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許清去銀行的時候,順便拐到景明坊去了,樑的綢布莊的生意很不錯,早上便有了許多客人在看貨,店面裡各『色』絲綢擺放得整整齊齊,斑駁的『色』彩羅列在一起,給人極強的視覺誘『惑』力。
許清到來之時,那老掌櫃向身邊的客人告罪一聲,但迎上來笑道:“許大人是來找我家小姐的吧?小姐就在後院裡,許大人請隨小人來。”
許清頷首笑笑,拋開自己與樑玉的私人關係不說,樑家依然與自己是最爲密切的合作關係,他也沒有過於託大,對老掌櫃拱拱手纔跟在後面。
老掌櫃在院子裡喚了兩聲,樑玉便從樓上的窗子裡伸出頭來,只見她素顏淨面,秀髮隨意的挽在頭上,看到站在院中的許清時微微一怔,連忙把頭縮回去說道:“子澄,你等一下,我馬上就好。”
許清知道她的意思,其實她這副家居的隨意打扮,許清看着更覺怡情,樑玉本身就非常美麗,這種隨意的打扮讓許清有種更親近的感覺。只是人家姑娘家大概是覺得這樣見客人不禮貌,當然,如果她把自己當客人的話。
許清正想到這裡,沒想到樑玉又探出頭來說道:“子澄上來吧。”
她說完俏臉上似乎有點羞意,許清暗笑,她是不是也馬上想到了同樣的問題,覺得把自己當一般的客人有點生分呢?
許清施施然上到樓來,這是一間雅緻的小廳,窗臺邊擺着一株斜鬆盆栽,桌明幾淨,邊上擺着一個帶有日本特『色』的屏風,地上鋪着一塊波斯來的地毯,整個小廳的佈置帶着濃濃的江南韻味。樑玉果然還是剛纔那付隨意的打扮,款款地從裡面的閨房走出來,請許清在桌邊坐下,等身邊的兩個丫環上好茶,她揮揮手讓人退下後才問道:“子澄這麼早過來,有什麼事嗎?”
許清含着笑在她臉上流連了幾眼,才答道:“玉兒,你這麼問很傷我的心,沒事我就不能來看看你嗎?”
朝陽斜照在在軒窗的雕花格子邊,然後反『射』到樑玉的紅顏上,讓她臉上更添了一層淡淡的紅暈,樑玉不爲所動地說道:“子澄沒事會來找人家嗎?這太陽倒打西邊出來了。”
許清一聽這情形似乎不對,無奈地攤手道:“好吧,我是特意來謝謝你的,咱們也不是外人,那天你不必送來那麼重的禮,那樣反而顯得有點生分了。”
樑玉見他是來回禮答謝的,臉上不禁有些黯然,低下螓首輕輕地說道:“子澄不必相謝,送這份禮是我們四人商議過的,銀行收益越來越好,光是到年底分紅我家一成半股份,收益怕有二十萬貫,而子澄作爲發起人,每月卻只領到那點薪俸,我等實在過意不去,這是真心的想謝謝子澄你的。”
樑玉說完許久不見許清答話,忍不住擡起頭來,卻發現失去了許清的蹤影,正驚詫間突然發覺背後傳來他的聲音:“玉兒,這陣子我大多遊走於那些朝中大臣家中,倒是怠慢你了,平日在銀行裡相見也沒能和你單獨說說話,是我不對。”
樑玉柔柔地說道:“我也並非真的怪子澄你,我知道經過上次的事,子澄大概是感覺到自己勢孤力薄,所以才刻意去結交那些大臣,我幫不上子澄什麼,哪裡還好真的去怪你呢。”
雖然兩人緊靠在一起,樑玉的聲音也柔得象一泫清水,但她你你我的稱呼,卻總讓許清感到有些彆扭,無形中兩人之間彷彿有着一層隔閡。或許是自己聽慣了紅菱那種親暱的稱呼了吧。
樑玉突然轉過身來正面對着他,然後不顧一切的緊緊抱住他的身體,螓首深深的埋進他的胸膛,想起往日的種種情景,自己也是也分不清是傷心?是喜悅?說不出心中的百般滋味,竟就這般撲在他懷裡嚶嚶地低泣起來。
許清輕輕拍着她的粉背,想起她那日淚灑長街時絕望的眼神,心裡油然生起絲絲的痛惜。聞着她髮際的清香輕輕地說道:“玉兒,私下時還是改叫我郎君吧,再叫子澄就有些生分了,下次到江南,我就親自去向你爹爹提親,儘快把玉兒娶過門。”
樑玉聽完不再哭泣了,只是螓首埋得更低,雙手也抱得更緊些,許清輕吻一下她的耳垂,然後擡起她的頭來,樑玉美麗的臉上早已是豔紅一片,雙眸緊閉着。
