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喻三和那兩位少年上前來行禮,唐紅意這纔看清那兩個人的容貌。一個模樣帶敦厚,另一個遠看還清秀,一近身才發現那臉腫的有些變形。三人的裝束都極爲簡陋,幾乎與市井之徒無異。反觀武當一衆子弟穿着考究,氣派非凡,更顯得這三人不入流。是以有人流露出輕蔑的神色,話也減少許多。
柳綿綿道:“唐姑娘,還有位姓李的朋友明天會來,也要麻煩你了。”武當衆人的神情她看的很清楚,唯獨唐紅意對喻三他們的態度依然親切有禮。
唐紅意笑道:“柳姑娘說這話就太見外了。只要是你的朋友,武當必打開大門迎接。”
柳綿綿有幾分驚愕。雖知此人處事周到圓滑,這話聽來卻過分親熱。還沒等她細想,唐紅意又上前挽起她的手臂誠懇道:“柳姑娘,以前無緣與你深交,可對姑娘的人品性情紅意常有聽聞。若能與你成爲好友,真是一種福分。”
柳綿綿心道:“她說好話的技巧不亞於喻三。好話表哥向來愛聽,爲何他卻不甩她?哎,我還是小心點吧。”她自知不會說話。對唐紅意的話乾脆一概報以傻笑。
唐紅意不但給他們準備了房間,還準備了熱水和換洗的衣物。衣服全是用上等的布料縫製,喻三把它們放在一邊,梳洗完後仍是穿回自己帶的衣服。
唐紅意算好時間就來附近轉悠,果然等到喻三出來。她上前道:“喻少俠,那房間是否合意呢?”
喻三恭敬道:“十分舒適。有勞唐大小姐了。”
唐紅意道:“喻少俠,衣服不合你的心意嗎?”她看到喻三沒穿準備的衣服。
喻三道:“唐大小姐,在下是個粗鄙之人,穿不慣那麼好的衣服。而且唐大小姐叫我喻三就好。少俠二字實在不敢當。”
唐紅意輕笑道:“喻少俠不必拘禮。你是柳姑娘的朋友也就是武當的朋友。好吧,我們也別見外,我叫你喻三。那你叫我唐姑娘就好了。”
“是,唐姑娘。”喻三半垂着頭。
唐紅意步出長廊,見走道邊種植的紅玫瑰開的燦爛,順手摺了一枝。她湊近玫瑰,輕嗅着它的香味,忽然回頭對喻三笑道:“這花開的真好呢。喻三。”
喻三擡頭望向她,拈着玫瑰的微笑的唐紅意仿如一個天真無邪的鄰家妹妹,喻三也眯眼笑道:“唐姑娘說的極是。”
唐紅意笑着,似乎要轉身繼續走,但地面溼滑,她不小心絆了一跤,連着踉蹌了好幾步才站直身。她回頭卻見喻三蹲着,驚喜道:“唐姑娘,這地上有一文錢,不知道是誰的呢?”
