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來,我叫水木悅菱
徐管家原本已經要下力扣動機板。
水木罡的話就是聖旨,他說殺了水木華堂,徐管家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但就在這要緊的關頭,從一旁的浴室裡,突然跑出來一個女孩,對着他們大喊道:“住手!”
這麼突如其來的一個變故,立刻讓徐管家轉過頭去。
然而他只看了一眼突然跑出來的女孩,手禁不住一軟,手中的槍顫了顫,落在了地上。
“你……小姐?”徐管家失聲叫道。
可是悅菱沒有管他爲何會突然大驚失『色』,只是護在了水木華堂的身前。
“不是的,”悅菱流着淚,聲嘶力竭地對着輪椅上的水木罡和站在一旁的徐管家大喊着,“不是這樣的,小堂他在說謊。他的姨媽死了,他傷心得要死了。他、他……”她舉起了手中的刀,從剛纔到現在,她一直都握着這把刀。
“他用這把刀把自己割得傷痕累累,他還讓我用這把刀殺了他,幸好……幸好你們來了,才、才……”她哽咽着,說不下去了。
悅菱哭着對水木罡道:“爺爺,不要冤枉小堂了,小堂可能心裡對你有氣,所以纔會說那些氣話,你千萬別當真了。他其實心裡比誰都痛,都難過。”
水木罡聽到她這樣哭訴,只是舉起抖顫的手,指着她:“你、你……你是……你叫我爺爺……”
“是的,爺爺,”悅菱上前一步,跪在了水木罡的輪椅前,她揚着臉,揚着那張和水木雅年輕時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龐,“我求求你,求求你放過小堂吧,他再怎麼樣,也是你的外孫。他可能冒犯了你,但求求你放過他,不要殺他……”
一時激動,她忘記了放下手裡的刀。然而水木罡沒有管這個細節,他伸出手,帶着幾分難以抑制的顫抖,抓住了悅菱的手,不管那把刀就對着自己。
他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沙啞:“你……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悅菱聽到水木罡這樣問,停住哭泣,抽泣着回答:“爺爺,我叫悅菱。”
“悅菱……悅菱……”水木罡反反覆覆念着這個名字,“悅菱……你就是悅菱……那個……那個瑜顏墨的……”
“是的爺爺,”悅菱突然發現自己拿着刀,意識到這樣對水木罡不敬,連忙想把刀放到一邊,然而水木罡緊緊抓着她,讓她沒法脫手,“我就是瑜顏墨的妻子,”他們現在結婚了,她也不再是瑜顏墨的未婚妻了。
水木罡聽到妻子兩個字,眼中的震驚無法掩飾。比他方纔看到悅菱還要震驚。
她悅菱知道水木家和瑜家有恩怨,還以爲水木罡要誤會什麼,急忙解釋道:“可是爺爺,我不是故意躲在這裡的。我也不是要出來向你示威,我只是看到你誤會小堂,看到你們這麼爭鋒相對,你們是最親的親人,怎麼能這樣傷害對方呢?爺爺,請你相信小堂,相信我的話……”
可是水木罡急急地打斷了她:“你和瑜顏墨已經結婚了?”
悅菱不明就裡,只回答:“是啊。”
水木罡的手依然抓着悅菱,可卻放鬆了勁道。
他往輪椅裡一靠,兩行濁淚流了下來。
“孽障啊……孽障啊……”他喃喃着。
悅菱不懂他口中的孽障是什麼意思,她只掛記着水木華堂的處境,忍不住問水木罡:“爺爺,你還會懲罰小堂嗎?”
“你不該叫我爺爺,”水木罡擡起頭,他看着悅菱,眼中帶着一種她不能讀懂的情緒,“孩子,你要叫我外公。”
悅菱正要問什麼,突然聽到外面又傳來常姐的聲音。
“悅菱,瑜顏墨派人來接你了,非要進來,我攔也攔不住。還有,你手機忘下面了,電話都要響爛了。”
悅菱頓時想起,之前給瑜顏墨說過她要回去,瑜顏墨派的人已經來接她了。
她想了想,對常姐道:“常姐讓他們稍微等一等,我馬上就下去,電話也替我給瑜顏墨說一聲,讓他彆着急。”
水木罡聽到她的話,眉頭不由微微皺了皺。
他把目光投向水木華堂。
只看到水木華堂木然着一張臉。水木罡心中細細回想着一切細節,不由駭然大怒。這小子,從頭到尾就知道姍姍是冒牌貨,知道真正的水木家千金是悅菱,瑜顏墨的未婚妻。
他可是瞞得真好啊……
當初單槍匹馬闖瑜家,要去救什麼“心愛的女人”,其實是爲了去救悅菱。
更早的時候,他就在夜場發現了悅菱,然後帶回家,可又親手送給了瑜顏墨。
水木華堂這小子,今日今時,終於讓水木罡見識了他深藏不『露』的心機。
“悅菱,”水木罡看向地上的女孩,“你是要回去見瑜顏墨嗎?”
