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瞬來到了週六早上近十點。
餘至明在青檸的陪同下，在華山醫院至臻樓地下三層的隔音辦公室，見到了來自廣深的深藍醫學技術研究所的代表。
對方來了兩人，副所長和一位研究員。
餘至明一邊翻看着對方給的資料，一邊聽副所長李輝介紹說：“我們所生產的葉酸熒光素，還有成像系統，已經在廣深的十一家三甲醫院得到了試驗應用。”
“尤其在肺癌、胃癌、腸癌等惡性腫瘤的切除上起到了廣受讚譽的輔助效果。”
餘至明輕哦一聲，問：“有詳細手術數據嗎？比如肺癌、胃癌、腸癌一共做了多少臺手術，一年、三年、五年的復發機率多少？”
李輝面露訕訕說：“餘醫生，我們的產品是這一兩年才推上市場，進行試用。”
“積累到現在的數據樣本，還有時間，還不足以得出科學的論斷。”
“不過，從三甲醫院收集到的反饋信息來看，主刀醫生對使用效果很是稱讚，說是有效避免了病竈、陽性淋巴結等的殘留。”
餘至明曉得對方的意思。
以前做腫瘤切除，主刀醫生主要是通過經驗來判斷，把腫瘤，還有浸染的組織、受感染的淋巴結進行切除。
現在使用這熒光染色技術，在顯示器中一看，咦，在經驗判斷範圍之外，還有一塊顯示爲癌變病竈的顏色異常區。
結果自然是，新發現的區域被切除。
但是，經驗判斷範圍之外所有的癌變病竈，是否都被這熒光染色劑標記了出來，就無法得知了。
“李所長，濱海可有哪家醫院使用你們的這熒光染色系統？”
“我想實地看一下染色效果。”
李輝輕笑道：“目前濱海還沒有。”
“非常歡迎餘醫生去我們研究所做考察，並在和我們有合作的三甲醫院，檢驗一下我們熒光染色系統的工作效果。”
停頓一下，他又笑着道：“華山醫院也可成爲我們深藍在濱海的第一家合作對象。”
“我們這套熒光染色系統，也不貴，一百萬多一點而已。”
這一百多萬，對華山醫院來說，不算啥，即便對餘至明來說，也沒什麼壓力。
但是，他也不會傻乎乎花一百多萬去買未經親自驗證過的設備。
餘至明放下手中的資料，看向李輝，直接問道：“你們來找我，具體想要談什麼？”
李輝和同事交流了一下目光，又迎上餘至明的視線，緩緩的說：“餘醫生，你肯定也清楚，這腫瘤熒光顯色是一種正在快速發展的腫瘤檢測技術。”
“其市場前景，可以說十分巨大，單就國內來說，也至少是千億規模。”
李輝語帶驕傲的侃侃而談道：“我們深藍研發的這套熒光成像系統，已經在試用中經受住了考驗，獲得了使用者的廣泛考評。”
“其性能和國外那幾家大型醫療公司的產品相比，也毫不遜色。”
“只是礙於我們的規模和名氣，國內廣大醫院對我們的產品還不是十分的認可。”
聽到這，餘至明就有些失望了。
他本以爲，對方來找自己是尋求研發合作的，但聽他話裡話外的意思，更像是來讓他幫着賣產品。
李輝接着述說：“餘醫生，你在腫瘤發現和腫瘤治療方面，已是無出其右，倍受全國腫瘤醫學界的關注。”
“我們想請你加入我們的腫瘤熒光顯色的研發，進一步提升熒光成像系統的性能，讓其推廣全國……”
果然，合作研發只是幌子。
藉助餘至明在腫瘤治療領域的名聲，推廣銷售其產品纔是最終的目的。
聽到這，餘至明已沒聽下去的興趣。
什麼千億市場前景，什麼年入過億就近在眼前，餘至明是一個缺錢之人嗎？
他乾脆直接的拒絕了對方，把人送出了辦公室。
“唉，要是先在電話聯繫一下，就不必特意過來一趟浪費時間了。”
餘至明一臉鬱悶的抱怨了一句。
青檸輕笑道：“估計對方也挺鬱悶，竟然有人會拒絕年入上億的合作。”
餘至明輕呵了一聲，笑着說：“我現在倉廩實、衣食足，有屋有車有娘子，哪裡還需要爲金錢折腰。”
“我要爲更崇高的理想所奮鬥，讓天下沒有難治的病。”
青檸嘻嘻笑着說：“確切的說，只要一個人錢夠多，就沒有多少難治的病。但自古以來，一分錢卻能難倒英雄漢呢。”
她上前挽住了餘至明的胳膊，轉而問：“老公，我們現在去哪呀？”
餘至明隨口問道：“你有什麼建議？”
青檸想了片刻，提議說：“要不，我們去表姐的芙蓉女子會所吧？”
“好好的做一次全身按摩和SPA，你這一段時間也挺辛苦，好久沒有放鬆放鬆了。”
餘至明聽青檸這麼一說，還真覺的身上一些地方開始痠痛難受了。
“好，去會所放鬆一下……”
走出至臻樓，餘至明目之所及，都是一棟又一棟的高低不一的建築。
他感嘆道：“確實，華山醫院有些太過擁擠了，已經沒有了進一步拓展的空間，還給人以壓抑之感。”
青檸笑着說：“華山二院肯定要建設的如花園般美麗，與寧安湖融爲一體。”