她怔住了,這時走廊已經有人大呼:“師妹,你沒事吧。”來人是某位極傾慕她的武當弟子。等她客套回了幾句後,發現喻三已經靜靜走開了。
她問師兄道:“老張每天清早都有掃地的吧。”
“當然。老張最認真了,連一根草都沒留下。”
她聞言戚了下眉,然後又無聲笑了。另一頭喻三緊握住手中的銅板道:“兄弟啊。謝謝你救我一命哦。”
他們在前廳用茶時,管家進門道:“小姐,秦家兩位少爺到了。”唐紅意道:“有勞唐叔了。”
過一會,管家領着兩個人進來,他們容貌相似,氣質卻截然不同。年長的神態沉穩,劍眉星目。年輕的眉眼盡是風情,若不是他相貌堂堂,很容易被看成輕浮之輩。唐家姐妹站在門口,唐紅意笑道:“不知兩位世兄要來,也沒派人去接,是紅意的疏忽。”
秦惜玉開口道:“唐姑娘太客氣了。我們不請自來,是因爲聽到唐二姑娘平安到家,我們特意來看看。”
唐紅意感激道:“這些日子有勞兩位世兄費心爲舍妹奔走,來,妹妹,你要好好謝謝兩位世兄。”
唐樂意乖乖地對他們道謝,卻正眼也不瞧那個秦似玉。秦惜玉客氣地回禮。擡頭時他望見遠處的柳綿綿,眼中漾過一抹柔情。
柳綿綿一見這兩個人,就雙眉緊鎖,拳頭緊握。她想起那個夜晚秦似玉毆打喻三時的眼神,連帶對秦惜玉也厭惡起來。見他望過來,別過臉當沒看見。她心知現在敬劍山莊的處境,努力穩住情緒。若換作平時,她早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唐紅意爲喻三他們引見,喻三好像與他們初相識般,客套話說的分外親熱。秦家兄弟也很合作,說話客氣周到。那晚的惡鬥好像完全沒發生似的。
用晚飯的時候,唐紅意安排喻三他們和秦家兄弟、及一些家境身份都極好的武當弟子同坐一桌。北斗和福生居然也身着舊衣服。因此在衣服光鮮的人中這三人極爲惹眼。這桌上的菜式又特繁瑣豐富,即便是尋常人家也未必吃過。用餐禮節也比平時講究。一些人已經等着看這些市井小民的笑話。柳綿綿不等唐紅意安排,自發坐在喻三旁邊,她擔心他被人嘲笑,幾乎沒怎麼動過筷子,就留神着給他提醒。
菜上了大半,喻三等人除了吃菜速度快些,其他方面還真挑不出毛病。是以有人收起輕蔑之心,連唐紅意都驚訝非常。她望了一位師弟青廉一眼,對方會意,在喻三夾起一剝殼雞蛋時,他故作不小心撞開喻三的筷子。他本以爲會糾纏片刻,不料一撞之下,發覺喻三全無內力。那雞蛋就這麼跳到秦惜玉碗裡,秦惜玉給喻三臺階下,笑道:“謝謝喻兄贈蛋。”
青廉趕緊道歉,桌上各人瞧出喻三武功底細,對他的蔑視之心又冒了出來。這時一個雞蛋夾到喻三碗裡,柳綿綿柔聲道:“這個給你吃。”這一舉動引來猜疑,嫉妒的目光。喻三有些頭大,可回頭望見那雙真誠的雙眼時,心裡感到溫暖。
猜疑的人也包括唐紅意。她和柳綿綿雖無沒有深交,卻很小就認識了。她從未見過柳綿綿這樣看過別人。只是任誰都難相信柳綿綿會垂青這個武功低微的江湖混混。
用完晚飯後,喻三等人紛紛託詞回房。柳綿綿回房後覺得悶,又去庭院散步。她信步來到走廊,想起早上看到的唐紅意持花對喻三微笑那一幕。不由摘了朵花,自言自語道:“那時她是這樣對他笑的。”
她想着想着,心裡些微有些惆悵,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每當喻三對她微笑時,她總是先慌亂地低頭掩飾自己的情緒,然後才擡起頭來看他。別家姑娘對着心上人時會努力地展現自己最好的一面,她當然不會例外。但她卻表現的很慌,慌的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比起花花的機靈,唐紅意的大方,她顯得笨拙。
