突然一個鈴鐺滾到她腳邊,喻三撿起來,臉色大變,馬上施展輕功朝着鈴鐺滾來的方向去。走了很遠路果然看見一人站着。她回首嫵媚一笑:“三郎,這些天來有沒有掛念我呢?”
喻三定下神,笑道:“瀲灩姑娘,這麼久沒見還是那麼漂亮啊!”那女子正是害卓不凡毀容的苗女。
瀲灩道:“我來多謝三郎的救命之恩。”
喻三奇道:“這話從何說起?”
瀲灩拿出一個竹做的笛子,上面有些模糊的字。喻三定睛一看道:“我還以爲丟了呢。沒想到它竟然跑到姑娘手裡。也對,跟着我這小混混不如跟姑娘這樣神仙似的人好。”
瀲灩抿嘴輕笑道:“討厭啦!三郎的嘴巴總是這麼甜。我見你總是隨身帶着兩把笛子,一時好奇就摸走一把。你不生氣麼?”
喻三笑道:“誰敢生瀲灩美女的氣啊。不過既然你說這笛子救你一命。那麼……”她伸手向瀲灩正色道:“你該有所表示吧。”
瀲灩呆了呆,馬上嬌呼道:“我和三郎是什麼關係呀。你還向我要錢?我的心真痛呢。”她馬上將笛子放到喻三手中,見識過此人搶錢的本事,她可不想招惹。她嬌嗔道:“我啊,一聽倪胖子說你和卓不凡是朋友,馬上叫手下收了手,也沒告訴任何人他毀容的事。不然你以爲爲何一路走的這麼平安呢?”
喻三看着她莞爾一笑:“我還以爲自己燒了好香能睡平安覺。原來是有瀲灩女菩薩的關照。喻某真真感激不盡。”
瀲灩道:“三郎,你猜是誰對他下的毒手呢?”她不過是逗逗喻三,他猜着與否她也不會告知他實情。
喻三想也不想道:“唐紅意。”
瀲灩心裡一驚,臉上卻波瀾不驚。喻三也不看她,淡淡地說:“姑娘以爲我會猜秦家兄弟或其他人麼?”
瀲灩被他說破心事,強笑道:“三郎真幽默,怎麼疑心到一個弱質女流身上去了。”
喻三道:“我開始也懷疑是別人。甚至以爲你不忿他取笑你,纔對他下毒以此作要挾。後來我越想越奇怪,姑娘是□□湖,會因爲這點小事亂了方寸嗎?而且你從來不用毒,一定有人教你這麼做。我想了很久,後來遇到倪胖子,我就以爲指使人是秦家兄弟。碰巧我遇見一個在他們家做過事的朋友,閒聊時他說唐紅意城府頗深。開始我也沒放在心上。直到我認識了會使毒的唐樂意,發現她姨媽家有不少使毒高手。當時還發生一樁趣事,唐樂意無意將□□當成迷藥用。這個巧合讓我想通之前的事情。唐紅意原來也會使毒,只是她一直沒讓外人知道。如果我沒猜錯,毀容的藥該是給柳綿綿,廢武功的藥纔是給卓不凡。可惜被你弄反了。”
瀲灩嚷道:“三郎,你太會想了吧。唐小姐可是名門正派的閨秀耶。怎麼會和我們有關係?再說秦家兄弟的風頭一向不如卓不凡……喲,瞧我說什麼呢。討厭,你在套我的話。”
她暗示喻三指使人可能是秦家兄弟。喻三卻不吃她這套:“如果是秦家兄弟下的手,應該乾淨俐落纔是。而且敬劍山莊勢力很大,即使得罪官府一時也垮不了。秦家還沒有足夠實力前不會妄動,頂多推波助瀾。還有柳綿綿和卓家雖是親戚,對秦家卻沒有威脅只有好處。害她做什麼?”
瀲灩立刻噤聲,喻三分析道:“我朋友說唐紅意一直想做卓不凡的妻子。我想敬劍山莊出事反而對她是個時機。她找到你們,要你們派人阻擊卓不凡。但這不過是故佈疑陣,讓卓不凡以爲有人要置他們於死地,而沒想到你們的目的其實是下藥。她讓柳綿綿毀容倒不是因爲嫉妒,而是明白容貌對一個女子的重要性。當一個人失去引以爲傲的東西時會變得軟弱和消沉,也最容易讓人趁虛而入。所以她也要卓不凡失去武功。原本她只計劃拉不知情的秦惜玉下水,因爲她清楚秦惜玉對柳綿綿的用情之深,柳綿綿毀容只會讓秦惜玉對她更好。柳綿綿這麼單純的女孩子肯定會被他感動。之後她也如法炮製,出面關心失去武功的卓不凡。然後再當着他們面爲他們求醫,當卓不凡和柳綿綿恢復後,自然不會忘記失意時幫助他們的朋友。最後的結果是皆大歡喜。卓家人本來就欣賞她,她還能不順理成章成爲卓不凡的妻子嗎?”
