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睿,你把我叫出來是有什麼事?”
酒吧裡,顧靖澤到的時候,曲佳睿已經喝完一杯,他正把玩着手中的杯子。
他在曲佳睿的面前坐下,端起另一杯酒一飲而盡,盯着他問了一嘴:“難道,事情還沒解決好?那個工人的家屬不願意嗎?”
那個工人的事,他是知道一些的,便以爲曲佳睿是因爲那事煩惱。
“我好像說錯了話。”曲佳睿擡頭看了顧靖澤一眼,又低頭盯着手中的空杯,答非所問地說。
顧靖澤皺了皺眉:“什麼意思,你說錯了什麼話?”
“你還喝嗎,要是不喝,我們就去車裡說。” 曲佳睿說話還真是跳躍,若不是顧靖澤瞭解他,肯定會跟不上他的節奏。
他話音剛落,顧靖澤便笑了一下,掏出錢包主動給錢。
付了帳,兩人一起出了酒吧。
顧靖澤跟着上了曲佳睿的路虎,遞給他一根菸又幫他點燃。
曲佳睿重重地吸了一口煙,對着半降的玻璃窗吐出一串菸圈,把煙夾在指間,眼睛看着窗外夜色,緩緩地說:“那天晚上,我看着孫夢和孫敬太過親近,一時衝動就說了些不該說的話。”
顧靖澤聽到這話,眼底閃過了一絲詫異。
他不知道曲佳睿到底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但肯定不是什麼好聽的話。
要不然,他不會這麼懊惱。
“你竟然吃孫敬的醋?佳睿,孫敬雖然不是大夢夢的親弟弟,但他和她生活了十幾年,那份姐弟之情是不可替代的。”說出這番話,顧靖澤的語氣也有些酸。
他比大夢夢大六歲,猶記得小時候,知道自己要當哥哥的那天,他歡喜的在客廳裡轉了好幾圈。
跑過去摟着他媽媽的脖子,把手放在媽媽隆起的腹部,開心地和妹妹打招呼。
那幾個月,他每晚都要給妹妹講故事,告訴她,他是她哥哥。
以後,他會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讓她成爲全世界最幸福的妹妹。
妹妹出生的那天,他小心翼翼地抱着襁褓中的她,和爸爸一起站在媽媽的牀前,一家四口合影。
那一刻的顧靖澤,他覺得自己幸福極了。
之後的每一天,他放學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抱妹妹和逗妹妹玩。
他還問媽媽,爲什麼妹妹下巴處有顆漂亮的痣,他下巴處卻沒有?
媽媽笑着說那是妹妹用來辨認自己與衆不同的標記,他妹妹自然是與衆不同的,他因此樂上了天。
可那種幸福快樂的日子沒有維持多久,那個夏天的傍晚,他推着半歲的妹妹在家門口的小路上散步,媽媽跟在他旁邊。
他摘下旁邊一朵盛開的玫瑰話給妹妹聞香香,他爸爸打電話給媽媽。
他媽媽打完電話,妹妹就因爲拉臭臭而哭了起來,他讓媽媽回家拿尿布溼,說自己可以照顧好妹妹。
媽媽看了眼周圍,除了鄰居的小夫妻帶着孩子散步外並沒有別人,這又是在他們家門口,便放心地回家去拿尿布溼。
哪知,他媽媽剛走到門口,他的身後就突然響起一聲急剎。
聽見聲音之後,顧靖澤便看見兩名陌生男人朝他撲來,一人抓住他,另一人則是彎腰去抱他妹妹。
“媽媽!”幼小的顧靖澤瘋狂大叫,不遠處推着寶寶散步的兩夫妻,也立即呼喊。
他媽媽循聲跑來,那人將幼小的顧靖澤直接狠狠地推倒在路邊,然後抱起他妹妹開車離去。
那是一起公然搶人事件,顧家又是百年醫學世家在上海的名聲極大。
當時,那件事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視,然而,那個搶了他妹妹的壞人就像憑空消失了般,無論怎麼找都找不到。
從妹妹被搶失蹤那一刻開始,顧靖澤的童年就再也沒有笑過。
他媽媽每天以淚洗面,父親也着急難過。
幼小的顧靖澤不敢在媽媽的面前落淚,只能晚上躲在被子裡拿着自己給妹妹挑選的洋娃娃偷偷哭。
車廂裡昏暗的光線打在他陷入回憶的俊顏上,無端染上幾分沉寂和落寞,從妹妹失蹤到媽媽離世,只有短短的六年時間。
他永遠忘不了媽媽臨終前拉着他的手,讓他一定要找回妹妹的話,他知道,媽媽會死是因爲絕望了。
爲了找回妹妹,十八歲過完生日,顧靖澤他立馬去了紋身店,花了小一萬塊錢將妹妹小時候的照片紋在自己的身上,時刻用來警醒自己——必須要找回妹妹,讓人販子付出慘痛的代價!
找了那麼多年,好不容易有了線索,卻又掉進深深的失望。
封閉的車廂裡,空氣都因他而染了悲傷,曲佳睿看着這樣的好友,心裡一陣悶堵。
他緩緩開口,打破車廂裡令人喘不過氣來的悲傷:“你可以抽個時間,帶小夢去墓園看看你們的媽媽。”
顧靖澤聽到這話,猛地擡頭看着他:“佳睿,你今晚找我出來就是說這個?”