再走幾步,突然腳一滑,她來不及穩住身子,整個人向前跌。一雙手及時從後面扶住了她的雙臂。
她回頭望去,正是喻三。只見他關切道:“柳姑娘,這裡路滑,小心點。”
遠處有些細微的響聲,柳綿綿眼尖地望見喻三身後有幾枚碎銀滾了出來。豈料這次喻三彷彿沒聽見般,小心扶她離開溼滑的路面,這才離開。
柳綿綿望着他的背影,眼角瞥了下地上的碎銀。剛纔的氣悶全轉成一種酸酸甜甜的感覺。嘴角不可抑止地漫出幸福的笑意。原來他對她終究有些不同。
“有敵意的銀子,傻瓜纔去撿。”喻三唸唸有詞。她忽然頓住,往長廊那邊望去,秦家兄弟真站在那裡。一個面無表情,另一個幸災樂禍。她猛然醒悟:“我終究還是着了那女人的道。柳姑娘真心當我是朋友,在外人眼裡看來,卻是瓜田李下。”她泄氣道:“早知如此,我還是撿了那些銀子罷。可惜,可惜。”
長廊另一頭,唐紅意也笑的更甜,她心道:“不需我出手,他倒給自己惹個大麻煩來了。”
第二天清早,唐紅意悄悄帶柳綿綿去見卓家人,柳綿綿知道此事重要,沒和喻三說,只帶了小唐同去。
唐紅意帶他們來到山下一片樹林,此樹林乍看去普普通通,等柳綿綿走進去卻發現在相同的地方要繞好幾遍才走進去。唐紅意笑道:“此乃武當重地,路自然難走些,柳姑娘和唐姑娘緊跟着我走就好了。”
他們走了好一陣,忽然前方豁然開朗,前方有湖有山,別有一番天地。他們坐船到湖對面,再走一陣子,纔看到房舍。一走進屋,便見到門邊有一人端坐,他正是卓鷹。
“姑丈。”柳綿綿一見到他,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小唐眼睛溼潤,上前一步正要喊,卻見卓鷹對他們做出個噤聲的手勢。原來屋正中有一位道人正在打坐。只見這道人頭髮花白,相貌和穿着都極爲普通。
柳綿綿見卓鷹看他的眼神充滿敬意,有些好奇。這時有人從後面拉她的衣角,轉頭一看,是她兩位表哥卓不羣和卓不驕。
柳綿綿正要喚出聲,卻見卓不驕搖頭示意,她隨她們離開,小唐想要跟,望了眼卓鷹和唐紅意,還是留下了。
他們直接往屋裡走,屋子格局簡單樸素,長廊裡通向的是一個小院,院中種了些花草,看似隨意,卻點綴着院中一汪從中間流淌的清溪,溪水邊還鋪着色彩斑斕的小圓石。這樣的佈置讓小院顯得格外雅緻生趣。柳綿綿不禁對這裡多看了幾眼,越看越喜歡。
過了小院是一個寬闊的練武場,練武場盡頭連着一片竹子,這些竹子修剪整齊,顯然是有人在精心照顧。柳綿綿道:“大表哥,三表哥,這裡倒有些像你們翠竹鎮呢。表哥看到一定會喜歡的。”她從小和卓家三兄弟一起,老大卓不羣年少老成,又確實大他們許多。小麼卓不驕整日喜歡閉門讀書。只有老二卓不凡會陪着她玩耍,指點她武功。是以柳綿綿與卓不凡最親近,感情最深。因此她對卓不凡是直稱表哥,其餘兩位會用大表哥,三表哥來區分。
柳綿綿見這竹林品種繁多,心道:“如果喻三看到,他會喜歡這裡麼?如果他在這吹着竹笛,畫面一定很動人。”想到動人二字,她的臉悄悄紅了。
這時,真有一陣笛聲輕輕地響起,柳綿綿心一跳,不自覺沿笛聲快步走去。只見竹林裡面有位身着道袍的年輕人正專注吹着笛子。一曲吹畢,他轉過身看了柳綿綿一眼,就略過她對她身後的卓家兄弟拱手道:“二位卓兄好。”