瀲灩暗自心驚,所有計劃喻三竟然如同親眼所見,說的絲毫不差。她想瞞都瞞不住。
喻三繼續道:“只是壞在她做事過分小心,沒有親自和你接觸。她把□□裝不同顏色的袋子轉交給你,正常人都不會弄錯。誰知你是個色盲,弄錯是理所當然的事。最後你發現錯了,自然不會和她說,只能趕快推個乾淨。讓她以爲是我的突然出現打亂了她的計劃。她只能提前讓秦惜玉知道卓不凡和柳綿綿出事。不料秦似玉也在,聽聞此人好大喜功,更喜歡渾水摸魚。他說服秦惜玉,僱了倪胖子來搶人。他們兄弟志在柳綿綿,找卓不凡是想向他示好還是想撈油水我就不知道了。結果卻是讓唐紅意的精心策劃全部搞砸。”
說到最後,喻三正色道:“瀲灩姑娘,你特地來找我,就是想通知我小心她吧。她怪不了秦家兄弟,一定會算在我頭上。光憑這點,我就得謝謝你。”
瀲灩愣了愣,突然噗哧一笑道:“三郎,你在編故事嗎?我怎麼一點都聽不懂。”
喻三笑道:“是啊。看來我真沒講故事的天分,想哄哄冰雪聰明的瀲灩姑娘都不夠格。”
瀲灩嫣然一笑,轉換話題道:“卓不凡真厲害。我門手下精銳盡出,都奈何不了他。於是我親身上陣,豈料跟他實力相差太懸殊,過了十多招後他就用一掌就制住我,當時我坐在地上擡頭望着他,以爲自己就要死在他掌下了。這笛子從我懷中掉來,他就呆了一下,眼睛望着它。我見機立即把整包藥粉打到他臉上,然後就地滾身離開。之後他的侍從攻來,我故意受他一劍,再滾下山坡。這樣他們纔不會來追我。”
喻三道:“瀲灩不愧是□□湖,那孩子開始真以爲你死在他劍下,還做了幾場惡夢。其實你不這麼做他也不會殺你。”
瀲灩嘲笑道:“是麼。聽說他是個大俠。我最討厭這種惺惺作態的人。大俠,呵呵,這種人死的最快。哎喲,我忘記他是你的朋友啊,真對不住。我這張嘴真是……我後來回想他發呆的原因,應該是這笛子吸引他注意力吧。你一向獨來獨往,卻肯陪他這麼久,可見此人對你的意義。你們也許真的是朋友吧。不過你還是要小心吶,萬一他是虛情假意,你的小命可就沒啦。”
等瀲灩離開後,喻三看手中的笛子,一時間思緒煩雜,這是他幼時做來送給她。那時他覺得她做的笛子很精緻,便鬧着要學。後來做好一根又硬要塞給她。還很自戀的刻上“一代大俠”四個字。以前並沒覺得這笛子有什麼特別,可丟失的時候心卻很失落。當她漸漸忘記的時候它突然又回到她手上,更沒料到原來是它害從不出錯的卓大蝦如此狼狽。
她苦笑地對着笛子說:“既然都離開了,幹嘛還回來呢?瀲灩弄錯了,該小心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呀。”
她把笛子放進懷中,又呆站了一會。最後長嘆一口氣道:“笨蛋卓大蝦。”
“我聽到了。你在背後說我的壞話。”寂靜的夜晚,一個豬腦袋冒了出來,眼帶不滿道。喻三嚇了一大跳,連連後退。驚道:“你…你……怎麼來了?”
卓不凡不悅道:“不是說在附近巡夜嗎,怎麼跑那麼遠?這裡也有銀子撿麼?你幹嘛嚇的臉都白了?”
喻三道:“因爲……晚上突然冒出個人來誰都會害怕吧。”
“普通人會。你絕對不會。”卓不凡冷言道:“你連義莊都敢住,死人錢都敢用?你會怕?哼哼,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還因爲……”喻三故意說:“你的臉好像越來越胖了。和豬八戒很相似呢!”
