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光傾泄而下,照得花園裡樹影斑駁。
清風從南刮向北,又從山上刮到山腰,吹響了冥元宗山峰上成片的松林。
松林的低嘯聲聽起來真刺耳,但是冥元宗的祖師爺卻喜歡松樹,不但把境內十幾座山峰全部種成松林,還連院裡的盆栽也弄成松樹。
林見儒不喜歡松樹是因爲它很喜歡生毛蟲,一到春天,黑乎乎的大大小小的毛蟲就會爬到柴房來,樹枝裡,板凳上,牀鋪裡,任何角落都難避免,讓你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抓到一把。
按理說,這些蟲蟻是爬不到碧留洞府來的,因爲洞府裡院內院外都有仙障,別說毛蟲進不來,就是蛇也爬不進。但是他住的地方並不屬於洞府主建築,而是整個院子西側的三間柴房。才入門的弟子們天天需要打柴生火,所以不在仙障範圍之內。
自築基之後他雖然已經不用住柴房,但那些噁心的記憶卻還讓人記憶深刻。
他站在廡廊下,看着天上明月,心情很平靜/
是的,他最終還是回來了。
在朱雀館,樑秋嬋的話像刀子一樣捅傷了她,那不僅僅只是侮辱而已,而是把他的希望給生生掐滅。
他以爲他的靈根已經被清洗乾淨,可事實上卻並非如此。
他要回來查個究竟,他還要過他自己揚眉吐氣的人生,還要把他生母的元神修復,他不會放棄。
“今兒夜裡,你們四個輪值。”
階下走過來三個人,爲首的婦人眼尾高挑,眉峰陡峭,眼神寒氣襲人。而後面兩名則穿着紫衫,下巴高高揚起。乃是林燮的夫人姬敏君與兩個女兒姬詠芳和姬佩芳。
冥元宗位於距離天庭上萬裡的子鳩國境內,冥元宗又是子鳩國的國宗,整個國家以冥元勢力最廣。
姬家是子鳩的國姓,姬敏君是皇族,她生的兒女全部姓姬。而他林見儒之所以得以姓林,全是因爲姬敏君壓根不在乎他姓不姓林。
這幾日因爲冥元宗出事,於是國中百姓也不住惶惑,因爲冥元宗裡本事極高的兩位長老紫英真人林蓬與武陽真人林燮分別遭受了重擊。前日紫英真人已經仙逝,而武陽真人則重傷昏迷,而目前還不知道是誰下的手。
林燮躺牀十來天未曾有起色,在掌門華清親自替他療筋疏脈之後才總算睜開了眼睛,姬敏君便吩咐三個兒女在牀前輪流守侯侍奉湯藥,而林燮的弟子們則在門外晝夜守護,林見儒今日下晌才與姬詠芳他們從天庭趕回,夜裡輪值的差事就攤派給了他。
而論理作爲林燮的兒子,他也是應該到屋裡與姬詠芳他們一道侍奉湯藥的,但姬敏君並沒有作這個考慮。
他也沒有微詞。
在冥元,在他身上,這樣明目張膽的排擠和打壓不知道還有多少。
就像他跟樑秋嬋說的,沒有人會當他是林燮的兒子。除了對他有要求的時候。
“弟子遵命!”另外三人中氣十足的地應道。
他也頜了頜首。
姬詠芳經過他面前,打鼻孔裡冷冷哼了一聲,然後直直進了房去。
他並沒有不忿。
如果他靈根不淨是事實,如果他永遠也進不了階,那麼執着這些小事都毫無意義。
正打算去石階上坐坐,身後房門忽然又開了。
姬詠芳寒着臉在門內出現:“去掌門師伯那兒拿兩顆清髓丹來!”
說完之後也不等他迴應,那門便啪地又合上了。
他沒說什麼,也沒有停留,轉身便往掌門洞府去。
他知道離碧留峰不遠的尺欄峰上有個仙靈泉,只要滴一滴血進去,如果靈根純淨,那麼水會變得清澈,如果靈根不淨,那麼水將變成紅色。
他必須儘快找個機會去試試。
而掌門洞府在相鄰的玉簫峰上,離尺欄峰並不遠,或者他到時候可以找到機會去看看。
玉簫峰是整個冥元宗峰頭最高的一座,叫做華清仙府,掌門便作華清道人。
林見儒先徑直到了玉簫峰,這時候仙府裡燈光還亮如白晝,窗戶內人影綽綽,顯然宗中長老們還正在商議事務。
宗中兩位長老同時受創,這是近五百年來還未出現過的大事,掌門又是個愛集思廣益的,幾乎是一有空就逮着大夥開會,他也見怪不怪了。
他走進去,想找門下仙童道明來意,哪知道仙童卻不知溜去了哪裡偷懶。
他只好自己走進來,穿過中間的小花園,往人語聲隱約傳來的正院走去。
“……居然連傷我宗中兩位上仙,青丘狐狸們未免太過份!也不知道離恨天對此事是如何說法?”
屋裡人許是氣憤得緊,聲音竟一字不漏落到了林見儒耳裡。
聽到這裡他腳步也不由停下,說話的是宗中的長老之一,林燮的師兄。宗中除了仙逝的紫英道人與重傷的林燮之外再無人受傷,這麼說他話裡指的正是他們?
原來當日紅狐狸慕容柳葉口中所說在北夷傷了的兩名闡教散仙就是林燮與紫陽真人,林燮居然是傷於青丘狐狸手下?!
那麼她當時盯着他看來看去,難道是因爲他和林燮也有相似之處?
雖然早前他明白青丘狐狸到處跟闡教過不去,也明白他們殺傷力究竟有多高,但卻沒想到事情就發生在自己身邊——宗中到如今爲止仍把兇手瞞得死緊,因此他也以爲真的還沒有查出兇手來,原來是九尾狐下的手……
他驀地想起當日在大寧郊外險些殺死他的慕容柳葉,眉頭倏地緊鎖,手上也不覺用了力。
這個時候慕九應該正在青丘,也不知道她怎麼樣?
“老君正在坐關,尚未知情。兜率宮幾位師祖爺都正視了此事,而且也着天兵營嚴辦此案。但是青丘來頭不小,我總擔心此事到最後咱們並討不着什麼公道。要知道咱們雖屬老君麾下,卻終究只是萬千闡教宗中的一個。”
這時候屋裡又傳來掌門華清道人的聲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