柳綿綿見此人身材高大,相貌平常。但眉眼間自然流露一股正氣,讓人不由對此人產生種信賴感。卓不驕道:“青然兄,她是我們的表妹柳綿綿。綿綿,他是青然,武當派首席大弟子,青峰道長的得意門徒,也是我們的恩人。”
青然對柳綿綿拱一拱,對卓家兄弟謙道:“不驕兄弟過獎了。恩人二字也不敢當。”
青然的表現讓卓家兄弟對他的敬意又多一層。因柳綿綿相貌美麗,見過她的人極少不動容,青然對她皮相毫不起意,他的定力修爲在年輕人當中實屬難得。
柳綿綿道:“青然大哥,這竹林很像表哥們住的翠竹鎮的竹林,你去過那裡麼?”她這話把卓家兄弟弄的莫名其妙。
青然道:“柳姑娘,我沒去過那裡。”
柳綿綿道:“那真的很巧。”其實她是想問青然是否認識喻三,這是女孩子的一個毛病。看到意中人會吹笛子,就覺得笛子吹的好的人應該和他認識。可當着表哥們的面,她又不好意思問,就改成其他問題。
青然沒接她的話,讓她有些尷尬,又道:“這竹林的竹子好多品種都沒見過呢,你們院子也很漂亮。尤其是那小溪周圍鋪的石頭,很別出心裁。”
青然這纔看出她的尷尬,接道:“竹林原是家師種的,後來我們四處遊覽時,一個喜歡竹子的師弟就會收集些沒見過的品種種進來。小溪旁的石頭也是他鋪上去的。後來就由我和師弟們輪流打理。不過我們會和師傅出去走,現在我和師傅先回來。”
卓不驕插嘴道:“青峰道長和青然兄聽到敬劍山莊有難,馬上去找了爹爹,帶大哥和爹爹來這裡躲避,後來我被朝廷軟禁,也是他們帶我來這裡和大哥爹爹會合的。表妹,你說青然兄是不是我們的恩人?”
青然搖頭道:“不驕兄弟,家師和卓莊主是好友,朋友之間不必講究太多。而我也不過是出了點力,兩位若當我是朋友,也不該再提恩情二字。”
卓家兄弟連聲稱是,柳綿綿也不禁點頭。青然見她對竹林有興趣,又帶他們進去走了一圈,並沿路將那些品種的名稱和典故說出來。他話不多,但說起這些典故來卻也娓娓動聽。
走了很久後,竹林盡頭是山坡,有條小道通往山坡處,一所大屋子坐落在坡頂,外面大門緊鎖,青然沒帶他們上去,而是往回走。
他們好奇,但礙於禮貌都忍住不問。青然道:“那是武當禁地。”說話間他的眼神黯然,竟有些悲傷之意。
柳綿綿見他這樣,不由脫口問道:“如果進去了會怎樣?”話說出口她已經有些後悔。卓家兄弟也都用不贊同的眼光看着她。
青然臉色更黯淡了,讓柳綿綿很過意不去,她爲自己的莽撞道歉。青然搖頭道:“沒關係。裡面機關處處,外人想進去也是很困難的。”
外人,那武當的人進去又會怎麼樣。柳綿綿心想, 但看到青然神情,她不敢再問了。
另一頭,唐紅意和卓鷹寒暄完,就帶着小唐回去了,她極盡地主之誼,介紹武當的的風土人情。小唐很想給臉色唐紅意看,可想到武當對敬劍山莊的幫助,她不得不逼自己對唐紅意客氣些。
然而隨着唐紅意表現出來的親和力和感染力,讓小唐也開始會附和着她的話。
小唐因爲仔細留神着唐紅意說的話,沒留意路面被一個小坑絆倒,雖然她極快地以手撐地起了身。衣袖不免沾到些土。唐紅意急忙帶她到屋裡,檢查她的手,又幫她換過外衣。最後還爲她整理頭髮。
小唐起初還極力推辭,唐紅意卻不肯,她還牽着小唐的手幽幽道:“小唐啊,我一看到你,就想起我一個親人。那時候我年紀太小了,保護不了他。這些年我一直擔心他會不會在外頭吃苦。我不喜歡江湖,卻爲找他早早去行走江湖,可惜到現在都沒找到。”
小唐道:“你有這樣的親人麼?那當時你對他好嗎?”
