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脫身

季雲滔解開了六子身上的繩索,轉身捆住了昏死女子的雙手雙腳。秀髮散落,蓋住了她的臉頰,一縷縷鮮血從口中滑落在地上。

攙扶着六子坐在牆角,檢查了一下傷勢,還好,都是皮外傷,被毆打重了,難免鼻青臉腫,渾身痠痛……神志萎靡。

季雲滔手持柳葉刀,小心的打開房門走出,屋內這麼強烈的打鬥拼殺,若外界有人的話早就趕來了,爲了安全起見,季雲滔依然決定探查一番纔會安心。

馬廄裡拴着兩匹馬,季雲滔一眼就認出了是自己與六子的戰馬,看來離開的兩人並未騎馬離去。想來也是,若是騎着高頭大馬,別說混進京城,恐怕剛出南苑就被官兵擒拿。

進入內院,東西廂房並未查找到任何蛛絲馬跡,在主房內的桌子上找到了兩人的裝備。

季雲滔換上了自己的長橫刀,帶上兩人的裝備回到了關押的屋內。一進屋,季雲滔就看到一個鼻青臉腫的男人與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子怒目四對。

六子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嘴角上揚,從怒目轉變到戲謔。女子看着眼前男子神情的轉變,眼皮跳動,雙腳蹬着地板,不自覺的往後挪動。

季雲滔把六子的裝備放在地上,遞給六子一塊用布料包裹着的冰塊:“用冰敷一下臉,消消腫。”

六子接過冰塊,抽搐着臉部肌肉消腫。

季雲滔提起地上的女子的雙手,在她袖子裡摸出了幾根銀針。正要起身,發現女子眼裡冒着怒火死盯着自己,兩個同樣披頭散髮的人對視了數秒。

女子並未閉上眼,撅着嘴。男的並未低頭覆蓋那兩瓣柔脣。

於是,季百戶就感覺很不爽,伏擊抓我來這的是你,毆打囚禁我……嗯……毆打六子的也是你,打算讓我們在這大雪封山的荒山野院自生自滅的也是你。

招惹我的是你,現在被我制服反殺了你還挺委屈?

季百戶一把將女子拉近身前。

“啪……”

女子歪着頭,臉上火辣辣的刺痛讓她一陣暈眩。

女子仰着頭桀驁的看着扇自己的男子。

“啪……”

看什麼看……沒見過帥哥啊!

季雲滔反手又是一巴掌!

女子短暫的失神恢復後,挺直腰板以一種高傲的姿態盯着眼前男子。

“喲,還挺烈!”

季雲滔說着扒開了女子覆蓋在面部的秀髮,大致看清了女子易容後的模樣。

“呸呸……”

季雲滔用吐在掌心的口水在女子臉上揉搓着,一層蠟制的麪皮被搓了下來。

季雲滔捏着女子下巴左右晃動,看着女子真實面貌“滋滋”兩聲道:“滋滋,這麼年輕的小美人,做山匪可惜咯!”

女子一言不發,依舊擺着高傲的神情仰視着眼前男子。

季雲滔捏着女子下巴的手微微用力,往上擡高,語氣冰冷的說道:

“進了我監察院,皮開肉綻後看你這張水靈靈的臉蛋還敢不敢擺臉色,做俘虜就要有做俘虜的樣子。知道你現在是屬於什麼嗎?歹徒興奮傲嬌臉”

季雲滔大手伸進女子衣裳,胡亂攪動着。

果然,在女子衣兜裡又搜出了許多浸泡過毒素的銀針。

你家開裁縫店的吧!季雲滔看着手中的銀針暗暗腹誹。

感受着男子的手在自己胸前裡衣上游動,女子傲嬌的小臉終於破防,抿着嘴,一顆顆眼淚奪眶而出。

季雲滔遊動的手輕輕捏了捏,感受到了一陣柔軟,喲……看不出來嘛,挺有料……惡狠狠的說着。

“沒吃飯啊,給大爺哭大聲一點……!”

