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樂煙兒的話，夜安珏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垂下眼眸，竟然有幾分黯然。
“我也懺悔過，當年我不是故意的……那件事，真的另有隱情……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夜安珏的表情變得十分痛苦，雙手深深地插入頭髮裡，難受地緊緊抱頭。
他彷彿承受着巨大的壓力，想要掙脫枷鎖一般。
樂煙兒看到夜安珏這樣，也嚇了一跳。
在林冬陸那件事發生之後，她去了解了不少心理方面的知識，知道一個人在巨大的心理壓力下，是很有可能心理崩潰的。
雖然她害怕夜安珏，但是他現在這個狀態也確實很讓人擔心。
樂煙兒開口，對着夜安珏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有什麼苦衷，你都可以告訴我，我可以替你向夜廷琛解釋。”
她心中也隱隱覺得，夜安珏雖然性格有些乖戾囂張，但是不至於做到這一步。
她還認爲，人性不會真的有這麼壞。
夜安珏忽然扭過頭，眼神深深地望着她。
“你信我嗎，煙兒？”
那雙瀲灩動人的狐狸眼，此刻帶着深深的痛楚，彷彿這些年來，長年累月受到內心的煎熬，無法訴說。
被這種信任又無助的眼光看着，樂煙兒竟然忘記了剛纔心中是多麼害怕。
她想，夜安珏年紀也不大，也許以前走錯了路，現在她應該盡她所能地拉他一把。
就像她自己一樣，以前做錯了事，那那個時候，多麼希望能夠有人來予她救贖。
樂煙兒點點頭，輕聲道：“我相信你。”
聞言，夜安珏的身子顫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樂煙兒，眼睛一紅，居然流下眼淚來。
樂煙兒心中有些嘆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吧。
夜安珏伸出手，將樂煙兒拉入懷中，緊緊地抱着。
這一次，樂煙兒沒有推開他。
“爲什麼要相信我？全世界，沒有一個人相信我……”夜安珏的聲音竟然有些抽噎。
樂煙兒能夠理解他的悲傷，甚至有點感同身受。
因爲在多年前，她在顧家的時候，也是遭遇着這種境地。
一樣的不被信任，一樣的悲傷，一樣的痛苦。
“我……也曾是這些惡意的受害者，我希望你能好受一點，以後的人生，還很長。”
樂煙兒輕輕地拍着他的後背，想鼓勵他將心中的傷痛都說出來，最好的結果，就是他和夜廷琛能夠化解彼此間的恩怨。
但是沒想到，夜安珏的聲音再次響起的時候，卻帶着輕佻的笑意。
“傻女人，太善良可不是一件好事。”
樂煙兒立刻察覺不對，想要推開他，但是被他抱在懷裡使不上力氣，被狠狠地按在他的懷中。
夜安珏如同擁抱着愛人一般抱着她，如果忽略她的掙扎和他青筋隱現的手，倒真像一對感情極好的戀人一般。
他深吸一口氣，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體香，然後緩緩吐出。
“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的不得已，每條路都是自己選的，沒有人可以逼你，如果你想不通這一點，總是喜歡做聖母的話，那麼你還會吃更大的虧，今天就當我免費給你上了一課。”
樂煙兒被按在他的胸口，聽着他心跳的聲音，卻覺得受到了羞辱。
他在踐踏她的善良。
“你……卑鄙！”
夜安珏輕笑：“你已經說過了，傻煙兒，你連罵人的話都這麼匱乏。但是，我這可不叫卑鄙，我只是不屈服於命運而已，難道僅僅因爲夜廷琛投胎比我好，我就要將家族的繼承權拱手讓人嗎？這未免也太沒有道理了。”
現在的夜安珏，哪裡還有一絲一毫剛纔落寞失意的樣子。
樂煙兒的心沉入冰窖，奮力掙扎：“你放開我！”
夜安珏感覺到了她的掙扎和不情願，眸光一沉，驟然鬆開手。
樂煙兒沒想到他會鬆手，還在使勁地從他懷裡掙扎出來，這下因爲慣性而朝後跌倒，狼狽地摔在了沙灘上。
夜安珏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眼中劃過一抹憐惜，樂煙兒沒有看到。
傻女人，不要試圖用溫情來感化他，就讓他在黑暗裡腐爛吧。
“永遠不要相信我說的話，即使我承諾了不會傷害你，以後也未必會做到，我是一個沒有信用的人。”
如果面對冷嘲熱諷，明槍暗箭，他還知道該怎麼應付，可是，一旦有人對他好，他竟然會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她的善良，襯托出了他的骯髒。
所以，別靠近他，別相信他，離他越遠越好。
“你這個瘋子！”樂煙兒咬牙切齒地道。
夜安珏哈哈大笑：“瘋子？這個稱呼我喜歡，天才和瘋子，不就是一線之隔嗎？我告訴你，更瘋狂的還在後面呢，只要我不死，這場爭鬥就永遠都不會結束！”
“爲什麼一定要這樣，難道要不死不休嗎？你們是兄弟啊！”
聽到“兄弟”這兩個字，夜安珏臉上所有的笑容都消失了，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兄弟？你以爲我想要這個兄弟嗎？從小到大就活在他的陰影之下，沒有一個人看到過我！我告訴你，我沒有這個兄弟，我只有勢不兩立的敵人！”
夜安珏越說越激動，到最後幾乎是咆哮出來的。
樂煙兒第一次見到夜安珏憤怒的樣子，眼睛猩紅一片，嚇得她忍不住後退了一步，一句話都說不出。
就在這時，夜安珏的表情簡直像是變臉一樣，怒氣頓收，瞬間變得溫和憐惜：“怎麼哭了，是被我嚇到了嗎？”
樂煙兒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看到夜安珏有向她走過來的趨勢，她嚇得連連後退。
夜安珏清晰地看到了樂煙兒眼中的恐懼。
他捏緊了拳頭，最終停下了腳步。
他轉過身去，冷冷地道：“眼淚是弱者纔會有的，不要祈求別人會同情。煙兒，你在我和夜廷琛之間，終究會成爲炮灰，我勸你早點離開，不要等到和孟依白一個下場的時候，再去後悔。”
說完，他大步離開。
海風吹散了他低聲呢喃的一句話。
“謝謝你願意相信我，但是，我自己都已經不相信我自己了，我……回不了頭了，抱歉……”
這句話充滿了悲涼，但是，只有他自己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