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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紹如果知道泰寅叫自己過來是爲着自己的終身大事,那他絕壁不會過來的。

但是已經遲了。

鴻蒙峰洞府中,封紹一見到除了泰寅,還有一個女修,正疑惑着,直到認出這個女修是丹青,他頓時覺得不對頭了。尤其是泰寅笑得一臉盪漾。

“紹兒,這是飄渺宗少宗主丹青師妹,想必你還沒有見過罷?”泰寅自顧介紹,又看向一側的丹青,往封紹身上一指:“這便是我那頑徒了,有他帶你去扶搖山,想必不會岔路,那紫冰晶大可多搜尋些。”

扶搖山在徐冀州,乃是崑崙一處重要的靈礦山脈,非崑崙弟子不得入。當然,這個也不是絕對,比如現在,四宗之一的飄渺有所求,還派來重量級弟子,泰寅不就讓自己的弟子帶人去挖麼。這當然是大材小用,不論是封紹還是丹青。

但封紹哪有看不出箇中用意的,這明顯是爲是爲了撮合他與丹青。

封紹笑得勉強,丹青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封紹一進來,她就認出封紹是當日在飄渺靈境外撞見的那個散修了,兩人拼殺得那般狠絕,實在不算得是個良好的開始。沒想到這個人居然就是崑崙之寶,她未來的道侶?

丹青的玉顏上顯現出一絲苦澀與冷嘲,然而聲音依然恭謹:“謝真君,有勞師兄了。”

封紹打量着泰寅這副勢在必得的樣子,知道自己如果敢拒絕,只怕不管用什麼藉口什麼口吻,泰寅都得爆發不可,那這個月就不要想出宗門了。至於他與小白的符契,如果失約的反噬,那根本不會被返虛期的泰寅放在眼裡。

所以封紹沒敢拒絕泰寅的提議,至於丹青,她是有求而來,也是被她師尊暗示多作走動,自然也沒有拒絕的道理。

兩人看上去都相當配合,而且站在一起,一個身長玉立,溫雅俊逸,一個清豔窈窕,姿容脫俗,也是相當的匹配,宛若金童玉女,揪不出分毫瑕疵。

“紹兒,你當好好與你丹青師妹相處,會情知意。”泰寅笑着道,他心裡十分滿意,這普天之下,他的愛徒資質最佳,又配了最爲美貌的女修,真是再無憾事!

越是滿意,泰寅就越是怕自己這徒弟做反,少不得傳音與他:爲師覺得此女與你甚爲匹配,她資質天分亦不俗,將來兩人同求大道,便是她無緣飛昇,也能進益到大能境,可與你相互扶持,助益修行。

這席話說得是真情實感了,封紹也知曉師尊當然不會只看上丹青的出身與樣貌,真真看中的仍是丹青不僅有外在,也有不俗的內在。修界現實,合籍道侶講究實力相當,若過於懸殊,情深者,一方隕落另一方必然大傷心境;情淺者,一方實力過弱則易成另一方長期爐鼎。

而他與丹青,不論是身份還是資質,都是天生一對,也難爲師尊爲他考量了,只是情意這種東西哪是輕易能培養出來的,就算他對女人有性趣,但衝着之前的事,他不砍了這女人,都算仁慈了。

封紹腹誹,面上不顯,只默默傳音:是。

見徒兒竟如此乖巧,泰寅反而覺得不放心,如今這頑徒任性本質不改,卻學會裝模作樣了,可不能被他矇混過去。

封紹的確是想先矇混了泰寅再說,只要一出崑崙,他往哪裡去還不是聽自己這雙腿的,現在反駁泰寅,對方那暴脾氣……但他打錯了算盤,眼睜睜看着泰寅掐訣一道,如分開水流一般將道赤色的火屬靈炁打到自己眉心。

與此同時,丹青的眉心也一樣被泰寅打入一道靈炁。

泰寅嘿嘿的笑:“近年來這些略有靈氣的山頭都不太平,妖獸肆虐,雖然你與丹青都是金丹修爲,但難免不會遇到高階妖獸。有了這道入了太平咒的靈炁,若有危難,只要是在徐冀州,便能護佑你們一二。”

封紹咬牙切齒,救人之危是假,這種太平咒明明還有一個重要特點,能千里外知人方位!泰寅給他與丹青兩人都打入了這種東西,明明就是暗示自己——你若不老實的跟我徒媳在一起培養感情,爲師頃刻便趕來救(jiao)助(xun)你。