唐紅意道:“當時我娘去世,我獨自操勞家中大小事務,畢竟是新手,很多無法一一顧及,我擔心他染上壞習性,對他也太嚴厲。導致……唉,畢生憾事,不提也罷。”
她眼睛有些溼意,又極力忍住。讓小唐沒再推辭,由着她爲自己打理。
在這過程中,小唐沒再說話,只是呆望着銅鏡裡爲她打理的唐紅意,後者用溫柔地眼光注視着她。讓她一時間有些恍惚。她心道:“爲了少爺,我要忍耐。要和她打好關係。可是想想小時候,她除了對我嚴厲些,也確實沒對我不好過。聽說她娘會死還是因爲我孃的緣故。我們母女進門時,她對我娘也是很客氣的。只有她姨娘對我們很壞,還將娘氣死了。娘死的時候,我的身份揭穿,還是她把哭泣的我抱在懷裡的。我到底該怎麼做纔好呢?”
突然聽到窗外嘻笑聲響起,原來是北斗和福生兩人。小唐心道:“這兩個笨蛋,在別人的地方那麼放肆,人家會想鄉下人就是鄉下人,一點世面都沒見過。到時看他們不順眼,戲弄他們怎麼辦?”她急急向唐紅意告辭,唐紅意剛爲她插上的一朵花兒在不經意間飄落下來,小唐也沒看到,大步流星離開這裡。
唐紅意撿起那朵花,嘴角帶着微笑,驀地把花揉碎了。她輕聲道:“你果真長大了。這樣也好,我討厭軟弱的人。”
喻三不在身邊,北斗如同脫籠的鳥般迫不及待拍動着翅膀。武當可是江湖中人心中的聖地,他有幸身置其中,自然不願放過任何觀看的機會。一旁的福生也有些興奮。江湖見聞他從喻大哥那兒聽了不少,能來到真正的名門正派還是頭一回。兩人的少年心性一冒頭,言行也放肆不少。
喻三來到山下的市鎮,今天似乎是這裡的集日,人潮涌涌,每人手中都提着大包小包。一個扎紅頭繩的少女越過她身旁,對後面的少年道:“快點,快點,再晚些戲就開鑼了。”那少年邊應着邊跑上幾步,拉上對方的手,兩人牽手奮力向前跑。
喻三望着這兩人,想起過去也有這麼個少年,好奇地跟着她,: “青衣,給你糖葫蘆。”“青衣,我的舌頭給混沌湯燙着了。”“你拉住我的手,不然會被人衝散的……”好像還有一天,他們就是這麼手牽手站着看完了一齣戲。
喻三笑着搖頭,那些對話,那些畫面都是在好多年發生的。久到她都以爲從沒發生過。她要繼續往前,卻看到也有個人在望着那少年和少女。身形依稀有些熟悉。沒等她細想,卻看到那人身邊一個笑呵呵的大漢。她不由喚道:“是遠揚鏢局的巴哥——巴寧大俠嗎?”
那漢子正指揮着人卸貨,聞聲轉頭望她,大喜道:“喻兄弟,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兩人說了一陣子話,巴哥知道喻三在武當,笑道:“我明天也要去見武當唐大小姐呢。這可真巧。”他拍拍腦袋,把那男人拉過來道:“瞧我,一說話就什麼都忘記了。這位是喻三,他是我世伯的親戚,也是我新認的兄弟阿了。受世伯託付,帶他出來見見世面。”
喻三見此人的臉極胖,幸而身形高大,整體不顯的胖只覺的粗壯。原本生的魁梧的巴哥站在他身邊竟也矮了一分。他的膚色極黑,一把大鬍子幾乎遮住了大半的臉孔。加上頭上帶的帽子,活脫脫戲裡的黑張飛的模樣。
喻三笑道:“巴哥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不如我帶阿了去轉轉吧。”
巴哥要去卸貨,聞言了撫掌大笑道:“那就拜託喻兄弟了。”
喻三和他附近逛一圈,一路上她說着武當的景色,竟像待了很久般。直到走到偏僻處,她才道:“卓大蝦,你這些天過的可好?”
阿了瞪大眼睛看她,似乎聽了一個笑話。喻三笑着與他對視。對視了好一會,阿了才輕笑道:“你怎知是我?我的易容不好嗎?”
