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路上的悲傷
這是一座小鎮，看那原本寬敞的街道和街道盡頭那不小的露天集市，可以想象到這裡曾經是個繁華的小鎮。烽-火-中-文-網[]這裡應該居住過許多的人口，這裡的街道上曾經穿梭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而那露天的集市上大體上曾經堆放着南北東西各個方向雲集而來的商品……
但是現在，它荒蕪了。
幾十名乞丐在向前面踉踉蹌蹌地奔走着，他們蓬頭垢面，衣衫不整，有老人、 兒童，也有婦女，當然也有四肢發達的正常人，也有各種傷殘的可憐人，還有的是隻能躺在一塊木板上，叫前面的家人使勁地向前拖着的將要“離去”的人……他們的樣子最大的共同點，那就是瘦骨嶙峋……
他們在爭先恐後地去向哪裡？哪裡是他們還值得努力的方向？
在這荒涼的小鎮的街道上，此刻也走來了幾名衣着乾淨的人：一個美麗的小女孩，一個精明幹練的英俊男子和幾名壯漢；其中四個壯漢擡着一副擔架，擔架上四個角上豎起木棍用紗撐着將擔架裡的一切攏住。
吃驚而哀傷的眼神，小女孩雙眼閃動着將要落下的淚水，輕輕問着身邊的男子：“高哥哥，他們爲什麼這麼可憐？他們好可憐！”
伸手在她的肩膀上輕輕地拍拍，那男子回頭望望來路說道：“寒荒，這就是百姓的苦難……大秦的將士們或許剛剛從這裡經過，或者是其他國家的軍隊……也有可能是災荒什麼的……快走吧，我們幫不了他們！”
原來，這一行人正是寒荒和高漸離，還有爲了護送寒荒回到自己的族裡而一路跟來的邊淮和邊天保以及幾名魯國四鬼精心挑選給他們的神射手護衛（擡擔架的勞力）。
爲了寒煙，高漸離和衆人一商量，在荊軻和小果一離開之後便和邊淮等人一起護送寒荒登上了歸家的路。因爲在寒荒的希望裡，只有他們一族的大護法可以將姐姐救醒……
一路小跑，寒荒已經向前面奔去，在路的一邊殘垣斷壁之下蹲下。在那裡，一位老伯虛弱地坐在地上，他的身邊同樣虛弱地坐着三個孩子。
眼神裡沒有希望，但是老人卻眼睛也不眨地望着其他向前奔去的乞丐們，或許他在想：“要是自己也可以向他們一樣走動，那該多好……”
三個四五歲的孩子，個個小臉髒兮兮的，衣服已經不再遮體，乾裂的嘴脣微微地張着，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老伯伯，你們這裡怎麼了？爲什麼大家都是這個……這個樣子？”輕輕地問着，寒荒不太擅於表達出自己的意思，只好假裝一瘸一拐的樣子說道：“大家都沒有家了嗎？”
“家？”眼睛裡閃着渾濁的淚水，老人頭也不回地伸手拍了拍身後的殘垣斷壁，嘆道：“這就是我們的家，現在……哀……”
這……這是家嗎？寒荒震驚地望着面前的房子，已經破敗到了大風也可以將它輕易摧毀一般。忍不住問道：“爲什麼不修一修呢老伯伯，家裡的哥哥姐姐呢？”
“哥哥姐姐？沒有了，自從大秦大王的軍隊來過，這裡已經被搜刮一空，沒有給我們留下一粒的糧食，年輕的男人都被抓去當兵送死去了，女人也被搶走……像我這樣的年輕人不多了，是那時候出山打獵才僥倖躲過。可是現在，卻不是也一樣沒有了活路了？”