此計忒毒。

封紹想一出崑崙直奔黃家的計劃暫時告吹了,直到這道太平咒完全損耗乾淨……

所以只好用紙鶴跟黃家交代了一聲:因要事往扶搖山一去,請好生照料我內侄。

黃家自從通過封紹與崑崙結契,雖侍從與崑崙,但實際上日子卻過得好多了,便視封紹爲半個恩人。不管是爲感恩,還是出於討好,對封紹的交代還是非常上心的。前兩個月起便就吩咐好守陣弟子,一旦有自報姓名爲封白者,便啓陣迎進來。

巧的是,正在封紹的紙鶴飛到之時,黃家也迎來了這位貴客。

再說回來,一臉溫和的封紹與一臉溫和的丹青,剛一離開鴻蒙峰,兩人的臉色便瞬間冷卻下來。反正底子和過節兩人心中有數,也就不費力做那顏面功夫。

封紹御劍,丹青馭器,兩人形同陌路般的一同往扶搖山飛去,徐冀州幅員萬里,此山也要飛行數日才能抵達。

徐冀州正是秋冬時節,寒意已很深,扶搖山底已是木葉凋落,一片肅殺,峰頂更是冰天雪地,白雪皚皚。

到了目的地,丹青去收採靈礦,封紹也就一途跟着。遇見有攔路的妖獸,也幫忙打着,但一路無言,氣氛比氣溫都要冷。究竟還是丹青忍耐不住,先一步開口:“封師兄,五年前飄渺靈境那次是我唐突,不知是友宗師兄才當作外敵,還望師兄莫怪。”

封紹扯脣一笑:“不知者不罪,何況我亦從那海底之禁中掙脫出來了。”

何止掙脫,飄渺的鎮宗之禁簡直都破毀了……丹青皮笑肉不笑:“師兄實力強橫,叫人望塵莫及。”

封紹挑挑眉,也不接口,是在等她下文,原劇裡的丹青可不是何鸞那麼心無城府。就拿呂明淨來說,兩人都愛呂明淨。但一個是青梅,另一個是豔遇,呂明淨明顯愛何鸞,但他的元陽之身卻是敗在丹青手裡,而且她還叫呂明淨爲此心中有愧。

果不其然,丹青試圖與封紹緩和關係未果,仍是說出正文來:“其實我自知配不上封師兄,但無奈師尊她……”此處一頓,她又看了封紹一眼,直言道:“師兄對我只怕也無意,合籍雙修既要合籍,也要雙修,我們既無法會意知情,只怕於修行也無所助益。”

說得如此苦口婆心,足見她是對自己分毫意思也沒有了。封紹雖求之不得,但對方想拿自己當槍使,那也不會叫人如願的,所以嘴裡只道:“師妹此言差矣,雖非一見鍾情,未嘗不可以日久生情啊。”

封紹說這話時風光霽月,加之儀表不俗,很是吸引人,便是丹青一向目高於頂,此時也有一時失神。但她到底不是那等癡迷女子,聯想到封紹的冷漠行爲,他這真情的告白就顯得過於反差了。

“師兄……”丹青皺起眉,但話還沒說完,卻忽然叫封紹一抱,她橫眉含怒,然而還沒來得及斥責,便被飛快的旋步帶離了。

至於剛剛她蹲身收採的地方,猛然襲來一陣靈力,地底靈礦突然毫無徵兆“砰砰”爆裂。晶石雪泥全部轟然崩碎,四散濺開,殺機立現!

丹青大驚失色,她竟分毫沒感知到有人靠近,這靈力從何而來!

封紹也是心驚,他修爲高過丹青,又一向謹慎,總是自覺散發神識,這才感知到這一絲絲洶涌靈力,不然只怕他也來不及反應,非得眼睜睜看着丹青被炸碎不可。他雖然是想砍死這女人,但關係到四宗這大體,這女人最好還是不要死在崑崙轄內,尤其是死在自己身邊。

“什麼人?”封紹運劍而起,赤色的劍氣噴薄而出。丹青也祭出一彎月華鉤,銀光陣陣。一時殺機四伏。

但無人應答,這突然一擊彷彿是個意外一般,沒了下文。

兩人並肩用應戰的姿勢站了半晌,識掃一通又一通,發現毫無所獲後,只好放棄。

“難不成是妖獸?”丹青猜測道,“曾聽師尊講過,有一種隱匿行蹤的妖獸,名蹄奴,不過那妖獸實力不強,只是來無影去無蹤。”

“是麼。”封紹並沒有收回劍,反而默默運作了三成的魔甲,向丹青道:“如今四處妖獸橫行,遇到四階妖獸也說不準,你我還需小心。師妹你速速收採爲好,我們早早回宗去便是。”

丹青也深以爲然,不再多言,繼續收採靈礦。

但兩人這回已是不敢掉以輕心,尤其是封紹,飛劍一直提在手裡。然而人不動,禍自來——丹青掐訣指揮着幾礦鋤下去,地底照舊深陷,露出瑩瑩藍光,到這裡都很正常,不正常的是靈力波動!

