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賢寺現任主持,法號叫光遠,六十來歲,不懂武功。全寺呻二下,除了十幾個
武僧外,都不會武,只會講禪。有武林中人來到的當天,寺中僧人見武的不足以嚇
退他們,便來文的,講了一晚的禪,最後只得作罷。
爲什麼?因爲一個不知出身何門何派的勁裝漢子聽得不耐煩,打落了一個高僧
的牙齒,自後誰也不敢講禪,光遠大師也不敢。他本想到峨眉派去請同道來降伏這
些武林中的頑劣之輩,可第二天他想通了,認爲普賢寺有此一劫,就算請下羅漢下
凡,也無濟於事。因此,他特別囑咐寺內衆僧,不要招惹這些“冥頑不化”的人
每日除了坐禪之外,還是坐禪。偌大的一座寺廟,除了偶爾能看到個別僧人外,隨
處可見帶刀佩劍的江湖中人。
掌燈以後,儘管冷風依舊,可普賢寺內外,仍然有許多武林中人在走動。尤其
是白水池那邊,擠滿了人,一個個扯開了嗓子在鬼哭狼嚎。不錯,他們的叫聲確實
可以用鬼哭狼嚎來形容。這個季節,何來的琴蛙?他們只得用叫聲來引出那隻不一
般的大琴蛙。聽了他們鬼哭狼嚎的叫聲,別說大琴蛙,只怕連鬼都刁王場(意出來。只
可惜,他們都認爲自己的叫聲最動人。人啊,有時候總是自以爲是。
約莫二更時分,人少了一些。這時,一個小販樣的人慢騰騰的來到普賢寺,在
他身後,跟着一個老頭。兩個進了普賢寺後,當即有人認得那“小販”就是白天在
酒館裡大罵方劍明之人,見他走來,都跑得遠遠的,就想是看見了瘟神一般。他們
當然不知道這大罵方劍萌的人就是方劍明自己。這樣一來,方劍明倒是輕鬆了許
多,很快就來到白水池邊。
聽了鬼哭狼嚎般的叫聲,方劍明眉頭一皺,道:“莫名其妙,就算現在有琴
蛙,聽了你們的叫聲,也早被嚇跑了。
邊上一個大漢道:“小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是不是說我們的叫聲很難
聽?
方劍明拱手道:“哪裡,哪裡,在下絕無此意。琴蛙的叫聲就如彈琴一般,各
位之中5雄若能彈琴的話,豈不是強於在此幹叫?
聽了他的話,邊上十幾個人都住了口,面面相覷,似乎都在找懂得彈琴之人。
忽見一人一拍腦袋,道:“我想起來了,今早來了一箇中年人,揹着一個琴匣,他
一定是個琴師,咱們去把他找來。
有人道:“就算要把他找來,也得知道他去了何處啊。
又有人道:“找什麼找,老子先前吃晚飯的時候,看見他進了方丈室,此刻想
必也還沒出來。”話剛說完,一大羣人吵吵嚷嚷的朝方丈室涌去。方劍明和張大幹
被擠在人羣中,只得跟隨他們前去。不多時,來到方丈室外,只見兩個武僧早已手
拿長棍,站在禪房門前。兩僧面色驚懼,不知他們爲何突然到此。
有人道:“和尚,快叫光遠出來。
也有人道:“和尚,那背琴的中年人是不是就在裡面?快叫他出來。
更有人道:“與這兩個禿驢羅嗦什麼,咱們闖進去,把光遠和那中年人都揪出
來。
吵吵鬧鬧之中,好幾個人走上臺階,要去把兩個武僧趕開,入室拿人。奇怪的
是,方丈室裡毫無動靜,宛如沒人似的。有那見識廣的,按住腳步,也不吭聲了
只有部分沒啥見識,只會起鬨的仍在鼓譟。
眼見那幾個人即將走完臺階,忽聽方丈室裡傳出一個聲音道:“站住衛”語聲
不大,但自有一股威嚴,那幾個人不由站住了。
須臾,那幾人面上微微一紅,均是心想你是誰啊,叫我們站住我們就站住,把
