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小萌到底還是個孩子,經歷那麼恐怖的場景,死去的那些人,炸飛的肢體,外翻的皮肉,就像是一個噩夢每天都鑽進夜小萌的腦子裡,他努力的想要忘記,但只要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會出現那幅畫面,他這兩天一直病懨懨的,聽到白暖暖到來的消息之後精神頭纔好了一些。
被戰長風這麼一問,夜小萌好像又被無數隻手拉進了那個地獄裡。
他蜷縮在沙發上,單薄的身子劇烈的顫抖了起來。
下一秒,他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那個懷抱裡有他最熟悉的味道,被這麼抱着,沒來由的心安,他閉上眼睛享受着這難得的寧靜,而他的眼前再也沒有出現那副讓他終生難忘的畫面。
“長風,他不過還是個孩子。”白暖暖不贊同的目光落在了戰長風的身上,那麼恐怖的畫面,就算是經歷的是個大人,也會感覺到害怕。
戰長風忽然站起身來,他本就高大,大家又都是坐着,他顯得格外鶴立雞羣。
他身上穿着昨天的衣服,依舊工整,白暖暖知道戰長風有一個毛病,同樣的衣服不會穿兩天,他爲了夜小萌,身上的衣服已經穿了兩天了。
“夜小萌,作爲男人,我們談談。”戰長風從未教育過孩子,家裡那兩個小的太小,明顯接受不了他愛的教育,夜小萌不同了,他已經是個大孩子了,再加上思想早熟,戰長風把他當成了同齡人。
這平等的對待,非但沒有讓夜小萌覺得他苛刻,反而覺得自己在戰長風的心裡受到了重視,他在白暖暖的面前可以永遠都是孩子,但是在別人面前不行,他還是希望能夠被平等對待的。
聽到戰長風的話,夜小萌從白暖暖的懷裡擡起頭來,他那雙黑色的眼睛裡粘染着些許溼意,卻還是堅定的點了點頭:“好!”
一大一小的男人去了不遠處的書房,白暖暖和傅君然則是在客廳裡坐着擔心的等待那兩個人。
白暖暖頻頻伸着頭往書房的方向看着,一臉的擔憂,那道秀氣的眉毛從進門就沒有鬆開過。
“那個孩子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堅強,你不要太擔心了,相信長風,那個孩子並不適合養在溫室裡。”傅君然開口說道,他在夜小萌的身上看到了戰長風的影子,那個孩子骨子裡很倔強,並且有一股不服輸的傲氣,他需要打磨。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夜小萌就是那把需要磨礪的寶劍。
而戰長風就是那把磨刀石,白暖暖的教育並不適合夜小萌。
“我知道……但是女人的想法和男人不同,女人總會想着對孩子寵溺一點疼愛一點,確切的來說,女人的心比男人要軟,就算知道有時候這種教育不適合孩子,還是會選擇這麼做,尤其是母親,對一個母親來說,恨不得把心肝肺都掏給孩子。”
白暖暖說的這些話傅君然何嘗不明白,或許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之處吧,對男人來說鐵血式的教育才適合孩子。
兩個人在外面談話的時候,裡面的那兩個人也在談着。
戰長風坐在椅子上,夜小萌則是站在他的面前,對這個名義上的嚴父,夜小萌心裡其實對他一直有一種敬畏感。
“你以後或許要面對比那些更加恐怖的事情。”戰長風開門見山的說:“知道我經歷過最恐怖的事情是什麼嗎?”
夜小萌乖巧的搖了搖頭。
“去執行任務,全軍覆滅只剩下我一個人,那是在一片沙漠裡,沒有水,沒有吃的,如果不想辦法就只能等死,我不想死,所以我是喝着死人的血,吃着死人的肉,走出那片沙漠的。”戰長風雲淡風輕的說着,只有他自己知道,從沙漠裡出來之後,他什麼都吃不下,看到食物就想吐,那個時候,他一個大男人瘦的只剩下百十來斤,瘦成了皮包骨,那個時候他以爲自己會就那樣消耗盡體力死去的。
正好那個時候,他在醫院裡看到了白暖暖。
那個時候,她在做着義工,臉上明媚的笑容,將他心裡最黑暗的地方照亮了,那個他記掛了多年的小姑娘已經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多年未見,他還是能在人海中第一眼認出她。
或許是他的目光太過於炙熱,那個小姑娘忽然擡頭看了他一眼,臉上掛着甜美的笑容,那一瞬間戰長風心跳如鼓,小姑娘推着病人走到了他的面前,溫柔的看着他:“你好瘦呀,是不是不好好吃飯,不能挑食,要好好吃飯呦,男孩子要長點肉才能強壯,這樣就可以保護自己愛的人了。”
那個時候的戰長風,瘦弱可憐的和個孩子一樣。
白暖暖永遠都不知道,她的話,讓一個遊走在死亡邊緣的人活了下來。
他開始努力的吃飯,哪怕噁心,哪怕吃進去吐出來,他都會努力的嚥下去。
後來,他克服了心理障礙,慢慢的長肉了,那個時候他多想用英俊的面容去見見他記掛了多年的女孩,可是她已經不在醫院裡了,而那個時候他又接受到了新的任務,所以纔會遲了那麼多年。
他和白暖暖的緣分,是命中註定。
她見過他最落魄的時候,見過他最狼狽的時候,他這輩子不好的時候好像全都讓白暖暖見過了,所以那個曾見過自己最難看一面的人或許就是這輩子永遠都無法割捨下的存在。
戰長風用最平淡的語氣講述着自己的經歷,夜小萌卻忍不住吐了起來,只要一想到那個畫面,他的胃裡就劇烈的翻滾着,似乎要把肚子裡的東西全都吐出來一般。
“我也覺得很噁心,可是至少我活了下來,有了愛的女人,有了可愛的妻子,如果當時我因爲噁心而放棄了自己的生命,我今天所得到的一切都會變成別人的,我喜歡的女人也會成爲別人的妻子,我可愛的孩子也會成爲別人的。”
戰長風見夜小萌臉色比方纔又白上了幾分,黑色的眼中有了一絲的遲疑,但很快的就被理智壓了下去,現在對夜小萌這麼殘酷是爲了讓他以後更好的生活,大家族的孩子永遠都身處危險之中。
夜小萌也不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