地表破開後,靈力波動巨廣,周身劇烈的空氣亂流中,識掃在如此強壓下幾乎難有作用,封紹也不管裡頭是個什麼物事,直接一劍劈了過去。丹青也不是沒有實戰經驗,當即祭出法寶月華鉤,法訣一掐,那彎鉤便飛旋入內。

事實證明,兩人的反應極對!

一陣怪異的慘叫聲起,從地下蹦出來的居然是一羣欽原鳥,形似巨峰,若鴛鴦大小,烏黑的毛羽在雪地裡格外打眼。

此鳥十分惡厲,蜇獸獸死,蜇樹樹枯,被封紹的劍意還有月華鉤所打殺了數只後,那羣鳥簡直髮了狂。它們單個或許造不成什麼威脅,不過是二階妖獸,但這樣一羣數百隻嗡嗡襲來,簡直是要命!螞蟻吃象,不外如是。

封紹急忙使出【崑崙·層瀾】,駕輕就熟的蘊含魔炁入內,便是羣殺也殺不盡如此多,只得用魔炁混亂它們本來就不多的靈智。丹青也深知對付妖獸與修者的不同,已祭出了另一件有如金針的法寶,金針數十支,在法訣的操控下靈活涌動,金光閃現,直刺鳥身,旋迴如意。

兩人且打且退,不自覺竟然退到一處懸崖,但欽原鳥仍殘存近百隻,若呆立着絞殺,非得叫圍攻得狼狽不堪,便是擊退,也決計討不了好處去。

封紹與丹青相視一眼,俱是毫不猶豫的投身飛入谷底。

谷底極深無比,兩人邊飛邊打,但沉入一半時,那羣欽原鳥彷彿是倦了,忽然就停住不再進攻,轉而飛走了。

封紹與丹青不由都鬆了口氣,兩人身上都掛了傷,幸虧修爲高過這羣妖禽,鎮得住這妖毒,不然被這樣歹毒的欽原鳥咬上一口,色身非死不可。

藉着落地的功夫,兩人各自吞食了驅毒丹後,這纔有功夫識掃打量這幽深的谷底是個什麼所在。

肉眼看去這裡是枯枝雪地,但識掃……“這裡設了禁制!”丹青忽然低呼一聲,封紹比她還發現得早,因爲兩人落地時以及觸動了禁制,未曾收斂的劍意更視作是攻擊,不,可能不需要攻擊,任何靠近禁制的陌生氣息都會被反噬。

因爲這種禁制讓他有種熟悉感,是魔氣!

啪啪啪……

急促密集有如炒豆子般的爆音毫無徵兆地響起,霎時血光翻涌而出,封紹橫劍相擋,魔甲已運作五成。他已不怕被身邊的丹青察覺,因爲這禁制的魔氣更爲逼人,丹青已露出驚震之色,急忙從錦囊袋裡掏出一物,橙光縈繞,她指尖微動,那橙光法盤便飛襲而出。

封紹原本還做好了久戰的準備,沒料到這一隻法盤扔過去,這處魔門禁制居然立時崩潰,一陣陣法華經聲沉沉傳來,血陣之上遍佈佛印,將血光禁制逐漸分崩析離!

破除禁制當然是好事,但封紹聽到這陣入咒經文同樣是極有反應,他雖有無名玉玦護身,遮擋自身魔氣與魔體,但這掩蓋不了他是魔修的本質。這樣強烈的經文聲伴隨着禪修的念力,對他這樣沒有經驗的魔修很有幾分殺傷力,沒幾下,眼睛就冒出了赤色血絲。

“幸虧有我師尊用菩提寺禪修長老經文入咒而做的法器,沒想到這扶搖山居然有這等魔門歪道……”丹青一轉頭,忽然見封紹躬身遮住了臉,實在是一副痛苦模樣,不由訝道:“師兄你怎麼了?”

封紹很不好,他現在唯一慶幸的是體內混元荊棘已淨化,不然此刻被法華經這麼一刺激,荊棘非得爆體開花結果。但即便是淨化了,這刺激也叫他體內魔炁涌動,哪怕他用靈炁強壓,卻耐不住魔炁倒流,渾身炙熱不堪,十分折磨。

但他還不能抵抗,不能滅了那法器,只得強撐起身,裝作淡然的揉額頭,實則掩飾目色,他向丹青道:“這處詭異莫名,咱們又不是要闖入禁制,師妹你還將法盤收回來吧,不然禁制一破……”

瞧他這烏鴉嘴!

禁制真的破了!