“只是想一想，就感覺心曠神怡呢。”
餘至明笑着說：“對醫生來說，可能會有你所說的心曠神怡，不過對患者來說，就未必了，他們首想的還是我這病能不能治好，什麼時間能治好。”
“風景啥的，都是次要的……”
兩人邊聊邊走，趕往醫院的綜合辦公樓去開車，忽然發現路前方一男子手中提着華山醫院標誌的影像資料袋，一動不動的站在了路邊。他彷彿雕塑一般，真的是一動不動。
唯有風輕輕吹搖他手中的資料袋，還有他頭頂上有些雜亂的頭髮。
走近過程中，青檸也發現了那人的異樣，忍不住問：“至明，那人怎麼了？”
“自己或是家人檢查出了大病重病，一時接受不了，或是陷入痛苦不可自拔。”
餘至明解釋一句，也是心生唏噓。
像男子這種呆愣住的情況，在醫院並不少見，尤其是在醫院的門急診。
初次得知大病重病診斷的患者或家屬，一時難以承受，不是號啕大哭，就是像這位男子一般，陷入呆滯或迷茫。
路過這人時，餘至明回看了男子一眼。
三四十的年歲，膚色有些黑，一看就是長時間的戶外工作者。
只見他雙眼無神，沒了焦距，臉上是凝固的痛苦表情……
走過了十幾步，餘至明長嘆一聲，停下腳步，又轉了回來。
“嘻嘻，我贏了！”
“贏啥？”
“我剛纔在心裡猜了，你終究會忍不住憐憫，回來關切一下這人是什麼情況的。”
“事實證明，我猜對了。”
餘至明白了青檸一眼，來到呆滯男子近前的他，伸手在男子眼前，晃了晃。
受到刺激的男子，身體一震，從呆滯狀態中驚醒，又後退遠離了餘至明一步。
餘至明直接問道：“我是醫院的醫生，你遇到了啥情況？”
男子看了看餘至明，又看了看餘至明身旁的青檸，再次把目光投在餘至明身上。
他面露苦澀，語帶艱難的說：“腦子裡長了一個瘤子，醫生說我隨時有死亡的可能，而且手術治療風險非常大。”
“我有兩個孩子，大的九歲了，上小學二年級，小的上幼兒園。”
“爸媽的年紀也不小了。”
“我，我，我，不敢死，也不能死……”
說完這話，男子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中開始涌出眼淚。
他有些慌亂的用手心去擦眼淚，結果卻是越擦越多。
青檸趕緊的從隨身包包裡取出一些紙巾，遞給了男子。
餘至明則要過了男子手中的影像資料。
他拿出CT片子，舉起對着天空光亮處。
“咦，動脈血管瘤！”
男子的動脈血管瘤要比邵國棟醫生的情況嚴重很多，動脈鼔出來的瘤包大如鵪鶉蛋，隨時有破裂出血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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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應該出現了大腦佔位性症狀……
“你是因爲什麼原因來做大腦檢查的？”
男子已經止住了眼淚，說：“醫生，我主要做戶外廣告安裝、空調移機等工作。”
“這段時間，時常感到頭暈眼花，這對我的工作危險性很大，就來醫院做一個檢查。”
“沒想到，檢查出了瘤子。”
只是頭暈眼花，這佔位性的症狀，還算是比較輕的。
餘至明在腦海中快速的模擬了一個這人的介入栓塞手術過程，心中就有數了。
“你這種情況，可以做介入栓塞手術，我可以做。”
男子面露遲疑說：“給我做檢查的那個醫生也說了，我這種情況，也就做這個什麼介入手術還有救治可能，但是風險也很大。”
“還有，手術費至少二十萬。”
他一臉痛苦說：“我，我根本拿不出這麼多的錢。我不想，人沒了，還給家裡老的老，小的小留下一屁股債。”
餘至明呵呵一笑，說：“遇到我，算你命裡運氣好。”
“不用你花錢。”
他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了男子。
“這是我的名片，信得過我的話，就去亓越醫學研究中心辦理住院手續。”
“我給你做手術……”
說完這話，餘至明留下呆愣，不敢置信的男子於原地，飄然離開……
待一棟建築隔開了視線，餘至明取出了手機，撥通了亓越老師的電話。
“老師，關於腦動脈瘤手術，運氣不錯，我找到了一個練手的……”
餘至明的話還沒有說完，亓越的聲音從手機中傳出。
“至明，正好有事要對你說。”
“那個，邵醫生自己聯繫了一位擅長做腦血管介入治療的神經外科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