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邵木峰寵兒子的時候都快把兒子寵上天了, 就差把兒子貢起來前面放一排果盆、然後點支香來拜拜了;不過他訓起兒子的時候,就連一旁的晴姨看得都要哭了。不難想見,邵華正是在慈愛的父親的訓斥聲中長大的。他的臉到底是被父親寵愛地捏的多, 還是被父親訓斥地捏的多, 後來自己想想, 大概一半一半吧。
雖然很寵兒子, 但邵木峰也沒搞什麼特殊, 等邵華到了年紀,他就讓他去幼兒園了。只是當中跳過了託兒所,因爲他覺得託兒所就是讓兒子換個地方睡覺, 實在沒什麼必要去。幼兒園是“光匯”報社辦的,裡面的孩子大都是單位職工的孩子, 還有附近居民區的一些適齡兒童。那個時候基本都是這樣, 稍大一點的單位, 自己就有一個幼兒園性質的機構,這樣好讓父母安心工作, 也方便接送。
“喂喂,告訴你,”楊老師招了招手,等王老師走近後她說到:“明天太子就要過來了。”
“什麼太子?”
“社長的兒子,明天就要來了。”
“是嗎?!”王老師很興奮, 拍拍自己的臉, “就那個胖嘟嘟的小邵華?”
“不是他, 還有哪個太子?”
王老師幾根手指對空比劃着, “以後有的好捏了!他長得可愛死了!”
……
“我叫邵華, 你們叫什麼?”看到那麼多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邵華興奮死了, 馬上紮了進去。
幼兒園小班的孩子,只有兩三個和邵華打了招呼,大多很膽小,沒有應聲。
邵華拉過明麗,介紹到:“這是我姐姐,叫丁明麗。”
“……”
楊老師正暗忖着這小女孩到底是“公主”還是“太子妃”的時候,就被“皇上”打斷了思緒。
邵木峰把兩位老師叫到一邊,說到:“楊老師、王老師,你們不要客氣,該怎麼教導就怎麼教導,不要因爲我的關係,給邵華搞特殊待遇。”
“嗯,嗯,我們知道,都是同志們的孩子,我們會一視同仁的。”
“這樣我就放心了。對了,這個小女孩叫丁明麗,是邵華的奶媽的孩子,我讓她一起來上幼兒園。”
“哦哦。”
“……”
叮囑了幾句之後,邵木峰就走了。唯一讓他擔心的是:因爲他的面子,兒子得不到“應有”的管教。
邵木峰走後,楊老師正式向小朋友們“引薦”了邵華和丁明麗。不一會兒,大家就熟了。小孩子,熟絡起來很快。
幾天後,邵華在幼兒園睡完午覺起來,發現身邊出現幾顆巧克力,一看,是從自己口袋裡掉出來的。他想起來,上午來幼兒園前自己往兜裡抓了一把巧克力,後來忘記吃了。他招呼了一下,隨手就分給了周圍的小朋友。這一分,可不得了,邵華立馬成了小朋友們的焦點。要知道,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末,巧克力絕對屬於新鮮、少見玩意兒。邵大少爺分給大家的還都是上等貨呢,口味別提有多好了。
接下來幾天,邵華每天都要抓一把巧克力帶去幼兒園。雖然他的手小抓不了多少,但一袋巧克力也經不起他天天抓一把,沒幾天就被抓完了。
“爸爸,我巧克力吃完了,你再給我買。”
“怎麼這麼快?”邵木峰摸摸兒子的頭,“不是跟你說過嗎,巧克力吃多了,牙齒要壞的。你再吃這麼快,以後巧克力爸爸就收起來了,不放你那兒了。”
“不是都是我吃的,我帶到幼兒園分給小朋友們了。”
“呵呵,邵華真懂事,知道和小朋友分享——”說到一半,邵木峰好像想到了什麼,“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做很闊氣?一羣小朋友圍着你,你很有優越感?”
這話小邵華哪聽得懂?他只能眨巴眨巴地看着爸爸,看着他嚴肅的表情,以爲以後再也沒有巧克力吃了。
邵木峰又摸摸兒子的頭,“呵呵,不是爸爸小氣不讓你帶給小朋友們吃,只是——”邵木峰想了很久,不知道怎麼向兒子表達他的想法,他擔心兒子太小,根本聽不懂他的意思,只能皺着眉,儘量把話往簡單裡說,“爸爸不反對你當孩子王。不過呢,如果你經常帶東西給小朋友吃,這叫‘賄賂’,”看着兒子又眨巴了幾下眼睛,邵木峰搖搖頭,只得簡單地說了一句:“要以德服人!”
邵華一句也沒聽懂,只覺得父親不會給他買巧克力了,他撇了下嘴,“哦。”
一看兒子的表情和語氣,邵木峰就知道他根本沒有聽懂,而且還誤會了自己,他閉眼想了一會兒,突然好像想到該怎麼說了,開心地把兒子抱到腿上,說到:“看到別人拿了很多東西,就要幫他一起拿;看到別人在掃地時,你要主動去幫忙一起掃……懂嗎?”
