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杜雲蘿的疲憊,穆連瀟則是神清氣爽。
雖然杜雲蘿早就清楚男女差異,而她的身體也確實比不得習武的穆連瀟,可她還是咬牙切齒。
東次間裡,連翹擺了桌。
穆連瀟握着杜雲蘿的手出去,兩人在桌邊坐下,直到連翹把雞湯端到杜雲蘿跟前,穆連瀟才鬆了手。
杜雲蘿只覺得眉心突突的跳。
這雞湯是什麼時候熬的?
從他們叫水到現在纔多少時間,怎麼能熬出一碗濃濃的雞湯來?
還是說,兩人剛關上門,連翹就吩咐大廚房去準備了?
杜雲蘿堆起來的厚臉皮瞬間就要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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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翹看出了杜雲蘿的尷尬,她清了清嗓子,垂着頭,道:“奴婢去大廚房裡時,正好在熬雞湯,奴婢就盛了一碗過來。”
穆連瀟執筷的手頓了頓。
杜雲蘿乾巴巴笑了笑,示意連翹附耳過來:“今晚上都喝雞湯?”
雞湯補氣血,除了行房之後會被端上來,一個月裡也有幾天廚房裡會熬煮。
連翹抿脣,支支吾吾地搖了搖頭。
杜雲蘿一下子就悟了。
這是給尚欣院裡準備的,一隻老母雞能燉一鍋子湯,連翹去得巧,也就一併取了。
既然是蔣玉暖要用的,杜雲蘿自然不擔心裡頭摻了亂七八糟的東西,慢條斯理地飲了。
下午費了大力氣,穆連瀟胃口格外好。
桌上的菜色具是兩人愛吃的,穆連瀟吃飯不像挑三揀四的公子哥們講究,他吃得快,卻不粗魯,反而會讓旁人覺得飯菜可口。
這大概也算是“秀色可餐”?
杜雲蘿胡亂想着,比平日裡多用了半碗。
怕夜裡不克化,趁着外頭夜風不大,夫妻兩人慢悠悠地在園子裡散步消食。
“四叔的事體,世子知道了嗎?”杜雲蘿小聲問道。
穆連瀟答道:“四弟突然來了邊關,身上就帶了祖母的信,信上說他犯事,祖母讓他在邊關反思。
到底犯了什麼事,信上沒有提及。
我和二哥都問過他,那小子不肯說,問多了就跟我們急。
雲蘿,四弟到底做什麼了?”
杜雲蘿訕訕,道:“醜事,祖母怕在信上說不清,這纔沒提吧。
我瞧着今天在柏節堂裡,祖母原是想說的,可又實在不知道怎麼開口。
那種事,還是我私底下給你講,纔好說些。”
穆連瀟的眉頭緊緊皺了皺。
醜事,讓吳老太君都說不出口的醜事,穆連喻竟然能捅出那麼大的亂子來!
穆連瀟頓住腳步,低頭看着杜雲蘿,他沒有催促,等着杜雲蘿開口。
杜雲蘿斟酌着用詞,把後院從七夕開始鬧鬼,到加派了人手巡夜,再到滿荷園裡主僕三人被撞破,安娘子背主自盡,穆元婧飲藥墮胎給穆連瀟講了一遍。
穆連瀟臉上黑一陣白一陣的,胸中氣血翻涌。
要是穆連喻在他跟前,他定要出手狠狠教訓這荒唐的弟弟一通。
穆連喻怎麼能做出那種違背倫常的事體來?
真真是枉讀了那麼多年的聖賢書!
當着杜雲蘿的面,穆連瀟還是按捺住了情緒,他怕嚇着杜雲蘿,只咬牙罵了聲“混賬東西”。
“姑母和四叔那樣,祖母根本開不了口,”杜雲蘿道,“二伯那裡,應當也是二嫂硬着頭皮去說。”
穆連瀟抿脣。
這種事情,除了夫妻暗悄悄說說明白,其餘人誰能給他和穆連誠解釋?
誰都說不出口的。
即便是杜雲蘿,穆連瀟亦覺得她的聲音乾澀尷尬,正是“硬着頭皮”。
“雲蘿,”穆連瀟上前一步,輕輕把杜雲蘿攬在懷中,柔聲問她,“撞破了那事,沒人爲難你吧?”
杜雲蘿怔住了。
出了那樣事體,穆連瀟罵穆連喻、甚至不顧尊卑說穆元婧的不是,亦或是擔心吳老太君,杜雲蘿都不意外。
可穆連瀟最關心的是她,這讓杜雲蘿整顆心都暖了起來。
她的臉埋在穆連瀟的胸口,伸手回抱住他,彎着脣角,道:“祖母和母親是非分明,怎麼會爲難我呢……
也沒有爲難底下人,她們原本就是奉命行事,要把那裝神弄鬼的人找出來。
一開始都是衝着那影子去的,誰知道會……
二嬸孃病了一場,比起爲難我,她更想和姑母不死不休。
不過,也虧得是發現得早,祖母才能把事情都收拾了,真等到姑母的肚子大起來,那才麻煩了。”
這樁事體說完了也就略過去了,知道了來龍去脈便好,繼續說下去徒增尷尬。
穆連瀟輕笑問道:“還沒仔細問問你,這半年過得如何?”
杜雲蘿擡眸,睨了他一眼:“世子不是已經聽九溪說過了嗎?”
穆連瀟低笑,在她額上蹭了蹭:“我想聽你說。”
杜雲蘿忍不住笑了,心中幾分歡喜幾分雀躍,兩人往回走,一道絮絮說着。
“我四姐姐說的,她見過安冉縣主的兒子了,很是精神可愛,”杜雲蘿笑着道,“中秋入宮時遇見南妍縣主,她也有喜了,算起來,現在差不多五個月的身孕了,等過年時進宮請安,她說不定要胖上不少。”
穆連瀟含笑聽着,待回到屋裡,他摟着杜雲蘿的細腰,道:“全是這個有了,那個生了。”
杜雲蘿眨了眨眼,撲哧笑了。
誰讓她熟悉的都是年紀相仿的姑娘們。
“正好都是嫁人生子的時候嘛。”杜雲蘿鼓着腮幫子道。
穆連瀟笑意更深,低頭抵着杜雲蘿的額頭:“那你呢?”
呼吸噴在鼻尖,杜雲蘿的長睫顫了顫,許多話堵在嗓子眼裡,她一時不知該如何說。
四目相對,極近的距離讓杜雲蘿看清了穆連瀟的眼睛,裡頭清晰映着她的身影,染了薄光的眸子深不見底。
在杜雲蘿回答之後,穆連瀟捧着她的臉龐,嘆道:“雲蘿,我想要孩子。”
杜雲蘿鼻子一酸,視線霎時模糊。
她也想,想要她和穆連瀟的孩子,可就算是把大廚房捏在手中,杜雲蘿也不確定,她能在府中安安穩穩地生產。
輕輕咬了下脣,杜雲蘿閃過一個念頭,道:“你要我像二嫂那樣嗎?一個人懷孕一個人生產一個月坐月子,胖了瘦了你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