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近七點，鮑婉來到華山醫院附近的砂鍋小餐館，在二樓的一個小包間，見到了約她前來的老鄉。
來自浙大醫學院的應屆畢業生張君。
鮑婉和張君招呼了一聲，隔着一個座位坐了下來，隨口問道：“溫醫生還沒到？”
“別提他了，我就沒請他。”
張君語含憤懣的回了一句，把菜單遞過來，笑着說：“婉姐，想吃什麼，隨便點。”
鮑婉隨便點了個紅燒豬腳，又問：“工作單位有着落了？”
一聽這問話，張君就露出了一個可憐兮兮的表情，“婉姐，別提了。”
“本以爲市一醫院有把握，我就把其他兩家有意向的三甲醫院給回絕了。沒想到最後一關，被市一醫院刷了下來。”
“婉姐，我現在是兩頭落空，保底的單位都沒有，只能求你救救我了。”
他又語帶希冀的問：“聽說，華山醫院要啓動第二輪的招聘？”
“還說招收人數，還要超過第一輪？”
鮑婉輕聲道：“是有這個說法，因爲要籌建華山二院需要不少醫護人員。”
“具體情況，還沒有正式文件下來。”
鮑婉又委婉提醒說：“招收人數再多也有限，幾十人而已。據說第一輪招聘，臨牀相關崗位，錄取比例超過了一百。”
“你當時沒接到面試通知，實屬正常。”
張君分辯說：“婉姐，我之所以沒獲得華山的面試機會，主要是簡歷不夠出彩，沒有亮眼的論文，榮譽也有所欠缺，但是理論知識和動手能力，絕對不比任何人差。”
他又不服氣的說：“要是我也有主任醫師老爸做指點，我也能寫出漂亮的論文，榮譽也不會少。”
鮑婉看着有些憤憤不平的張君，不由想到了去年的自己。
她當時也不止一次的想，要是能有醫二代的資源，肯定成績比他們還要出色許多。
但是，在華山醫院工作了近一年，鮑婉的想法改變了許多。
華山醫院的不少醫二代確實受到了偏愛，但那是人家在工作中表現出色贏得的。
而且，他們努力和勤奮也不比鮑婉他們差多少，甚至猶有過之。
鮑婉輕聲道：“他們享受到了父輩努力的恩澤，表現出色也正常。”
“我們依靠不了父輩，只能是更加努力，讓我們的後代有一個較高的競爭起點。”
她又勸說道：“華山的這第二輪招聘，可以預見的是，競爭也相當激烈。”
“張君，建議你放低一下要求，趁着招聘季還沒有結束，選擇普通一些的三甲醫院。”
張君很不甘心，說：“婉姐，你不是和餘至明醫生的關係不錯嗎？”
“他在華山醫院，即便不是一言九鼎，也很有份量吧？”
停頓一下，他又道：“婉姐，我可以讓家裡再準備三十萬的疏通費用。”
鮑婉緩緩的說：“我再重申一遍，我和餘醫生的關係，也就普通的同事關係而已。”
“這種事情，我跟餘醫生說不上。再者，你覺得，餘醫生會缺你這三十萬嗎？”
張君訕訕的笑了笑，說：“我知道餘醫生幾百萬一月的收入，網上議論不少。”
“他自然不缺我這三十萬，就是不知，婉姐你缺不缺這我這三十萬啊？”
“濱海的消費水平這麼高，婉姐你如今只是住院醫師，工資有兩萬沒？”
“實際到手多少啊？”
鮑婉輕呵一聲，說：“我如今收入是不多，但是足夠在濱海生活了。”
她起身道：“我突然想起，幾位病人的病歷還沒有寫完，我就先告辭……”
“婉姐……”
張君也站了起來，笑眯眯說：“上週，你是不是幫着一位老鄉患者安排了手術？”
“在盛情難卻之下，你接受了患者家屬五千的紅包？”
鮑婉臉色一冷，質問：“你怎麼知道？”
張君語帶得意的說：“這麼說吧，那一位患者，其實是我找來，並讓他去找你的。”
“我這裡有他當時送你紅包的視頻。如今醫療反腐，可是如火如荼呢。”
停頓一下，他又一臉誠懇道：“婉姐，還請原諒我的卑鄙無恥。”
“我之前那三十萬被溫朋那狗東西給坑了，我一時沒有別的辦法了。”
“只要我能入職華山醫院，婉姐，這三十萬，我一分不會少……”
餘至明和青檸驅車回到君山府的家，已是晚上近八點。
兩人稍作洗漱，和馮思思，還有邱蘭阿姨一起餐廳吃晚飯。
飢腸轆轆的餘至明埋頭大吃，沒一會兒聽到青檸的聲音響起。
“思思，今天都做了什麼啊？”
馮思思嘿嘿回道：“吃飯、睡覺、鍛鍊身體、刷手機、玩遊戲，算是放縱的一天。”青檸批評道：“思思，你也不小了，不能老是吃喝玩樂，不務正業，這學習和工作，你總得選擇一樣吧？”
“知道了，知道了！”