血光霎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雪花旋起卷散,但一切遠沒結束,禁制消除,此地谷底終於露出原貌——足下不是雪地,而是血地,堆積的不是枯枝,而是白骨,更震人心魂的,卻是烏壓壓起碼千百餘裸身女子在谷底閉目盤坐,雙手相連,渾身血脈赤色涌動,竟然是在流淌,流淌着往虛空中的一處魔陣而去。

那些女子有些還豐裕健康,更多的是已經枯黃寡瘦,還有那羸弱之餘皮包骨的,化作白骨散倒在地的也不在少數……

這陣法……這種既視感,分明是陰魂祭體大法!

封紹心一沉,這是祭煉心咒註上的,更重要的是,這種陰毒魔功明明是青城尊者用過的,怎麼……但他來不及去想爲什麼,動作已經快過思維的,御劍而起急忙遁逃。

“快跑!”

丹青聞言還來不及反應,便見排山倒海的血霧如同實形一般催噬而來,她急忙祭出護體法寶,而封紹這邊已經全然運起十成魔甲,施展魔影潛步,並且沒有忘記一把將顯出驚慌的丹青拉了過去。

但僅僅是逃怎麼足夠,如此極速,血霧其速亦愈來愈快,谷底統共也不過那麼大,封紹抓着丹青不過逃了十餘息,便發現避無可避,逃過的地方已盡數漫上血霧,沒有逃過的地方,左右只有十步。

“這……這是陰血霧?”丹青美目失魂,剛剛她祭出的淨化法器已叫血霧催噬殆盡,那可是黃階的法器,居然不到片刻就……可見不是一般的血霧。

此血霧的確是陰血霧,採集自陰時陰刻所誕的凡女,必須是處子之身,每集齊九百九十女,所形成的陰血霧便過境必催,不留生氣,血盡而死。

谷底這處陰魂祭體大法,一眼望去便有近千人,足見此陰血霧的威力,封紹長眉緊鎖,一邊提劍斬殺逼近的霧氣,邊用餘光看了身邊的丹青一眼。

再這樣下去,他非得使出魔功不可,不然他們非得命喪於此。

但他一旦運作魔功,丹青必然有所察覺。

所以,只能先殺人滅口了。

但此念還沒來得及實施,屋漏偏逢連夜雨,血霧之中忽然閃現出兩個烏黑的身影,俱是玄衣法袍,周身黑氣四溢,在紅色霧氣中格外醒目,分明魔修模樣。兩人一高一矮,面容模糊,但語氣猙獰:“哈哈,居然有送上門的修者!聞聞,看樣子起碼是築基期以上啊!”

“沒眼光,築基期能從主子的陰血霧裡逃出來?”高個魔修冷哼一聲,眼珠骨碌碌的看向應付吃力的封紹與丹青,這麼一看後,就喜笑顏開:“至少也是金丹啊!兩個金丹啊,師弟,主子不在,咱們倒能飽餐一頓了!”

矮個魔修也笑得油膩十分:“可不是,都是美人兒啊,想必可口嬌嫩着呢!”說完,他枯瘦的手指一翻,隨手帶出幾隻豢養的小鬼,叫喚了一聲:“我可等不及了!”

這兩魔修想吃他們,自然不會便宜了這陰血霧,暫時這霧氣的攻勢是停滯了,但封紹還沒來得及鬆口氣,便見那矮個魔修帶着一羣小鬼撲身了過來。他原本以爲對方一定對美若真仙的丹青更有胃口,沒想到!那男人竟然直奔自己!

封紹提劍要刺,但之前耗力實在甚巨,靈炁已然耗盡,於是身法難免慢了半拍。就是這半拍,矮個魔修精力充沛的優點就顯現出來,直叫小鬼將封紹層層纏住,色身難動,一手將封紹抱在了懷裡,像是抱着個巨大的烤鴨,他一臉垂涎:“美人好香,叫我咬一口吧。”

魔修吃修者這不是象徵意義上的,事實上,電影雖不能寫,但封紹通過從蓬丘那裡的瞭解,是很清楚魔修吃修者,也有那皮肉一齊,骨頭也不浪費的吃法,連元神、內丹、精氣等物全部吞食。

“小美人,你身上真夠軟的……”

眼見對方那香腸般的嘴要咬上來,封紹再次催動體內的平安咒。

然而咒還沒生效,將自己抱在懷裡的矮個魔修喉頭忽然“咕嘟”一響,胸口穿出一個窟窿,汩汩淌出一小股瀑布般的熱血,嘩啦啦全流到他胸腹之上。窟窿裡鑽出一隻修長白皙的手,那手輕巧的一轉,便將魔修的元神抽走。

魔修色身法身俱亡,自是失力倒地,封紹這纔看到了不知何時站在了魔修身後的高昂身影,當看清面容時,他不由喜出望外,完全忽略了對方目光裡的複雜交匯,只有劫後餘生的喜悅:“小白,我真是愛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