聽到他的問話,悅菱先是一點頭,隨後心中就一愣。她這纔想起,以前瑜顏墨和水木華堂都不約而同說過,如果水木罡見到她,一定會把她抓起來,當成鉗制瑜顏墨的武器。
她當即想要站起來,可是水木罡按住了她。
悅菱嚇得說話也說不清了:“我、爺爺……我出來見小堂……顏墨很生氣……我答應了他要馬上回去的……我不能失信……”
“孩子,你別急,”發覺她誤會了自己什麼,水木罡急忙和顏悅『色』地對她說,“我不是要攔着你回去。我只是……只是……”他看着悅菱的臉龐,只覺得心頭五味陳雜,驚喜、悲痛、傷心一起涌上來。
這纔是他水木罡的外孫女啊,是雅的女兒,是他們水木家真正的繼承人啊。只消看一眼,任何人都能明辨是非。
李姍姍那個女孩,其實只要認真去想,誰都會產生懷疑……只是水木罡迫於現實的許多急切情況,無法去面對而已。
悅菱也發覺水木罡對她並沒有惡意,相反,他的話語和神『色』,都讓她感到無以言表的親切,就好像是她失散了多年的親人一般。
剛纔她叫出爺爺兩個字,那麼順理成章,一點也不覺得拗口,甚至覺得很自然。
水木罡舉起枯樹一般的手,慢慢撫『摸』到悅菱的頭髮上,他細細地打量她,嘴裡喃喃自語着:“頭髮比雅當年的短了……不過這眼睛,這臉蛋,和雅年輕的時候真是……一個模子啊……鼻子像誰呢?雅的鼻樑要稍稍薄一點,你這一點應該像你的父親吧……嘴巴和下巴有一點像雅,不過這麼倔強,看起來比雅還要多些英氣……啊,你的眼神……”
水木罡不由閉起了眼,哽咽着:“我們家的悅菱啊……原來你就是悅菱……孩子……你受苦了……”
悅菱有些聽不懂水木罡的話,不過她大致聽到了,他在說她長得像誰……鼻子像父親嗎?眼睛呢?像雅?
這個雅就是水木罡的女兒,小堂的姨媽嗎?
爲什麼水木罡要這樣說?
難道說……她長得很像雅?她把疑問的眼神投向水木華堂,可是看到他卻失神地、怔怔地看着她,目光之中是無意掩飾的哀傷。
“下去吧,”水木罡依然閉着眼,他長長嘆口氣,“你的丈夫還在等你回去。悅菱,我們一起下去吧。”
“好的,爺爺。”悅菱聽他這麼說,立刻乖巧地站了起來,順手把那把刀扔掉了。
看水木罡的樣子,似乎是沒有計較水木華堂剛纔的冒犯了,她也鬆了一口氣。水木罡也沒有絲毫爲難她的樣子,看來,她臨時衝出來是正確的。
方纔,要不是看徐管家即刻就要對水木華堂開槍,她也不會那麼衝動的出來。她是實在看不下去了,她看不下去水木華堂滿口胡話,明明不是自己的錯,卻要把罪狀都攬到自己身上。她也看不下去水木罡一咳一口血,卻還要強撐在這裡。
四個人一同下了樓。
瑜顏墨派來的人都集中在客廳裡等着。
常音說悅菱有點事在處理,這些保鏢立刻十分緊張,非要進來看個究竟。常音只讓他們在客廳等,剛纔又來說悅菱馬上下來,他們的神經一刻也沒有放鬆。
此刻,看到悅菱四人突然下來,保鏢們都紛紛起身。
悅菱和徐管家看起來還好了,可是水木罡和水木華堂的模樣都讓保鏢們幾乎去『摸』槍。
水木家老爺子和堂少的氣場本身就很駭人,今晚上非但兩人身上都有血,還沒有加以掩飾。是以保鏢們見到了都如臨大敵。
“大半夜的,還讓大家過來接我,真是對不起,辛苦大家了。”悅菱忙着給保鏢們道歉。
下人也是人,不管是傭人、保鏢還是管家,悅菱都是一視同仁的,因而她在瑜家的人際關係非常好。大家對比起從前的瑜柳珍蓮和瑜蘭欣,都喜歡極了這位新的女主人。
水木罡見悅菱這麼有教養,不由得讚許地看了她一眼。
果然是他水木家的血脈,就算經歷了那麼多磨難,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卻依然有大家閨秀的涵養。
可是,就在悅菱想要走過去的時候,老爺子一伸手,拉住了她。
“爺爺?”悅菱看着水木罡,有些糊塗了。