馮思思敷衍的回了一句，又趕緊的轉移話題，“表姐夫，表姐夫。”
“如今醫療反腐挺厲害。”
“我在網上看到了有關你的一個舉報帖子，說你月入五百萬，住着價值三千萬的豪宅，開着價值兩百萬的豪車，強烈要求有關部門對你立案調查呢。”
“你擔心嗎？”
餘至明嚥下嘴裡的食物，又喝了一口魚湯，順了順食物。
“這有啥可擔心的。”
餘至明一臉正氣道：“我的收入確實很高，但都是合法收入，也照章納稅了，無懼任何的調查。”
青檸也面露顯擺的說：“思思，我再告訴你一點，以你表姐夫的本事，只要不犯下殺人放火，叛國投敵一類的大罪，國家都會全心全力維護着他的。”
“你表姐夫對國家的貢獻和重要性，不是你這小傢伙能想象到的。”
馮思思眼睛一轉，嘿嘿笑着說：“表姐，按照你這說法，表姐夫以後對你家暴什麼的，國家也不會管了？”
“會不會古家也不會管啊？”
“畢竟表姐夫本事這麼大，至於表姐你的本事，我一時還真想不出來呢，嘻嘻……”
青檸瞪了這沒大沒小的傢伙一眼，又斜睨餘至明一眼，揮了揮小拳頭。
“真到那一步，誰家暴誰還說不定呢？”
青檸沉吟了片刻，小眉心蹙起，說：“我和至明的關係要是真破裂了……”
“要是二選一話，家族大概率真的會選擇至明，放棄我。”
餘至明見青檸的小嘴都癟了起來，一臉被遺棄的表情，很是無語。
他伸手揪了一下青檸的鼻子，笑着說：“假設這種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來嚇唬自己，讓自己難受，你是不是腦子短路了啊？”
青檸哼哼了兩聲，說：“未來有無數可能，任何情況都是有可能發生地。”
就在這時，餘至明的手機響了起來。
多好的轉移話題機會，他趕緊的取過手機，發現是院長秘書何英俊的來電。
餘至明當即按下接通，問道：“何大秘書，有什麼事？”
下一刻，何英俊的聲音從手機中傳出，“餘醫生，黎院長可能出事了。”
餘至明能從何英俊的聲音中聽出緊張和不安，關切的問：“黎院長能出啥事？”
何英俊聲音再次從手機中響起，“下午，黎院長突然接到去市委開會的通知。”
“剛纔，我有事情聯繫黎院長，發現他的手機無人接聽。我又聯繫了四大醫院的其他三家，發現他們都沒有被通知去市委開會。”
“我託人聯繫到了市委的一位工作人員，被告知市委今天沒有會議安排。”
“餘醫生，就醫療反腐這種形勢，我懷疑，我懷疑……”
下半句，何英俊沒有說出口，又轉而說：“如果真發生了那種情況，能救黎院長的就只有餘醫生你了。”
何英俊又道：“餘醫生，我跟黎院長的時間不算長，不到兩年時間。”
“之前如何，我不敢說，但在我跟着黎院長的這兩年時間，黎院長絕對是工作認真負責，沒有徇私收取賄賂，也沒利益交換。”
停頓一下，他又語帶懇求道：“餘醫生，還請你替黎院長說說話。”
餘至明對黎院長的印象，非常不錯。不得不說，這個消息，也着實震驚到了他。
他平復了一下情緒，才輕聲回道：“何秘書，這件事，我不會坐視不管。”
“那個，你再去打聽一下信息，別到了最後鬧出了烏龍。”
“我這邊，也聯繫一下其他人。”
結束了與何英俊的通話，餘至明拿着手機思索聯繫何人才能替黎院長說上話。
但是想了一圈，他才赫然發現，就根本沒有能聯繫上的大人物。
這讓他很是鬱悶。
沒有辦法，餘至明找到市局魏浩的電話，撥通了過去。
待通話接通後，餘至明直接問道：“魏警官，如果我有緊急事情要聯繫大人物，你能幫我最高聯繫到什麼級別？”
魏浩在通話裡關切問：“餘醫生，發生了什麼事？你想要聯繫到什麼級別的大人物？”
餘至明回道：“自然是能管事的大人物，級別越高越好。”
沉默了片刻，魏浩聲音再次響起，“餘醫生，這麼說吧，我得到了授權，可以把你的訴求最高轉達到國家//領導層次的大人物。”
餘至明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魏警官，我剛得到一個消息，我們醫院的黎院長有可能被反腐調查了。”
“如果他真犯有大錯，那是他罪有應得。如果沒有，我希望華山醫院穩定。”
“魏警官，還請你把我的這個訴求，儘快的轉達給能管這件事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