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尋不着出處,直到那聲音再次響起,方知有高人傳音直達靈臺:
“下界衆生修行,乃修性命,修一心之道,方能反奪五行造化。你以混沌之心晉至金丹,心境仍存頑劣人性,難至圓滿,何來劫意?縱然圓滿,且劫數又分三等……”
一爲小劫,二爲中劫,最難的爲大劫。
憑她現在的修爲,中劫、大劫自不必說,她區區一螻蟻之命哪有資格渡這種十死無生的劫數?光是小劫,即便她冥司百世遊只怕也逃不出這小劫的範圍。
魔由心生,境由心造。
人心無狀,劫亦無形,所謂的晉階渡劫都是雷劫,那是人修自己編出來的。如果她以此爲準則,爲晉階的依據,等劫數一到連她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桑月聽得正專注,等聽到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就沒有下文了。意識到有高人傳音指點,連忙拱手朝虛空深深一揖,行晚輩禮:
“多謝前輩指點,小修無知,來到星燧大陸十載仍對修行之道一知半解。今蒙前輩慈心指點,可否告知小修何謂混沌之心,這資質更適合修習何種功法?”
又或者,她該去哪座仙山、哪個宗門求仙問道?
修行不得法,與虛度光陰無異。
“不愧爲卑微貪婪之靈,”那聲音笑意輕淺,微微含嘲,“我不過好心提點兩句,倒讓你給賴上了。”
臉皮再厚一點的,膝蓋一軟一跪,她就有師父了。
嘖,這哪叫賴?
桑月的臉皮還不夠厚,僅下意識地在心裡吐槽一句,這不是在懇求指點嗎?
當然,甭看這聲音溫和得很,雖然有些嘲諷的意味,可人家是大能,嘲諷一位低階小修太正常不過了。聽起來很友善的一道男聲,可她不敢造次,謹慎道:
“是小修逾矩了,多虧前輩的提點,讓小修有了明確的修行方向。這便回去尋找合適的功法再接再厲,就不攪擾前輩清修了。”
求人辦事之類的,她向來不得章法。
遇上了便謙虛請教,若對方不樂意指點自己也無需強求,速速離開比較妥當。說多錯多,萬一這是個性情反覆無常的,便真的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言畢,轉身就想溜。
憑她過往的處世經驗,若恭敬地等候對方吭聲放行,必難如願。她越恭敬,那些人就越要挽留然後對她說一堆沒用的廢話。
有時候,她放低的姿態會成爲別人得寸進尺試圖拿捏她的階石。
比如趁機倚老賣老,想套路她親口答應工作方面的無理要求。說走就走雖然無禮,會被別人在網上說她清高傲慢,勝在自己耳根清淨且能省去一堆麻煩。
很不幸,她今天又遇到這種性情乖張的人了。
轉身試圖光遁的技能用不了,想瞬移的身影也動不了,被人拎着命運的後衣領提到半空晃悠。
“你是哪兒來的不知感恩的小輩?得到自己想聽的就想走?”
桑月再次提起小心肝,神經繃緊,並眼色示意有些心浮氣躁的阿滿保持冷靜,爾後恭敬冷靜地詢問:
“不知前輩的意思是……”
道謝的話已經說了兩遍,再多就虛僞了。給酬勞?她身上除了一堆靈石,便只剩下丹藥和藥劑。這些都是低階小修用的東西,這位前輩一聽便知是大能。
怎會把這點東西放在眼裡?
“我修行千年,身無旁物,更無同道可以秉燭夜談排解寂寞,不如……”
說到這裡他頓了下,讓桑月莫名地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複雜的思緒在腦海中化作一個靈氣小人瑟瑟發抖地抱緊自己。
她也是看過小說的人,知道修真界有些修士以人作鼎,助自己的修爲一日千里。化作煙霧的阿滿也想到這一層,凝出半截尖尾在半空中沉緩有力地甩着。
它主人可以各種花樣作死,但絕不能是受盡凌.辱而亡。
“不如,”那聲音彷彿不知她的腌臢思想,噙笑道,“就把你身邊的這條小蛇予我作伴吧。”
“啊?!”桑月驚愕。
阿滿同樣吃了一驚,嚇得火速凝形啪嗒地貼在她的耳廓後方,小奶音尖聲叫嚷:
“不給!”
它冰涼的軀殼冷不丁貼近,讓毫無防備的桑月激靈靈地打個冷顫。腦海裡再次掠過一絲難以置信的念頭:她身爲人的魅力居然連條蛇都比不過,真失敗!
吐槽歸吐槽,冷汗微滲的她竭力淡定,保持恭敬的態度:
“這個,前輩,不瞞您說,阿滿是小修的救命恩人,也是小修在修行路上的最佳拍檔。我從未把它當作靈寵或可以隨意予人的寶貝,所以……恕難從命。”
“不識好歹,”聲音依舊溫和,“這小獸見識淺薄,卻仗着過往晦暗不明的記憶信口開河,留它在身邊,你就不怕有朝一日被它往陰溝裡帶?”
就算不見劫意,她也是金丹修爲。
還懂得煉藥煉丹,有這種天賦和技能作倚仗,加上她的勤勉以及跟大自然溝通的親和之力,她的修爲會越來越穩固堅實。
以她的領悟能力,找到合適的修煉功法是遲早的事。
現在入宗門只會被人家壓榨價值,把她的精力和鬥志消耗殆盡,於修行無益。等榨乾淨她的價值,才輪到她憑藉宗門傳授的那點基本常識開始修行。
有人的地方,難免勾心鬥角。
而她特別能忍,偏偏忍這一字最毀道心,等意識到這一點就太遲了。屆時,她還不知要浪費多少時間才能恢復現在的狀態。
這些話不便言明,他也不想說,讓她自己領悟吧。
欸?他的話讓一人一蛇同時愣住,旋即明白對方爲何提這要求。
危機解除,阿滿不服地躲在某人的耳廓後邊微撇嘴角。果然是修煉千年的老古董,連它和主人的日常笑話都聽不出來。
敢情那句蠢貨是罵它的,還以爲找到同道中人了呢,嗤~。
“讓前輩費心了,”想到自己剛纔的不良思想,桑月汗顏心虛,態度越發的謙恭,“阿滿頑劣,時常與小修這般鬥嘴嬉鬧,實則並無壞心。有時候,有它在旁廢話連篇,何嘗不是一種消遣?”
死死巴住她耳廓的阿滿一動不動地裝死中:“……”哼,什麼消遣?它明明字字珠璣,是主人不識貨~。
至於這位前輩之言,強者爲尊,他愛怎麼說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