這種話卓不凡最不愛聽,果然見他一幅大受打擊的模樣,腳步也停住了。喻三接着道:“所以我一時間沒認出你。啊,你放心吧,在治療的時候就是這樣。走吧。”她快步走開,也不等呆站的他。
看到她急速的腳步,他的心沉了下來。隨即她身上有一閃白光落入草叢,他走過去撿起來,原來是個鈴鐺。他快步追上喻三道:“財迷,走那麼快小心摔跤。”
喻三應着,望向他的雙眼卻有幾分心虛。她的表情讓他的心情莫明的好起來,他道:“你去我那睡,我來巡夜。”他見她呆愣,雙眼一瞪:“快去睡。不然我真變成豬八戒去嚇你。”
喻三自然不敢違背,乖乖地去睡。卓不凡望着她的背影輕輕地說:“你纔是笨蛋。”然後他揚手把鈴鐺丟的更遠。
次日中午,北斗捂着臉回來。他去撿柴時又誤中獵人的繩套,吊在樹上他使命掙扎導致身體搖晃的厲害,臉在樹上撞了好幾次。他好不容易用匕首把繩子割斷,整個人摔回地面,居然又是臉先着地。摸着自己腫如豬頭的臉,北斗無限悲傷地懷念起曾經俊俏的日子。
一塊涼涼的手帕敷在他的臉上,小唐的聲音響起:“豬兜,你又倒黴啦。”
“小唐?”北斗受寵若驚。這個拽的要死的小唐居然會關心他,難道剛纔他的腦袋也摔昏了?
小唐道:“你上次在屋頂上拉我一把,我還沒多謝你呢。”
北斗想了半天,才知道他說的是在洪縣官屋頂偷聽時發生的事。他道:“小事一樁。”嘿嘿,江湖的大俠救人的時候總愛酷酷地說這麼一句,他模仿的不錯吧。
小唐很煞風景道:“的確是小事。”
他沒欣賞自己的模仿讓北斗有些泄氣。小唐這時遞了杯茶給他,道:“累了吧。這茶很解渴的。”
北斗接過茶時又嚇了一跳:“小唐,你怎麼變成女人啦?”
小唐道:“爲了掩人耳目我一路上都變女裝,有什麼稀奇?”
北斗叫道:“可你之前都一副大花臉的模樣,比唱戲的還誇張。現在臉上沒塗那些噁心的妝了,怎麼反倒更像女人了?”
小唐突然扭捏道:“……是唐二姑娘…今早硬要給我弄的。”他越說越小聲,北斗幾乎聽不清。突然他又裝做漫不經心地問:“不好看麼?”
“那花旦臉確實古怪了些。但也沒有現在怪。”
“什麼?”
“唉,一個男人嘛,太娘娘腔也不好。”
小唐臉色稍緩道:“你意思是說我現在更像女孩子。嗯,假如我是女孩子,你覺得我好看嗎?”
北斗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認真打量一番才道:“姿色普通。啊,你手裡那杯水不是說給我喝的嗎?怎麼倒了,喂喂,走那麼快乾嘛?”
福生也望着小唐,他明白了什麼,但不出聲。其他人都是一副瞭然的面孔,唯有北斗這種粗神經的傢伙還在大驚小怪。
喻三上前拍他腦袋道:“笨蛋!”
衆人休息完繼續趕路,在經過一間柳家雜貨店時,卓不凡叫大家在外等着他,他和小唐進去和店小二聊天。等他出來後就對唐樂意道:“唐姑娘,我們有些事要處理。小唐先陪你回武當,我們隨後再來。”
唐樂意沒料到他這麼說,怔了好一會。如果是之前,她是求之不得。但和他們吵吵鬧鬧地相處下來,突然要分開,讓她心裡多出幾分不捨。她想說什麼,猶豫再三終於還是答應了。
等唐樂意和小唐離開後,喻三才問道:“怎麼啦?”
卓不凡道:“表妹他們還沒上武當,他們去了洛陽。我有些擔心,想去看看她。”
喻三聽了也有些焦急:“那我們馬上去洛陽。”
他們日夜兼程趕到洛陽,某日上午在洛陽最出名的客棧門口就撞見男裝打扮的柳綿綿。雙方重逢的欣喜不在話下。柳綿綿帶他們進去吃飯,卓不凡細問她這陣子的情況。
柳綿綿道:“一切都好。花花知道你們先走了,鬧了一會脾氣。他們要去接洪縣官的侄兒,不料他被家人帶到洛陽了。他們打算到洛陽接到他纔去武當,我便跟着他們。她和我不吵架的時候對我還是不錯的。一路上的花費也不讓我出,全部由洪縣官付了。只是每次到客棧她都要求要三間上房,一開始我好意想爲他們省些錢,便說我和她可以用同間房。她不願就罷了,竟然說我是個粗俗愚笨的野丫頭,說她纔不要和我一間房。我也惱了,於是和她一路上天天吵架。一吵趕路就慢了下來。有時候在路上望見一些熟人,又要繞路避開。弄的越走越慢。我們也是昨天才到洛陽。花花還在睡覺,洪縣官出去打聽消息了。”
喻三暗自鬆了口氣。柳綿綿和卓不凡說話時,眼睛常常輕掠過喻三。她這種小女孩的技巧還真沒讓素來敏銳的兩人察覺。
卓不凡道:“那等他們接到了人,我們分開上武當吧。我和喻三最後纔上去。”
柳綿綿奇道:“爲什麼?你們不是去接唐樂意嗎?事情進行的怎樣了?”