你揪出來,管你是誰,先打一頓再說。舉步剛要向前,忽發出“哎呀”的叫聲,從
石階上滾了下來,像幾根大蘿蔔似的。
衆人發出驚奇的叫聲,圍在前面的朝前走了幾步,低頭一看,卻見那幾個人直
翻白眼,也不知道是中邪了,還是被人點中了哪處穴位。張大幹與方劍明目力超
羣,早已看出那幾個人是被細如毛髮的東西打中了眼睛下的“球后穴”,力道恰到
好處,迫使幾人不得翻白眼來消解痛苦。只是,他們一時之間也沒看出那是什麼東
西,只知道是穿透窗紙射出來的。
方劍明暗道:“光遠大師確實不會武功,這麼說的話,打出暗器的人一定就是
那背琴的中年人,卻不知他是何方神聖?竟有如此身手。
忽聽有人道:“好啊,誰躲在屋裡暗箭傷人,快出來讓我們見見,不然,我們
衝進去,那可就不要怪我們以多勝少了。
一聽這話,立時有人附和道:“不錯,快出來衛若是把老子惹火了,一把火燒
掉這普賢寺,看你還敢不敢暗箭傷人。
“阿彌陀佛。
忽聽一聲佛號響起,隨後便見方丈室的房門打開,光遠大師當先走出,合十道
:“施主休得生氣,貧僧這不是出來了嗎。”在他身後,果然是一個背琴中年人。
這中年人極高,雖是站在光遠大師身後,拍屍屍比光遠大師高了一個腦袋,就算是
站在人羣中,也比許多人高出半個頭。
那幾個受了教訓的人爬起來,一人揉揉眼睛,開口道:“格老子,是不是你這
傢伙在屋裡放冷箭?
那中年人家將身一橫,從光遠大師身後站出,道:“是又如何?你待怎地?
聽聲音,正是先前喊站住之人。
那人道:“格老子,與你拼了。”衝了上去。他本以爲自己一帶頭,與自己一
同遭到暗算的人出於與他一般的心理,勢必吶喊緊隨於後,那料,那幾人非但沒有
向前衝,反而各自退了兩步。
那人發覺不妙,但如果就此退下的話,豈不是很沒面子,靈機一動,身形一
緩,在第六個石階上剎住腳步,道:“格老子,這筆賬我早晚會跟你算,暫且不與
你一般見識。”哼了幾聲,走下石階,退入人羣中。
中年人冷淡的看着,也不說話,光遠大師見那人退回人羣之後,合十道:“阿
彌陀佛,不知諸位施主來此有何見教?
場上一片鴉雀,來時的那種興奮只因中年人懂武功而消減,誰也不敢第一個開
口。
半響過後,忽聽有人冷冷一笑,道:“聽說這裡有個會彈琴的人,老夫特來看
看。”這人說第一個字的時候,尚在遠處,話說完之後,人已經來到人羣后面。衆
人紛紛回頭,好些人踞起腳尖,要看看是何許人也。不知怎麼的,人羣忽然自動散
開,爲來人讓出了一條道。方劍明和張大幹跟隨大衆,自然相退到了邊上去。
來客並非一個人,而是一羣人,爲首那位,身穿長袍,揹着雙手,脾脫四顧
旁若無人。在他身後,一共有九個人,白日被張大幹教訓過的那兩人赫然在列。這
件事張大幹已經告訴了方劍明,是以,兩人立時猜出來的這些人均來自天鷺宮,有
可能都是“風雲十三使”中人。一來人太多,二來八使和九使的注意力並沒放在人
羣中,因此,他們都沒發現張大幹,如果發現的話,只怕便會當場打起來。
從讓出來的道路走進來之後,爲首那人眼皮微微一擡,瞥了一眼背琴中年人
緩緩地道:“閣下看來就是那位琴師了,老夫邵東昇,乃天鷺宮風雲十三使第一
使。”姓邵的人並不多,叫做邵東昇的更是沒有聽過,但一加上“天鷺宮風雲十三
使第一使”的頭銜,那可就了不得啦。
奈何背琴中年人聽了後,別說面色,連呼吸的節奏也不曾絲毫亂一下,淡淡地
道:“你找我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