等許清放開她的香脣時,樑玉便如一條窒息的魚兒,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美麗的明眸彷彿失去了焦點,嚶嚀一聲再次把螓首埋進他的懷裡,再也不肯擡起來。
許清輕撫着她的粉背說道:“玉兒,你要好好的,將來許家的產業還要靠你打理呢,也只有你來打理我才能放得下心。”
聽到樓下傳下路過的腳步聲,樑玉總於驚醒過來,翩若驚鴻般,迅速地掙開他的懷抱,髮釵一斜,長長的秀髮如雲霞般飄散,拂過許清的面上帶來一陣淡淡的幽香。
樑玉顧不得再理他,拾起髮釵跑進閨房去了,許清自個重新在椅子上坐下來,欣賞着牆上掛着的一些名家字畫,後院靜悄悄的,前街喧鬧的人聲能隱隱傳來,院裡的那個葡萄架上葉將落盡,幾隻麻雀在枯藤上來回跳躍着,被路過的丫環驚起,撲騰幾下翅膀飛出了院牆。
等樑玉再出來時,已經梳好了髮髻,還換了一身潔白的襦裙,許清一愕,然後壞壞地笑道:“玉兒,你換衣服竟不關門,還好我是正人君子,可就是正人君子也很難抵擋住你的殊麗風韻啊。”
“你個登徒子。”樑玉俏臉被他說得又是一片嫣紅,最後忍不住嗔怪道。
許清不忍再戲弄她,柔聲說道:“玉兒,我知道你擔心人家說三道四,但你一個姑娘家獨自在京,我總是掛念在心,有空就常到家裡來走動走動,紅菱和小顏她們都是極好相處的,你們彼此說說話,也能解外悶兒。”
許清讓樑玉到家裡走動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可樑玉自己卻是羞於登門,如今名份未定,自己一個姑娘家常上他家門,她實在做不到,在江南時衣不解帶地照顧他,還能有個自欺欺人的說詞,她與紅菱又不認識,現在去總也說不過去了。
對於紅菱她自是十分好奇,關於她的事樑玉也仔細的打聽過,除了知道她原是秦香樓的藝『妓』外,更知道許清爲數不多的那幾首詞都是爲她所寫的,倆人比自己還認識在先,對紅菱能捨棄一切追隨流放的許清,樑玉也挺佩服,加上那日許清把她帶出來敬酒所說的那翻話,樑玉倒不敢再小看紅菱在許清心中的分量了。
“入初後天氣快要變涼了,子澄和你家裡人大概也要添制些寒衣備着,若是你那位菱兒姑娘得空,不妨讓她來店裡選選料子。”
樑玉一邊重新給她換過茶,一邊柔柔地說道,眼簾兒一閃一閃的,還是有些羞於與他對視。
許清理解她的顧慮,這提議倒不錯,若是能先找些事由與紅菱認識並結下些交情,彼此之間相處就少了些尷尬,樑玉這姑娘不愧是做生意的,心思兒轉得倒快。
兩人就這樣對坐着,聊聊些家常。
“其實不談生意的時候,覺得玉兒你跟你孃親『性』格挺象的,都是那種溫和善雅的人,想必你初出來頂替家業之時,心裡挺苦的吧?”
樑玉微微一怔,然後溫和的笑道:“子澄真去過我家了?”
“嗯,只是也沒和你孃親說上什麼話,和吳靜邦稍坐一下便告辭了,你家那院落我看着很喜歡,哪天沒事做了,我也到蘇州去置辦個園子,在那裡怡養天年。”
樑玉瞟了他一眼,許清身上總帶着些閒散的『性』子,他說要到蘇州去閒居倒是有幾分可信的,蘇州就象大宋的後花園,古老而柔美,依水而居與世無爭的市井風情很容易讓人放鬆下來,那些紛爭累了的人都喜歡到那裡去休憩或安居。
“只是子澄還差幾天才十七歲吧,這就想怡養天年未必有些好笑。”
“咦,你怎麼知道?玉兒啊!你倒是消息靈通,連我的生辰八字都打聽清楚了,嗯,我也得向樑伯父打聽打聽你的八字才行。”
樑玉羞得剛欲站起來,突然又淡定地坐下微笑說道:“誰愛打聽你什麼八字了,是你那位管家自己告訴我的,怪得了誰?好了,不說這個,快把這茶喝了,咱們也該到銀行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