“孩子,等等,”水木罡此時已經完全恢復了元氣,見到了親外孫女,比什麼靈丹妙『藥』都能治病,他瞬間覺得自己又能多活幾年了,“有些事情,關於你和瑜家,還有咱們水木家的,需要現在弄清楚。”
常音抄起了手,她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了。
老爺子見了悅菱,自然什麼事情都一清二楚了。她又看向水木華堂,只見他也是一副坦然的模樣,心中原本爲他捏了一把汗,也放鬆下來。
悅菱看着水木罡:“爺爺,我知道瑜家和水木家有些恩怨,不過這其中可能有些誤會,您今天先讓我回去,我會好好和顏墨談談的。”
水木罡笑了一聲:“哈,誤會?是的,這誤會可真是很多。從前的都不說,現在就有一個。”
悅菱好奇道:“現在?是什麼?”
水木罡的聲音提高了,他的聲音又是沉穩中帶着有力了:“這瑜家的小子,一聲不吭地搶了我們水木家的千金過去,一個通知都沒有,就非法娶了我們的繼承人。不知道這個誤會,要怎麼解除纔好呢?”
悅菱立馬接道:“什麼時候的事……”
她的話突然停在了半空中……
一種不好的感覺,爬上了心頭。
瑜家的小子,娶了水木家的千金……這……這說得,不可能是瑜顏墨和她吧?
水木罡看向悅菱:“就是最近的事,”他的眼神,看她的時候柔和了許多,但其中的凌厲卻絲毫不減,“悅菱,瑜顏墨娶你的時候,有沒有告訴過你,你是我們水木家的繼承人,是水木雅的女兒?”
什麼?
悅菱驟然聽到這句話,腦子裡響了一下,還沒能深深體會話裡的意思,就覺得眼前一黑,身子軟綿綿地倒下去。
水木華堂已經一個箭步上前,抱住了她,防止她跌到在地上。
“外公,”他的神情,是少有的嚴肅和憤怒,“悅菱懷有身孕,你怎麼能……”水木罡怎麼能這樣刺激她。
“身孕?”水木罡再度被震驚了。
是啊,他怎麼一時忘記了,瑜顏墨的未婚妻懷有身孕,這在C市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水木華堂抱着悅菱,忙對常音說道:“常姐來看看她。”
常音也急忙上前,對着悅菱身上的『穴』位推拿着。她略微懂一點中醫,知道哪些『穴』位對於孕『婦』是很有利的。
“她受了刺激,脈搏有些不穩。”常姐擔憂地,“希望不要動到她的胎氣纔好。”她看着一羣不知所措的保鏢,“悅菱今晚上可能只能呆在這裡休養一下了,現在挪動她不太好,要是她肚子裡的寶寶有個三長兩短,你們也沒法向瑜顏墨交代了。”
保鏢們面面相覷:“可是……”
“我會給瑜顏墨打電話的。你們要是不放心,也可以在這裡等着。”常音處理緊急場面非常有能力。
水木罡也有些慌『亂』,忙對徐管家吩咐道:“快!快叫醫生過來看看,”他又對水木華堂說,“華堂,你小心一點,一樓有房間嗎?把悅菱抱過去,小心點……”
原本是敵對的關係,因爲悅菱的緣故,瞬間不知不覺地化解了。
此刻水木華堂和水木罡的心裡都只裝着悅菱的安危,沒有任何的心思去關注他們之間的恩怨了。
悅菱沒有昏『迷』多久。
天剛剛亮的時候,她在昏昏沉沉的半睡半醒之中,只覺得有個女人特外哀傷的聲音在叫着她。
寶寶……我的女兒……我的寶寶……寶寶……
她伸出手,對着無盡的黑暗大喊:“媽媽,媽媽我在這裡……”
然而她的手所盡之處都是空洞洞的,什麼也抓不住。
她覺得自己的心在下滑,好像從什麼懸崖上跌下來一樣,然後全身一冷,在驚嚇之中睜開的眼。
“你醒了?”她剛剛轉過頭,就看到水木華堂從她身旁的座椅上支起頭。
悅菱看到他方纔還用手撐着頭靠在沙發上,似乎一直在守着她,剛剛打了個盹。
她張了張嘴,卻覺得喉嚨異常乾燥。
“你有點發低燒,醫生已經看過了,說是太過疲勞。”水木華堂起身,爲她倒了一杯水,“來,寶寶,多喝水就好了,不用吃『藥』。”
他說着,把靠枕墊起來,然後扶着悅菱起身。
悅菱發覺自己穿了一件白『色』紗花的睡衣,乍一看有些眼熟。水木華堂發覺她的目光,隨即笑道:“很眼熟?你以前在這裡住的時候穿的,忘記了?常姐替你換的。”