此時說話的男人散着長髮蹣跚而來, 看起來不過三十歲左右。 面龐並不骯髒，五官清晰可認， 並不是醜陋之人。 只是說着這番話的同時讓他的面目有點猙獰。 手裡一隻破爛的陶碗，他輕輕地蹲下將碗遞給那三個可憐的孩子。而三個孩子望到了碗裡的三片薄薄的餅，立即抓了去狼吞虎嚥起來……
另外一隻手裡還有一個稍大的餅，他撕下了一小半自己留着，將大的一半遞給了那老人，說道：“黃老伯，吃吧，聽說那些救濟我們的好人手裡也沒有糧食了，明天他們就離開了，我們吃了這頓之後，下頓就遠了……”。
輕輕地咀嚼着，老人眼睛裡淚水幾乎流下，小小地咬了一口之後便停了下來，將手裡的餅一片一片撕着，說道：“要走了嗎？那麼孩子們明天吃什麼？我還是留着給他們吧……”
大大的眼框終於裝不住慢慢的淚水，寒荒大叫道：“高哥哥，你快來啊……”
聞聽，原本在一邊照看寒煙的幾人急忙衝了上來，卻見寒荒一臉委屈地哭泣着，高漸離更是急忙將寒荒護在身後，小心地望着眼前的老人和那男人。
“高哥哥……走，你快跟寒荒走……”
手已經被寒荒牢牢抓住，高漸離莫名其妙地問道：“丫頭去哪裡？”
“寒荒要去看看那是什麼樣的狠心人，寒荒要高哥哥教訓他，他憑什麼不繼續救濟大家了？他憑什麼明天就要走？”
“厄……”
身後，是望着寒荒和高漸離越來越遠去的背影不停大喊着的老人：“使不得啊！使不得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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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根枯木，搭建了一個臨時的敞開的帳篷：裡面七八個人忙碌着，他們將大口袋裡的餅一個個拿出來，一個個地遞到前面擁擠的乞丐的手裡；旁邊還有一直大鼎，裡面稀稀地熬着什麼粥，幾十上百雙眼睛便這樣牢牢地盯着那大鼎……
大鼎的旁邊一名青年人正在用勺子緩緩地攪動着那粥，一邊攪動一邊說道：“大家都彆着急，今天雖然是最後一天，但今天一定給所有人吃飽的……我們……我們不會走遠，等到我們找到了糧食還會回來的……”
聽着他那哀傷的聲音，人羣裡不少人開始哭泣：“好人啊，公子是好人啊……”
“不準走！我不許你們走！”
是誰？這時候在人羣最後面卻響起了一個嬌小的憤怒的聲音，衆人急忙回頭望去，正是寒荒和高漸離。此時，人羣已經自動向兩邊分開，寒荒和高漸離快步走了上來。
邊走，高漸離邊緊緊拉着寒荒的手：“姑奶奶，這事你也要鬧騰？是憑什麼啊你？”
“不管，寒荒就是不許他們走！”說着，已經到了最前面。丫頭眼睛一橫，望着那年輕男子擡頭問道：“你是不是他們的頭？”說着，望了望邊上停下分發餅子而注視着兩人的男人們。
那男子細細打量了面前的丫頭和她身邊的男人之後，微微一笑抱拳說道：“正是在下，不知道兩位有何事需要我們幫忙？”
看他皮膚蠟黃，汗水已經將烏黑的發緊緊地貼在骨頭上顯得實在散亂，再看他的衣裝還很髒，看樣子老久沒有洗過澡了；而他的面容很憔悴，眼睛陷進去，形成一個明顯的坑，看來也已經勞累了許多時日了吧！
但是就是這樣的衣裝和憔悴的身形，眉宇裡此刻卻還閃爍着堅毅的靈光，潔白的牙齒在太陽下綻放着，沒有絲毫的邪惡和晦澀。
“這……這男子不是尋常人家的公子！”看着，高漸離稍稍點頭，心裡已經讚許在先。
