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嬤嬤聽得仔細,眼珠子咕嚕咕嚕一轉:“活着的?那怎麼還矇頭啊,不怕悶死!”
“聽說是咱們城裡有頭有臉的公子哥,不蒙着頭,怕叫人認出來,邊上就跟着衙役,怎麼會讓他悶死,他身上好重的血腥氣,蓋得白布都浸透了血。”小販撇了撇嘴,“這些公子哥啊,十個有九個不是好東西。
對了,最後還擡出來一個,這個沒蒙上,是個沒用的書生,整個人暈過去了,臉上還沾着血跡。
你別不信啊,我是親眼去看了的,跟那邊那些人不一樣,他們都是聽來的。”
葉嬤嬤連連點頭,掏出了些銅板塞給了小販。
小販樂呵呵地塞到了懷裡,眯着眼道:“那我再跟你說個事兒。
去年夏天,也有一男一女死在胭脂衚衕裡吧?當時也挺熱鬧的,好像是什麼侯府裡的公子。
剛纔在院子那裡,那些衙役說漏了,說被蒙着出來的那個男的,和去年死的那個,是姻親!
嘖嘖!
莫不是早下去的那一個,在地底下孤零零的,就拖着姻親一道去了吧?
今天還是中元,你說呢?”
“阿彌陀佛,嚇死人的話,我可不敢說。”葉嬤嬤連聲道,又添了幾個銅板,轉身離開了東大街。
看來,那個婉黛是當場死了,暈過去的書生應當是她的情郎,就姚八那模樣,和書生沾不上邊。
也就是說,被從頭蒙到腳擡出來的男子是姚八了。
白布上滿是鮮血,可見傷得不輕。
可對穆連慧來說,姚八是死了最好,只是重傷……
葉嬤嬤抿脣,遺憾,真是遺憾!
要真能跟那個小販說得一樣,讓晉尚把姚八帶下去就好了。
葉嬤嬤回到了定遠侯府,沒有去風毓院,而是徑直往柏節堂去。
她是知道穆連慧的脾氣的,這幾年,穆連慧在平陽侯府裡無論有什麼事兒,都不愛與練氏說。
況且,練氏自個兒還躺在牀上,能使什麼勁兒?
她貿貿然過去,反倒叫練氏擔心。
柏節堂裡,秋葉依舊守在門口。
“姑娘,我是鄉君身邊的,鄉君讓我回來給老太君帶了話。”葉嬤嬤道。
秋葉搖了搖頭:“老太君今日身子疲乏,還用着藥,剛纔大奶奶過來,都沒能進去。”
葉嬤嬤一臉爲難。
秋葉眼珠子一轉,道:“鄉君若有什麼要緊事,媽媽不如去尋大太太或是二太太……”
正說着話,竹簾被撩開,單嬤嬤從裡頭出來了。
“有什麼話與我說吧,等老太君醒了,我再轉達。”單嬤嬤道。
葉嬤嬤出府,原本就是打聽姚八傷情的,並非是到吳老太君跟前掉眼淚,聽單嬤嬤如此說,便頷首說了晉環大鬧的事情:“鄉君也慪氣,哪有話都不說,來了就動手的,這位姑奶奶是越來越過分了。
鄉君的性子,我們都是知道的,說句不敬的話,那是‘一言不合,轉身就走’,理都懶得理會的,可被人幾次三番欺上門來,都不得不和那樣的人逞口舌之勇了。
再這麼下去,哪天真還手了,這不是……”
單嬤嬤沉着臉。
二房上下做的事情,單嬤嬤當然是恨的,可不管怎麼說,穆連慧也是定遠侯府出身的,哪裡能讓晉環胡亂撒氣?
這不單單是姑嫂之爭,也關係到定遠侯府的臉面。
“我曉得了,你回去開解開解鄉君。”單嬤嬤道。
葉嬤嬤辦妥了事兒,急着回去稟報穆連慧,便也沒有耽擱,轉身就走。
單嬤嬤回到了屋裡,羅漢牀上的吳老太君的眼皮子動了動。
“怎麼回事?”
單嬤嬤猶豫着,最後還是一五一十說了。
吳老太君淺淺笑了笑:“阿單,看過了那些讓我心冷的事兒,這等姑嫂吵架,都讓我覺得活潑了。”
單嬤嬤的心重重一沉,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吳老太君。
“連慧的事兒,她自己能解決。”吳老太君道。
事情還在穆連慧的掌控之中,所以那婆子傳了句話就走了,要真的到了穆連慧應付不了的局面了,來傳信的就不是這幅態度了。
葉嬤嬤出了定遠侯府,才走到衚衕口,迎面就遇見了雲棲。
“這不是雲棲嗎?”葉嬤嬤心思一動,趕緊上去,低聲道,“正好跟你打聽個事兒,平陽侯府上那位不講理的姑奶奶突然歸家來尋鄉君麻煩,似乎是姑爺出了什麼狀況,後來有興安伯府的人來報信,說是姑爺受傷了,雲棲你消息靈通,知不知道姑爺到底傷得如何?”
雲棲挑眉,他的訊息是比別人周全些,但他記着穆連瀟的吩咐,不參合穆連慧的事情。
摸了摸鼻尖,雲棲道:“不是我不告訴你,是我也沒鬧明白,只知道受傷了。衙門現在忙得一團亂,我哪裡能湊上去打聽。既然興安伯府的人都報信來了,問他不是最清楚?”
葉嬤嬤碰了個軟釘子,訕訕笑了笑。
等走回到平陽侯府外頭時,身後馬蹄聲傳來,速度極快,唬得葉嬤嬤趕緊往邊上靠了靠。
定睛一看,越過去的馬匹在府門外停下,翻身下來的人跌跌撞撞衝進了門。
葉嬤嬤小跑着跟了上去。
那人往二房上傳了口信,得了信的人快步離開。
葉嬤嬤雖然不曉得他們說了什麼,但那離開的婆子恰恰是平陽侯夫人身邊的李嬤嬤。
平陽侯夫人的屋子裡,安靜極了,連晉環都閉着嘴,坐在一旁不吭氣。
李嬤嬤青着臉進來,看了一眼主子們,低垂下了頭,穩着聲音,道:“打聽來了,姑爺傷得很厲害。”
晉環紋絲不動。
平陽侯夫人示意李嬤嬤繼續說。
李嬤嬤心一橫,按捺住尷尬:“那外室傷了姑爺的子孫根,一剪子刺下去的,姑爺當場就暈過去了,現在興安伯府裡亂成一團。”
“什麼?”平陽侯夫人愕然,“那、那還治嗎?”
李嬤嬤掃了一眼愣怔的晉環,道:“侯夫人,那邊說,能不能保住命還說不準。”
世子夫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沒命了?”晉環喃喃道,“真要沒命了?”
她之前還大罵着讓姚八去死,死了最好,現在竟然告訴她,姚八真的快要死了?
這、這怎麼可能?
事情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