水木華堂對於人情世故上的洞察力非同尋常,幾句話就把悅菱未開口提出來的疑慮給解答了。並且讓她放心,自己並沒有動過她。
悅菱默默地喝着水木華堂遞過來的水,她發覺水是柑橘味的,溫度正好,不燙不冷。
“維C水,還加了點葡萄糖,醫生說你血糖也有點低。”有水木華堂在身邊,悅菱幾乎連說話都可以省掉了。只需要一個眼神,水木華堂就能知曉她的需求。
所以……如果和小堂一起生活的話,除非是真的惹惱了他的話,兩個人是絕對不可能吵架的吧?
不可能像和瑜顏墨在一起時那樣,總得顧慮他的感受,總要想想自己說什麼做什麼會不會惹他不愉快。
水木華堂是一個完全的成熟體,堪稱男『性』進化到頂點的模範。
瑜顏墨很多時候,有些『性』子卻還有點像小孩。
可是,爲什麼……悅菱覺得自己還是更願意和瑜顏墨那樣的男人一起生活一點呢?
是因爲水木華堂一個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但瑜顏墨卻離了她就無法快樂的活下去嗎?瑜顏墨比水木華堂更需要她,所以她纔會更傾向瑜顏墨一點,是這個緣故嗎?
喝了幾口水,悅菱覺得自己的嗓子好些了。
“瑜顏墨在外面等你。”不等悅菱問什麼,水木華堂就先說道,從認識到現在,他此刻的態度可稱得上是坦誠。因爲……再也沒什麼可隱瞞的。
悅菱擡起頭,和水木華堂的雙眼相對。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血絲。臉上、身上和手上的鮮血已經沒有了,只是臉『色』還格外的蒼白。她垂眼看他的手,隱約看得到他袖口中纏有白紗。
“我沒事。”水木華堂的語氣是溫柔的,他坐到了她的身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不過瑜顏墨昨天半夜就守在外面了。外公的態度很強硬,堅決不肯讓他接你走。我看你睡得很熟,所以等你醒來再做決定。”
悅菱帶着詢問的雙眼急切地看着水木華堂。
兩人的目光再度相接,悅菱在水木華堂的眼中看到了一種肯定的神『色』。這種肯定的神『色』,如果翻譯成話語的話,那就是:悅菱,你現在所知道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悅菱剛一張口,頓時覺得淚水浸溼了眼眶,“我真的……是……”
“是。”水木華堂不等她問完,就回答道。她是水木雅的女兒,這件事,沒有任何隱瞞的價值了。
“爲什麼……”悅菱擡起頭,淚水已經撲簌簌地落下,“爲什麼要瞞着我,爲什麼要騙我……”
意外的,但也是意料之中的,水木華堂沉默了。
過了起碼三秒,他才緩緩地回答道:“因爲我是一個自私而貪婪的人。”
悅菱幾乎是傾身向前,抓住了水木華堂的手:“何爲自私?何爲貪婪?”就算知道人類都是自私而貪婪,可悅菱始終不信,不信水木華堂面對她的時候,依然可以自私和貪婪到隱瞞這一切真相的地步。
她的小堂,總是溫暖如鄰家哥哥一般的小堂,總是設身處地爲她考慮的小堂,爲了救她可以空手接下子彈的小堂……
爲什麼會這樣對她……
水木華堂看她滿是淚水的雙眼,禁不住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悅菱非要聽我辯解的話,那就是,外公認定我野心過大,心狠手辣,如果有新的繼承人出現,一定會滅了她。所以向我隱瞞了找到你的消息。我卻不小心知道了。於是便不甘心,也要隱瞞回去罷了。”
“還有呢?”悅菱追問道,“小堂既然知道我是你的……你的表妹……爲什麼還要把我送還給瑜顏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