“小姐，如果你沒有什麼其他的事那就請你到別處去休息吧！”還是微笑着，那男子已經伸手做了“請的”手勢，說道：“如果你也是和大家一樣的落難之人，那麼請到後面排隊去，今天雖然是最後一天，但是我王賁保管大家每人都可以吃飽！”
“王賁！”聞聽之後心裡一顫，高漸離開始在腦海裡苦苦搜尋這個名字的相關消息：“好熟悉的名字，到底是哪裡聽過？”
寒荒卻見那人在客氣地將自己請走，哪裡肯依？小身子左看右看，最後往那發放餅子的案臺上一跳，坐下不走了。雙腳搖晃着，扭頭說道：“你既然明天要走，那不是明天之後就將把大家餓死嗎？那麼今天干脆也不要給大家吃飽了，或者……你別走……”說完，乖張地望着王賁，臉上是邪邪的笑。
“你……”
“好無禮的丫頭……”
那些發放餅子的男人們見狀大怒，幾個手快的已經伸手想要將寒荒從那案臺上擒拿下來……
“好快的功夫！”見到這一幕，高漸離心裡暗暗叫道：“這不是軍隊裡的硬派護身和搏殺功夫嗎？難道他們是……”想着，手裡卻也不慢，他哪裡敢叫寒荒這姑奶奶在這些漢子手裡吃虧半點——那樣，他高漸離以後不是死得年輕了麼？
說是遲那時快，就在高漸離和那手腳最快的一名大漢即將接手過招之際，那王賁卻一聲喝令：“退下！”
聞聽之後，那幾名就要撲上的漢子全部一愣，隨即立刻收了功夫向着王賁抱拳道：“屬下遵命……”
“軍人……他們是軍人……”見此情景，高漸離心裡一聲驚呼：“想起來了，王翦有個大兒子，不是叫王賁嗎？難道眼前這位就是……”這樣，他也暗自將身上戰力全部去掉。
“想抓寒荒？”是那丫頭，就在衆人收了鬥勢之際，她個小丫頭卻惟恐天下不亂一般，一個翻身已經在空中高高躍起。雙手張開如同大鵬，大喝道：“那麼嚐嚐寒荒的功夫吧，操控龍捲暴風之力的白虎乖乖啊！你還記得那些很髒很髒的傢伙和曠野裡的紅眼妖怪的模樣麼？把它們的一切，幻化出來吧……”
“什麼？寒荒又使用‘幻化之蠱’了！”大驚失色的是高漸離，他第一個感覺是擔心自己又被變成了寒煙的模樣，驚得低頭望着自己，雙手不停着摸着自己的身體：“還好還好……”
可是就在這一刻，四周卻已經一片大亂。
“咿咿呀呀”叫着的是什麼？難道是豬？難道是寒荒說的那“很髒很髒的妖怪”；還有人羣的吶喊和奔逃，在另外一邊卻傳來了“嗷嗷的”狼嚎……
這下可就熱鬧了，飢餓的人羣頓時分成了兩半，一邊的人羣開始不要命地追逐着那一頭頭身上髒兮兮的豬；而兩外一邊的人羣則已經被憑空跳出來的幾頭巨狼嚇得四下奔逃。
“那是什麼？保護少將軍……”
大喝着，兩名壯漢第一時間已經護衛到了王賁身邊，而剩餘的其他人也已經迅速從案臺之下抽出了戰刀和弓弩，對着那些咆哮的巨狼衝去。
“軍人……他們一定是軍人……”此刻，高漸離已經肯定了心裡自己對王賁的猜測：“他是王賁，就是王翦的兒子王賁，也正是這些男人口裡的‘少將軍’王賁……”
可是……寒荒這小丫頭佈下的亂局應該怎麼樣收拾？望着還在大笑的寒荒，高漸離忽然覺得前面的路途越來越遙遠，越來越艱難……
“大膽小妖女……”卻是王賁，怒吼着已經飛身而起，目標正是在那案臺之上依舊大笑不止的寒荒：“看我不將你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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