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門,就越能感覺到門外的惡意令人寒毛直豎,距離房門還有一半路時,他忽然沒來由的心生恐懼,一下止住了腳步,想要轉身回去。
就在這時,房間裡忽然金光大盛,源頭正是他戴在手上的佛珠手串。
金光赫赫,照耀之下,似有縹緲的佛音誦經之聲傳來,灌入耳中,如醍醐灌頂,整個人頓時變得耳清目明,所有的恐懼和慌亂瞬間一掃而空。
也不知哪來的勇氣,他一把打開了門,雙目如炬,掃向門外。
門外沒有燈光,一片漆黑,然而在這片濃墨夜色之中,方恆卻能清晰的看到,有一股迷濛的黑霧,從一側的小客廳裡探出來,並從門縫中,一頭鑽進了斜對面的宋文成林玉琴夫婦倆的房間裡。
這不正是之前夢中所看到的黑霧嗎?
他不知道這迷濛的黑霧是什麼,但很顯然,剛纔他感覺到的惡意和陰寒,便都是它散發出來的,明顯不是什麼好東西。
那麼自己該怎麼辦?
正當他思索間,那黑霧似乎是發現了他的存在,分出了一小股朝他伸了過來。
方恆嚇得連連後退,可就在這時,手腕上的佛珠佛光再次大盛,那正探過來的黑霧,就像是手摸到了滾燙的物體,猛的收縮了回去。
見這佛光能剋制這黑霧,他頓時心安了不少,覺得找到了解決的辦法,壯起了膽子,舉起戴着佛珠的右手,一步一步的朝着黑霧過去。
隨着佛光的照射,那黑霧就彷彿遇水消融的白霜一般,迅速的變得稀薄,消失,最終如潮水一般,飛速的退回了小客廳裡。
他本着打鐵要趁熱的心態,快步追了上去,然而就在剛剛進入小客廳,他卻一下止住了腳步,屏住了呼吸,全身起了雞皮疙瘩,寒毛直豎。
只見在小客廳的中央,一團被黑煙包裹的物體正懸浮在半空之中,定睛細看,那竟然是一個看起來才一兩歲大的嬰兒。
這嬰兒蜷縮着身體,懸停在半空中,閉着雙眼,似乎在沉睡,而那些被佛光照射退卻的黑霧,便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
鬼!?
最近自己怎麼這麼倒黴!走到哪都能遇到鬼!
現在自己該怎麼辦?念幾句經文,叫一聲阿彌陀佛有用嗎?
又或者,悄悄後退,不要驚動她?
方恆心思百轉,瞬間就選擇了後退這個選擇。
只是,他高舉着的右手上的佛珠手串,還在散發着淡淡的佛光,這也顯得太挑釁和醒目了,所以他有心想把右手放下來,可卻發現,這右手不知怎麼回事,不管他怎麼用力,都是紋絲不動,就像是變成了木頭,雖然有感覺,但卻無法控制。
這就要了老命了!
他緊張得左手心都被汗溼了,額頭上也不知不覺的冒出了冷汗。
不過所幸,過了片刻之後,他原本有些發軟的雙腳終於有了勁,開始慢慢的後退。
可就在這時,那嬰兒忽然睜開了雙眼。
眼睛裡沒有漆黑的眼瞳,只有如蛛網般交織的黑色線條,望之令人倒吸口涼氣,一股沒來由的寒氣,從後脊椎冒出來,直往上躥,最終感覺整個頭皮一陣炸裂,發麻。
鬼嬰睜開眼後,就像是從睡夢中被吵醒了一般,哇的一下,發出了啼哭聲。
哭聲嘹亮,似遠似近,飄渺虛無,從四面八方傳出,無法分辨具體的方向,就好像潮水一般,不管聽不聽,它都死命往耳朵裡擠。
隨着哭聲響起,籠罩包裹着他的黑霧越發厚實密集,猶如實質一般,越聚越多,隨後如滾滾濃煙,又如烏雲壓城一般,朝着正在後退的方恆逼迫而來。
還未完全靠近,他就感覺到了一種強烈的怨恨和惡意,如針刺一般,紮在他的身上,不由得感覺身體發麻。
要完!
明明身處二樓小客廳之中,卻像是站在野外一般,颳起的一陣陣黑色狂風,吹得他身上睡衣衣襟衣袂瘋狂擺動。吹得他連眼睛都睜不開。
關鍵時刻,又是佛珠手串大發神威,他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體內似乎有某種力量被抽走,使得佛光越來越亮,越來越盛,最終充斥了整個二樓,觸目所及,只能看到一片明亮,卻並不刺眼的金光,同時耳聞陣陣恢宏梵音。
從外面看,輝煌佛光甚至穿透了拉着窗簾的窗戶,照亮了前院。
與此同時,遠在五六公里之外的一座山中寺廟之中,有一名正在坐禪的老和尚。
這老和尚年過花甲,光頭白鬚,端坐筆直,一點也沒有老年人的模樣。
當佛光顯赫之時,他似有所覺,睜開了雙眼,明亮的眼神彷彿穿透了重重阻礙與距離,看到了遠處的佛光。
老和尚含笑點頭,卻什麼話也沒有說,就重新闔上了雙眼。
而在另一邊,距離宋文成同樣不算很遠,直線距離只有幾公里的路,一名身穿破爛道袍,梳着髮髻,頭上插着三根枯草的道士,躺在街邊石椅上,亦被佛光的動靜所驚醒,微微擡起身,用手肘撐着石椅,望着一個方向。
半餉,他纔開口說道:“誒呀,怎麼又是個禿驢!”