“爲什麼丁伯伯他們掃地時,爸爸從來不幫他們一起掃?”
邵木峰擦汗,尷尬地笑着說:“這是他們的工作,爸爸如果去幫他們,就等於搶了他們的工作,懂了嗎?”
邵華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
“總之,看到小朋友有困難就去幫忙。”
“嗯。”
邵木峰放下兒子,站起來拉好他的手,“走,爸爸陪你買巧克力去。”
“爸爸最好了,我最愛爸爸!”說着,小邵華“啵”地獻上一個香吻。
沒幾天過後,巧克力引發了一場“血案”。
下班時,邵木峰去幼兒園接邵華和明麗,才進教室,一個小孩就跑過來告狀:“叔叔,叔叔,邵華打我。”說着,就“嗚嗚嗚”地哭起來。
“邵華,過來!”
聽到“皇上”的口氣很兇,王老師馬上走過來,解釋到:“社長,沒什麼事,小孩子之間經常打架鬧着玩的——”
“你們是不是在袒護邵華?”
“沒有,沒有,真的沒有。”
王老師的確沒有偏袒“太子”,小孩子吵鬧、打架常有的事,她早見慣了。
邵木峰不理會王老師的解釋,一把把邵華揪過來,“是不是你打人了?”
“是。”
邵木峰看兒子理直氣壯、一點都不知道自己錯的樣子,有點火大,“爲什麼打人?!”
邵華指着那孩子說:“他搶別人的巧克力!”
那孩子被邵華這麼一指,哭得更厲害了。
邵木峰哄哄那孩子,接着對邵華說:“那你也不用打人啊!”
“我給大家分巧克力,已經給他了,他還要搶小明的。小明哭了,我叫他還給小明,他不肯,後來把姐姐的巧克力也吃了!”
“你就打他了?”
“嗯!”
“打——”邵木峰剛想說“打得好”,聽見旁邊有個孩子叫了聲“媽媽”,才意識到這是在“大庭廣衆”之下,馬上改口道:“跟我回去,看我好好收拾你!”說着,邵木峰拎着兒子的衣服就把他拖走了。過了一會兒又回來找明麗,剛纔他演戲太投入,忘了帶她一起回家了。
車後排。
“邵華。”
邵華轉頭不理父親,他覺得自己做得沒錯,父親錯怪他了。
“兒子,打得好!”
“嗯?”邵華不解,睜大了眼睛。
“你這叫鋤強扶弱、行俠仗義、見義勇爲……”邵木峰不管聽得一臉懵懂的兒子,捏捏他的臉,繼續說到:“你今天也算先禮後兵了,雖說先動手不好,不過誰叫你是我兒子呢……”
邵華大概只聽懂一成,不過感覺父親好像很高興的樣子,他也高興地笑了:“我是爸爸的兒子!”
邵木峰摸着邵華的頭,對司機說:“去和平飯店。”轉頭又對邵華說:“今天獎勵你,我們去和平飯店吃你最喜歡吃的乳酪蛋糕!”
“真的?”
“當然!”邵木峰又摸摸明麗的頭,“明麗喜歡吃蛋撻對不?今天給明麗要雙份的!”
“嗯!我最喜歡吃蛋撻了。”
吃飯的時候,邵木峰看到餐廳中央那架鋼琴,忽然想到:是時候可以教兒子拉琴了,正好可以修身養性、降降他的“鬥氣”……
吃晚飯,邵木峰讓司機開到了樂器用品商店。
邵木峰指着一排小提琴問到:“邵華,喜歡深色的還是淺色的小提琴?”
“我要這個!”
“那是大提琴,我問你喜歡什麼顏色小提琴?”
“我就要這個,”邵華幾乎要抱上大提琴了,“大比小好!”
聽到這句,邵木峰恍然大悟,他終於明白自己爲什麼喜歡抽手指粗的雪茄而不是鉛筆細的香菸了。(小號的雪茄也有,邵木峰是從來都不正眼看它們一眼的。)
“好,兒子就學大提琴!”邵木峰走進營業員,指指大提琴問到:“請問有少兒用琴嗎?”
“呃——這個幾乎沒什麼人買,就這一架,小孩用的——得定做。”
“好,那就定做,”邵木峰指着邵華,“就這孩子用,你看一下尺寸吧。”
“好的。對了,同志,這得先付訂金。”
“沒問題。大概什麼時候能做好?”
“下週日您可以過來拿琴了。”
“好的。”
營業員開好訂金單給邵木峰,他付了錢之後,笑眯眯地對明麗說:“明麗學小提琴吧,叔叔親手教你。”
明麗點點頭,“嗯。”
邵木峰對營業員說:“拿一把小提琴,這個小姑娘用。”
“好的。”
營業員拿了一把1/8琴給明麗試,一拿一個準。
付了小提琴的錢之後,邵木峰心滿意足地帶着邵華和明麗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