“毫無破綻。我認出你全憑感覺。我看到你的眼睛,心裡就想是你。”
卓不凡笑道:“如果你在其他方面也那麼敏銳就好。”
喻三聽到這話,心裡某些奇怪的情緒一閃而過,她問道:“你特意跟着鏢局的人是爲了打探消息吧。你家人都在武當,直接問他們更快,何必受這些苦?”一向高傲自負的卓不凡居然願意僞裝自己,和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不是親眼所見,真是難以想像。
即使她不說,卓不凡看出她的想法,他只淡笑道:“有些事情想弄清楚些。人總不能永遠呆在原處。”
喻三幾乎以爲自己耳背了。卓不凡耶!那心思單純,驕傲自戀的卓不凡居然說這些話。隨後她心頭一動,有些戒備。她怎麼忘記了,他單純但敏銳,腦子也是絕頂的聰明。不得不防啊。
卓不凡見她臉色陰晴不定,道:“你在想什麼?“
喻三道:“我想明早看看太陽是否從西邊升起。”
卓不凡笑道:“盡說些古怪的話。”
兩人一路往前走,喻三邊和他說些無關痛癢的話。心裡卻在琢磨他這一路的言談舉止。卓大蝦開始改變,而她居然大意地沒發現。現在亡羊補牢也許還來的急。她要和他保持距離才行。
卓不凡也想着這些天的經歷。他想查的不僅是自家事,他也想弄明白在他們中斷聯繫的這些年,她到底經歷了什麼,做了什麼。
喻三中午回來武當,還沒進門就被小唐拉了去附近的湖邊。她告訴喻三那兩人不見了。喻三隻道:“少年人貪玩,去玩也沒什麼。”
小唐見他不着急,就告訴他關於唐紅意和卓不凡的婚約。她咬牙切齒道:“唐大小姐性情溫婉,相貌秀麗,的確是個好妻子的人選。”喻三看着她的表情暗笑,這些話分明是反話。果然她道:“…但是我家少爺不喜歡心思讓人看不透的女子,更不喜歡別人爲他做主。你是少爺的好友,能否幫我一起破壞婚約。”
喻三道:“小唐,對平常人來說狼很可怕。可是狼對伴侶和子女極爲愛護。如果你是它的同伴,你會覺得它可怕嗎?”
小唐聽的有些糊塗,他道:“你的意思是不幫忙?”
喻三笑道:“卓不凡聰明絕頂,又何須你我去操心。”
小唐氣順了些,道:“也對啦。少爺最聰明瞭。我只要跟隨着少爺準沒錯。”
喻三靜靜地微笑,無意望見湖中的倒影,裡面有個人影讓她一驚,那分明是唐紅意,想來他們的對話她已是一字不漏聽見了。
儘管喻三說不要緊,小唐還是去找北斗和福生。喻三走進屋子,卻見唐紅意在長廊處笑吟吟地望着他。她手中握着一把紅玫瑰道:“早上見這些花開的極好,想插去柳姑娘的房中。喻三你可否幫忙看看柳姑娘是否會喜歡呢?”
喻三說:“花香濃郁,花朵秀麗,花瓣層層疊下來,色調深淺不一,卻又協調之極。可見花匠的細心照顧。”
唐紅意掩口笑道:“我種它也是一時貪玩,喻三你太誇獎我了。”
喻三故作驚訝道:“姑娘琴棋書畫樣樣皆通,想不到連種花都會。”
唐紅意笑道:“也許是我分外偏愛紅玫瑰的緣故。你看它花朵如此嬌弱,卻如此多刺。在任何環境都能開出好花來。熱情美麗的紅色不正像柳姑娘麼?”
她見喻三不出聲,揚眉道:“我說的不對嗎?”
喻三道:“我以爲這花更適合唐姑娘。”
唐紅意微怔了會,隨即笑着給他一朵玫瑰道:“對了,聽師弟說有個姑娘說是你表妹,正在偏廳等着你呢。這花拿去給她吧。”
說完,她笑着離開,留下一陣花香。喻三很想把這花扔掉,但她自言自語道:“罷了,她要設套,在她的地盤掙扎也是徒勞。見招拆招便是。”
“表哥哥!”未等喻三跨進門檻,有個女孩就親熱地撲到他身上,緊緊地抱着他.