他薄脣緊緊抿起,心裡像是打翻了調味瓶般五味雜陳。
曲佳睿的眼裡閃過了一絲歉意,淡聲對他說:“我原本是想給大夢夢講些你們的家事,讓她多瞭解你和顧家,但因爲我那天晚上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她現在似乎特別敏感,覺得我吃她弟弟的醋卻不介意你和她來往,這很不正常。”
顧靖澤眉峰輕凝,腦海裡閃過那天陪她逛街的事。
他這才恍然,“難怪,那天我和雪萍陪她逛街,我選了一個漂亮的髮夾,她卻不願意要,最後,小夢還話裡帶話地一番暗示。佳睿,你怎麼犯那樣的低級錯誤。”
他明知道孫敬和孫夢就算沒有血緣關係也只是姐弟,大夢夢對他也是喜歡的感覺,可他居然吃孫敬的醋。
這個平日一向英明睿智的男人,怎麼這麼低情商?
“我是普通人,當然會犯普通人犯的錯誤。”曲佳睿生硬地爲自己的低級錯誤做辯駁。
他當然知道自己犯了低級錯誤,可那些話都說了,他也收不回來了。
剛纔,要不是大夢夢追問那晚的事,他也不至於藉着肖雪萍的電話跑了出來。
顧靖澤瞪他一眼,轉頭看着前方,沉聲對他說:“我要儘快讓大夢夢知道她的身世。”
知道大夢夢是他的妹妹的第二天,他父親顧曉峰就飛去了德國。
所有的手術都推給了他,這些天,他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他不用問也知道,他父親去國外幹什麼。
因此,他更加急切地想要和妹妹相認,至少要讓父親的心裡好受一些。
曲佳睿明白他的心思,也理解他那份認回妹妹的急切,沉默了幾秒還是很理智地說:“再過些日子,等孫敬康復出院的時候,也等我拿到肖白雪更多的證據,把有些事情解決了,再讓小夢知道她的身世。”
顧靖澤聽到這話後,臉色變了幾下,聲音越發的沉鬱了些:“那還等好長時間,孫敬完全康復最快也還要兩個月,肖白雪那裡也需要至少兩個月。”
“嗯,兩個月,二十多年都等了又何必在乎再等這兩個月?”曲佳睿在心裡暗自估測了下時間,那些事情真不是一兩天就能解決。
他看着臉色不好的顧靖澤,輕聲對他說:“當年,警方趕去時,朱磊肯定早得到消息逃走了纔會抓到了其他人,唯獨不見他。”
提起朱磊這個名字,顧靖澤眼睛猛地一沉,散發出的氣息也瞬間變得寒冷。
就是那個男人不僅搶走了他的妹妹,最後還傷害了她。
若是讓他再見到他,他一定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最近有一點兒線索,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樣。”曲佳睿低沉的聲音,打破了他釋放出的冰寒氣息,眼神溫和地看着顧靖澤。
顧靖澤轉頭對上了他漆黑的眼睛:“是什麼線索?”
曲佳睿抿了抿脣,淡淡地對他解釋:“就是吳權,這些年來一直幫着肖白雪想除掉我的那個男人,我上次不是跟你說起過他嗎?”
這晚,曲佳睿和顧靖澤聊到凌晨纔回家。
他本以爲孫夢睡了,哪知道自己一進臥室,就看見她還坐在沙發上,懷裡抱着一個抱枕發呆。
“老婆寶貝兒,你怎麼還不睡?”曲佳睿眼底閃過一絲心疼,大步走到沙發前,彎腰去握她的手。
已經深秋季節的夜,哪怕室內常溫也讓人感覺會有些涼意。
她身上卻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衣,手心清涼和他的掌心的熱度形成鮮明的對比。
對上他噙着憐惜的眼睛,孫夢微微一笑,對他說:“老公,我在想你什麼時候纔回來?你的傷還沒痊癒,怎麼跑去喝酒了?”
他彎着腰呼出的氣息都噴灑在她鼻翼間,那淡淡的酒味自然也跑不掉。
曲佳睿把她從沙發裡抱起來,轉身朝大牀走去,溫和對她解釋說:“剛纔和靖澤喝了一杯,怕回來你說我,也就沒敢多喝。”
他把她放在牀上又拉過被子替她蓋上:“我先去洗一下澡,你是等着我還是先睡?”
說到最後,他微揚的語音裡無端帶出一絲曖昧,孫夢看着他含笑的眉眼下意識地回答:“我要睡了!”
曲佳睿輕笑一聲:“這麼久都等了,不如再等我幾分鐘,我很快就出來。”
話音剛落,他的眼神掃過她胸前的白皙皮膚,轉身大步進了浴室。
孫夢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浴室門口,片刻後的嘩嘩水聲從浴室裡傳了出來。
隔着門板,隱隱約約她腦海裡卻情不自禁地浮現出他精健的體魄。
小臉兒不受控制地就泛起一抹紅暈,他出門的時候,孫夢真的以爲是肖雪萍有事找他。
可剛纔,她聞到他身上除了酒味並沒有女人的香水味。
肖雪萍用的那款香水她知道,不像程立雪用的香水那麼刺鼻,是很好聞的味道還帶着茶花的尾香。
如果是她找曲佳睿,他們在一起待了這麼久,他身上定然會沾染上些許她的香水味。
曲佳睿剛纔也說他和顧靖澤喝了一杯,看來,這一個多小時他都是和顧靖澤待在一起。
孫夢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過敏感,她覺得今晚曲佳睿是故意轉移話題,她問起那晚他沒說完的話,他是自己瞎編來敷衍她的。
他接的分明是肖雪萍的電話,最後卻和顧靖澤在一起……
這裡面要說沒事兒,誰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