說完,似乎是有些遺憾,搖搖頭,重新躺了下去,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說來話長,實際上佛光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只不過一兩秒鐘而已,便迅速由盛轉衰,黯淡下來。
沒有了佛光的照映,小客廳裡仍然一片漆黑,而那鬼嬰和欺壓過來的黑霧,卻已經完全消失不見,彷彿剛纔的場景僅是一場幻覺而已。
然而,不管是不是幻覺,此時的方恆只感覺身體就像是被掏空了一般,精神疲倦,渾身無力,根本就沒心思細看,只勉強開了門,回到自己的房間,然後一頭倒在牀上,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明明才遇到了這麼恐怖詭異的事情,可身心皆疲的情況下,這一覺,卻睡得十分安穩踏實。
等到他睜開眼時,天已大亮,發現昨天明明是趴着睡的,但現在卻不知什麼時候躺在了牀上,身上還卷着被子。
心裡覺得應該是睡着後,自己卷的,也就沒在意,隨後纔想起昨晚上的事,又想起宋文成和林玉琴倆人,便連忙跳下牀,穿上拖鞋,連衣服都來不及換,穿着睡衣,就出了房門,看到主臥的門還關着,便跑過去敲門。
敲了半天,沒有人應,自己試着開門,倒是一下打開了,但房間裡沒有人。
見此,心裡倒是稍安,既然不在房間裡,那就說明下樓去了,看來昨晚上的事情,並沒有對倆人造成什麼傷害。
但具體的情況,還是得親眼看到才成。
於是,他下了樓,但樓梯才下到一半,剛過轉折點,就看到林玉琴身上掛着圍裙,正在餐桌前擺放碗筷,準備早飯。
聽到下樓的動靜,扭過頭看了一眼,有些意外的發現竟然是方恆,便笑道:“恆恆今天起的很早啊!”
“嗯,早!”
很早嗎?他急着關心宋文成和林玉琴倆個人的狀態,離開房間時,倒是忘記看時間了。
他仔細打量着林玉琴,發現她還是有點黑眼圈的,便問道:“阿姨昨晚上沒睡好嗎?”
“有這麼明顯?”林玉琴摸了摸自己的臉:“昨晚上因爲想事情,確實有點失眠,後來睡着了,又做噩夢……可能臉色有點差。”
那黑霧僅僅是讓人做噩夢嗎?還是因爲他阻止的及時,以至於沒來得及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方恆不動聲色,見宋文成不在,便問道:“宋叔叔呢?”
“他啊!接了個電話,就先出門去了!”林玉琴說道:“估計是醫院裡什麼事吧!正常。”說完,看了方恆一眼,說道:“過來吃早飯吧!今天買了東街的手工面!”
“我先去刷牙洗臉。”方恆下來主要還是看宋文成和林玉琴倆人如何,現在見沒什麼事,這才鬆了口氣,轉身上樓洗涮去了。
回到二樓,他沒有立即去房間隔壁的浴室裡洗涮,而是腳步遲疑了一下,然後拐了個彎,進了小客廳裡。
這座別墅面積很大,大概兩百多平米,一樓是一廳一廚一衛一餐廳,沒有用來居住的臥室。
而二樓,則是三室一廳一衛的劃分。
三室是一主臥,兩次臥;主臥位於中間,與一間次臥相鄰,而另一間次臥則在斜對面。這間次臥便是方恆現在居住的房間,它隔壁就是二樓的共用浴室,浴室再過去,就是一個面積不算很大的小客廳。
這個小客廳裡的擺設與樓下不一樣,走的是復古風;雕琢精緻的紅木沙發、紅木茶几、紅木架,另有綠葉茂盛的盆栽點綴其中,周邊的零星裝飾,也都仿古設計,顯得古色古香十分有品味。
這間小客廳,其實就是宋文成用來放置古玩的地方,除了昨晚上剛買回來的古董花瓶之外,在那紅木架上,還有一些瓷盤瓷碗玉雕等,如果全是真品,價值自然不菲。
昨晚上,那鬼嬰就是出現在這小客廳裡的,方恆懷疑是寄居或者封印在某件古董裡的——電影上都這樣演的。
然而,他在這裡轉了一圈,幾乎每件有坑有洞,看着可以裝什麼東西的古玩都看了個遍,卻沒發現任何痕跡。
這讓他心底不由得犯嘀咕,難道是昨晚上的佛光將鬼嬰消滅了嗎?
這倒是件好事,可好不容易遇到一次,如果就這樣什麼都沒發現的消滅了,又好像稍微有點不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