一夜之間,大雪彷彿停留在了昨天。天空不再飄雪,一縷縷沒有溫度的陽光點亮了皚皚白雪,反射着暗黃色的晨光。

季雲滔腰繫橫刀,手握一截麻繩,騎着戰馬踏上積雪深厚的道路。嘴裡哼着一首斷橋殘雪,顯然心情極佳。

女子雙手被綁在身前,步履蹣跚的跟在季雲滔戰馬身後,隨着季雲滔手中繩索拽動,幾次險些撲倒在雪地裡。

六子扶着冰塊在臉上不斷變化着位置,嘴裡時不時的“嘶嘶”吸着涼氣,騎着馬跟在兩人身後。

兩個時辰的路程,兩騎三人來到了京城南門,此時的南門有序的排着長長的隊伍等待着檢查入城。

隊伍衆人瞄了一眼染紅了鮮血的猰貐服百戶,立即收回視線不敢再觀望。

這得殺多少人才能把橙黃色的猰貐服染成紅色!

哼了一路歌的季百戶遠遠的就看到了在寒風中飄蕩着的自家商號旗幟。

“季”

季雲滔扯了扯手中的繩子,示意女子加速,與身後的六子說道:“六子,你先回去看看傷,我和家裡打個招呼”

六子策馬向前行禮:“是,頭兒”

狠狠剮了一眼搖搖欲墜的劫匪首領,奔向城門而去。

“雲旗……”

季雲滔遠遠的對着站在馬車上瞭望城門的雲旗大喊,因爲身後的女子支撐不住暈了過去,拖着走了一會兒,季雲滔擔心那女子匪首就這麼死了。

還沒得到有用的情報……。

臉頰凍得通紅的雲旗隱約聽到有熟悉的聲音呼喚着自己,回首望去,一名披頭散髮,渾身浴血的年輕人在向自己招手,看服侍像是監察院的御前衛,披散的頭髮被腥紅的血液粘成一坨一坨。

雲旗楞楞,要不是這熟悉的聲音,差點沒認出自己少主。

“少主~”

雲旗跳下馬車,迎上季雲滔,驚訝着說道:“少主,您這是?”

季雲滔看到雲旗眼中的震驚,低頭看看自己的模樣,笑道“喔……昨天破了一樁滅門慘案,與滅門的兇手大戰了一場,死傷身體不少兄弟。”

季雲滔望着雲旗,半握着拳頭,大拇指往身後指了指繼續說道:“把這個女人帶回府中好生看管起來,看她的情況怕是到不了監察院了。昨天晚上差點就栽在她手中,別大意。”

雲旗抱拳行禮回到道:“是,少主。”

季雲滔摸了摸肚子,幾乎一天一夜顆粒未盡,問道:“帶吃的了嗎?給我拿幾塊餅。”

雲旗聞言立即返回馬車帶來一個包裹,一打開裡面全部都是烙餅。季雲滔拿了兩個塞在嘴裡,模糊不清的說道:“讓我母親準備好佳餚,我去趟監察院就回家吃午飯。”

看着少主策馬而去,雲旗站在雪地裡注視許久,這還是那個從小被窮養,後來發現自己是大戶後興奮到腿軟的少主?

招招手喚來兩位夥計,擡走了奄奄一息的女匪首。

等到季雲滔回到監察院已過巳初,直奔的地牢。

季雲滔大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把玩着從那名女子匪首腿上搜到的匕首,想來是若被敵人俘虜後,不願被凌辱用來自盡的。獄卒正把從南苑山中小院擒來的匪首頭子綁在刑架上,鐵鎖聲在幽靜的刑房內噼啪作響。

季雲滔握着匕首,身體前傾,小臂壓在大腿上,對着匪首說道:“相信你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就該心裡有數,進了這裡,該說的,不想說的,也得通通如數倒豆。趁早坦白,少受那些不必要的皮肉之苦”

匪首男子自嘲一笑,不甘的說道:“算來算去,沒想到居然是黃雀伺蟬,該說的我自然會說,不能說的……”

男子環視四周,淡淡一笑繼續說道:“千刀萬剮又如何?在下今天倒是領教領教傳說中監察院的十八大碗是如何美味!”

季雲滔身體後仰,靠在椅子上,雙手抱着頭,說道:“先說說你能說的,該說的,興許本官一高興就給你一個痛快也不一定”

男子開口說道:“在下是城外王地主家聘請的護院,真實姓名嘛,大人也無需知曉,人自然是我們殺的。”

季雲滔抱着頭認真傾聽,匪首說了幾句就閉嘴不言。

說完了?就這些?