卓不凡道:“還算順利。小唐先帶她回武當了。她還不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我想再瞞一陣子,看看能探出些什麼消息來。”
柳綿綿無法,只能道:“表哥,這次可不能把我晾太久啦。不然我可會惱你的。”說這話時,她的眼睛又再度望喻三那掠過。
花花還在睡夢中,她睡的很不安穩。總是做些斷斷續續的夢。在那迷濛的夢境中,總有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在微笑,她那雙星眸總是流露出狡黠的光芒。有這樣眼神的她通常是在闖禍的時候。
家中的女眷很寵她,只有她爹爹對她比較嚴厲。每當她闖禍被她爹發現時,她不去搬救兵,而是先跑回房找白衣服穿上。她得意道:“爹爹最信白衣觀音娘娘,他們都說我穿上白衣整個人端莊嫺雅,這樣爹爹也不會罵太厲害。”她真是人小鬼大。可看看着白衣的她,不得不承認大人們的話很有道理,果真有一番飄逸出塵,優雅高貴的味道。孃親就常笑道:“那孩子小時候就這麼可人,爹孃又都長的好,將來不知道該怎生傾國傾城呢。”
只是當時誰也沒想到,那話不過是個遙遠的夢。死去的她沒有將來。而她的模樣,和她相處的點滴卻一直揮之不去。也許是因爲在她家度過的童年是生命中最溫暖的回憶。也或者是因爲之後在那個空闊陰沉的大房子,能感受到的只有深深的寒意和恨意。
隨之是幾個短暫的夢,一個夢中有個人穿上白衣,對着鏡子流淚道:“從此後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沒能保護你,那麼就讓你活在我的記憶裡,看着我爲你報仇吧。”
“姑娘,昨晚睡的不好嗎?”剛睡醒的美人一副慵懶嫵媚的模樣。垂手立在一旁的洪馬逸卻無心欣賞。
花花道:“還行。”她用梳子輕梳着頭髮,那如錦的黑色長髮柔亮服帖直垂到地,更顯得她膚色白皙,身體曲線玲瓏。
見她這副模樣,洪馬逸把頭低的不能再低。突然耳邊傳來不經心一句:“小螞蟻,你爲什麼想當官?”
“因爲下官望能以微薄之力報效國家,造福百姓。”
“你知道我爲什麼想要那個位置嗎?”
“下官愚鈍,不明姑娘心意。”
花花道:“因爲我想給換換你們的衣服式樣,都變成女裝你看如何?”
那些老古董一定會在大殿觸柱抗議。洪馬逸一邊臉上的肌肉抖了抖,語氣平淡道:“姑娘真愛開玩笑。”如果是這個人,可能真不是開玩笑。
果然聽花花道:“把他們的頭髮換個模樣也好。墮馬髻如何?”
那一定會發生血案。洪馬逸兩邊肌肉抖了抖道:“姑娘,請慎言!這話要讓有心人聽見,後果堪憂啊。”
花花毫不在乎輕笑道:“麻煩?我正愁日子過的無聊,多幾樁事也不錯。”
“姑娘!你的朋友都來了。”洪馬逸小心翼翼地把話題扯開。那些犯忌諱的話談下去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
花花巧手爲自己繞了個髻,再別上一支帶綠的白玉釵。望着鏡子很是滿意,她道:“都說洪家人處事滑膩如泥鰍般,這話果然有些道理。”
洪馬逸靜默一會,見花花沒有開口的跡象纔開口道:“姑娘好像很喜歡逗那叫喻三的人,不知此人有何本領,竟引起姑娘的關注。”他再度試圖扯開話題。
這次他居然成功了,花花答道:“他啊,挺有趣的。”
有趣?洪馬逸琢磨不透,只陪笑道:“那人必定有非常的本事才能讓姑娘開心。”
“我一點都不開心。”花花冷言道。洪馬逸有些不安,她又輕笑道:“有他時,我就會做些不好的夢。可看不到他,我連夢都不做,滿腦子都是黑色。最讓我不開心的是,我居然看不懂他。這可真麻煩呢。”
這話聽的洪馬逸心驚膽跳,果然花花就接下道:“萬一他是來礙着我的,我該怎麼對他好呢?真是麻煩呢。”
洪馬逸在心裡爲喻三嘆息,他覺得自己幾乎預見那個笑起來很爽朗的小夥子的將來:不是消失就是被折磨到死。也許她會對喻三感興趣就是因爲他笑起來很溫暖。然而她已經扼殺了有那種笑容的自己,自然也不會對別人寬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