旁人嘖嘖稱奇,這小混混居然有個這麼漂亮氣質不凡的小表妹。而青廉從這姑娘進門眼睛就沒離開過。他的年紀在武當最小,以前所見的女子都比他年長。現在突然來了個同齡的漂亮女孩,讓他心裡有些竊喜。
“喻大哥,李姑娘等了你很久呢。”見喻三隻是笑笑拉開了他表妹,青廉忍不住插話。
喻大哥?昨日晚飯後青廉對她的稱呼已從喻少俠降級到喻三。喻三笑道:“青廉兄,我很久沒見表妹,她出落的如此漂亮讓我有些不習慣。”
這話讓表妹羞的小臉飛起兩片紅雲,嬌嗔道:“討厭啦。表哥哥嘴巴總是這麼甜。”接着她眼波一轉,對青廉怯生生道:“青廉少俠,家裡人有話讓我帶給表哥哥,我可否和他去別處敘話呢?”
青廉道:“李姑娘不必客氣。你們在這裡談就好了。”他遣散了丫鬟傭人,離開的時候他還體貼的掩上偏廳的門。
青廉一離開,表妹不滿道:“喻三,你笑什麼?”
喻三道:“有個漂亮表妹真不錯,李姑娘覺得呢?”先前對他女裝打扮只略過一眼,男裝打扮的他像個大人,沒想到他着女裝反而纔像十四歲。
李英傑道:“這不過是權宜之計。”喻三不問,他倒自發解釋起來:“一個月後,武林大會要在武當舉行。我以前調戲過這麼多武林女子,難免會碰上。爲了不帶麻煩給你們,我再犧牲一下吧。但獨身女子又易招人非議。你看上去最機靈,我就說來找你。”
他這番話有居高臨下的味道,柳綿綿在此肯定要氣的跳起。喻三隻是暗歎他人小鬼大,道:“你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面你調戲的姑娘嗎?”
李英傑露出好險的模樣道:“剛剛知道。她是武當掌門的愛女唐紅意。這女子的眼神教人難忘。”
這話倒讓喻三有些好奇:“怎麼說?”
李英傑道:“我這一路來武當聽聞不少對她的評價,說她自幼聰慧溫婉,相貌舉止都有大家風範,父母十分鐘愛。她母親一過世,武當就由她打理。由於她處事穩重圓滑,比她母親在世時更得人心。當時我就以爲她是一個標準的有主母風範的大家千金。直到剛纔碰面,居然是那天的女子。當時過招她姿勢優雅,留有餘地。但招式中帶着邪氣。她的眼神冰冷晦暗。大家閨秀或是江湖女子,我接觸算比較多了。倒沒見過有那種眼神。但矛盾在哪裡,我又說不上來?”
喻三驚訝他的敏銳,不動聲色地附和着。李英傑比她預計的聰敏,但畢竟是孩子,有什麼就說什麼。唐紅意如此善於僞裝,卻誤將他當成草包,沒掩飾自己的面目。世上還有許多這樣的人,僞裝着自己,算計着別人,卻又百密一疏泄漏了底細。給對手可趁之機,也讓爭鬥永無止息。她也是這樣的人,卓大蝦卻不是。因此她永遠不想改變他和她的距離。
這個月連續去不同的城市出差。六月去了一趟泰國出差,時間不多隻能在酒店周圍轉轉,然後安慰自己總算在泰國待過。其實我覺得無論去多少城市都只是換個辦公桌工作而已。相片都是在酒店照的。傷心!回到家看着自己寫的文章,一度有些迷惘:這些都是我寫的麼?該怎麼繼續?萬幸我有筆記可以提醒我接下的東西。不然真不知道該如何下筆。19號又要出差,這次是去上海,但願這次能有時間轉多點地方。
謝謝大家對我生日的祝福!^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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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寫多一兩章我就要另起一篇做爲下部了。歡迎大家捧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