季雲滔看着男子,淡淡笑着:“大兄弟,消遣我可不是什麼好主意。”

男子哈哈一笑,險些笑岔氣:“你一個小小的百戶還想知道些什麼?想知道更多啊?你不夠格啊……哈哈哈哈……”

季雲滔也不惱,淡笑着望着他:“你們運走了多少糧食?讓我猜猜看,嗯……是運到了薄洲還是藏在神洲呢?”

男子面不改色,依舊淡淡的笑着。

季雲滔也學着他的神情淡笑,緩緩說道:“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一個小小的地主是怎麼能接到爲軍隊購置軍糧的差事。就因爲有個戶部郎中的親戚?你信嗎?反正我是不想!”

“每一位爲北伐大軍購置軍糧的糧商,都是大昭最頂拔的那一小撮,一個戶部郎中何德何能能夠讓自己親戚接到這一份美差?你背後的主子在京城還養了一條更大的魚?是戶部侍郎?尚書?亦或是工部?兵部?不對不對,依你們滅口王地主一家來看,你的主子是在刻意抹去這條大魚的痕跡。那麼,除了這條大魚能左右軍糧一事,就只有你的主子本人才能主持得了。”

季雲滔起身走到男子身旁,奇怪的看着眼前男子說道:“既然你的主子就在京城,爲何還把你們丟在荒山野嶺受凍捱餓?以你主子通天的手段,接你們進城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男子淡笑的臉色終於有了一絲抽動,隨即恢復淡笑,戲謔的看着眼前年輕的百戶,語氣中又帶有些許憐憫說道:“即使你把案子查真相大白又如何?難道大人沒發覺自始至終朝廷對此事都敷衍了事,就連那麼北院指揮使對此案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恐怕大人不知真相出來了難堪的不是我的主子,爲難的而是我們的大昭皇帝陛下!”

季雲滔皺眉疑惑道:“哦?本官倒是願聞其詳”

男子說道:“你還不配知曉,不過……我倒是可以告訴你一件事,讓你被抄家時也好有個心理準備。你千不該萬不該殺了不該殺的人,我主子興許會拿你口中的那條大魚來換取你和你全家的命,哈哈哈哈……咱們的皇帝陛下一定不會猶豫這樁天大的便宜買賣……”

季雲滔手中的匕首猛的插入男子大腿,輕輕的旋轉,一片血肉模糊。

“威脅?恐嚇?真當你家主子是一盤菜?你家主子還不是坐在龍椅上的那位,話說太大了,會閃舌頭的”

男子盯着年前百戶,面部因疼痛不停抽搐,依舊開口嘲笑着說道:“不信?哈哈……你太看得起你一個監察院百戶的身份了,李皇帝腳下的一隻看門狗,出了京城,幾人把你們放在眼裡?實話告訴你,即使你查到真相又如何?李皇帝依然會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哈哈哈哈……”

季雲滔想起來了件事,停止了手中的動作,陰惻惻的說道:“如果我在你家主子和陛下的交易未達成前先查到真相,斬了你家主子你猜陛下是殺我全家還是賞賜我呢?”

男子彷彿聽到天底下最搞笑的笑話,破案?真相?你怕是想笑死我繼承我的刑罰……

“真相?不是我瞧不起你,你永遠都不可能接觸到事情的真相。阻止你查案的不是我們,而是你的李皇帝”

季雲滔恍然大悟清醒般敲敲頭,笑呵呵的說道:“確實,真不真相的無所謂。本官緝拿城中樑上君子,追蹤到一戶豪宅大院,院中護院竟然敢襲殺御前衛,御前衛斬殺犯上作亂的護院於刀下……合情合理。”

季雲滔低下頭在男子耳邊說道:“在京城,誰是民誰是賊,監察院說了算”

男子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年輕百戶,一字一句的說道:“你不妨試試?看看是我家主子先死還是你全家先……”

男子死字還未說出口,鋒利的匕首劃破了他的整截大腿,森森白骨肉眼可見。

男子扭曲着臉頰,大汗淋漓,愣是一聲悶哼都未發出。

就在季雲滔準備動刑,房間被人打開,在獄卒恭敬的動作神色中,一席大紅莽服踏入刑房,映入季雲滔眼簾。

紅衣紅帽,斑白的鬢角耷拉的肩頭,鼻樑高聳,面如冠玉,可惜眼角隱約可見的皺紋讓他的顏值有了一點瑕疵。

季雲滔起身作揖行禮。

“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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