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城山八峰自古以來各有特色,或高、或險、或奇、或怪,其中梯盤峰在八峰中素以最險聞名。
梯盤峰分爲前峰和後峰,一峰兩景,前峰山清水秀、靈氣逼人,後峰怪石嶙峋、地勢險峻。而將這梯盤峰截然分爲兩峰的,便是一道橫亙在中間寬近百丈、長不見盡頭的的天然溝壑,這道天然溝壑形成不知道已經有多少年,生生夾在前後峰中間,終年被一層厚厚的灰色雲霧覆蓋,從峰上往下望,但見雲蒸霞蔚,目力僅能穿過雲層少許便再不能前進,即使修爲強如摘星樓主伯牙真人,也僅僅能依稀看見雲霧下面深不見底的那道縫隙。
天然溝壑存在於梯盤峰無數年,充滿了神秘與怪異,摘星樓往屆弟子中曾屢次有人嘗試御劍探險,孰料飛劍剛一靠近雲層,立即被一股大力吸引,當即失去對飛劍的控制,墜身溝壑下不知所終,後六殿教習中有人也試着靠近雲層,同樣被大力所吸,幾經掙扎後依靠衆人協助才逃出生天,自此再無人敢輕易嘗試,天然溝壑成爲了一道擺在衆人面前的禁區。
雲層下的一切,成爲了一個迷,天然溝壑在衆人眼裡,變成了赤誠山最神秘、似乎隱藏有無數秘密的一處地方,衆人日日見它、從它上面御劍而過,卻不能入內裡一探究竟,久而久之,便將這神秘的天然溝壑當作了一般的溝壑。
直到葉方掉落天然溝壑的那一刻!
當衆多的摘星樓弟子飛起直追時,數十名弟子全然忘記了天然溝壑的神秘力量,御劍衝向雲層,甫一靠近,便被一股極大而無法抗拒的吸引力拉向雲層,瞬間便有三、四十名弟子從飛劍上跌落,慘叫着掉入雲層中。後面追趕的弟子見此情景趕緊停步,不敢再追,眼睜睜看着葉方從雲層中消失,而良冠和荊鑄御劍衝入雲層,仿似兩顆彈丸般急速跌落,也迅速消失不見。
衆弟子這才記起了天然溝壑的神秘力量,雖然不敢再追趕,卻對葉方等人的死亡抱着絕對的信心。這麼多年來,凡掉落溝壑者無一人生還,便是明證!
天然溝壑上部雲霧密佈,遮蓋了絕大部分光線,溝壑兩邊一邊青綠花紅,一邊如刀削斧砍,也不知從哪邊吹來的陰風,冰寒刺骨。而此刻,一個黑影自上而下以極快的速度朝下墜落,下面,是深不見底的黑暗,象是張着黑色大口的怪獸,要吞噬從上面下來的一切。
黑影愈墜愈快,如流星劃過天際,往更加黑暗的溝壑底部跌落。
不知道過了多久,象是上百年,又象是一霎那,黑影的意識逐漸恢復,可是,他的意識停留在了梯盤峰上,他記起了那漫天的劍氣、巨大的驚雷、粗壯的閃電、如潮的敵人!
他記得了摘星排名大會奪得了第一名;他記得了長老們的詰難、指己爲魔的辯護、激烈的交戰;他記得了挺身而出、不惜與六派反臉的兄弟,還有危急時刻現身相抗六派高手的姬娘子、木郎君與王俊;“我,只要你活着,便足夠!”
腦海中忽然響起的這一句話,那是一個身着鵝黃衣裳的絕美女子對誰所說?
暗黑的天際,一顆晶瑩似玉的淚珠緩緩滑落,便是那女子給予他的最後一絲映象麼?
嘶啞的聲音從黑影的口中吐出,帶着無盡的思念與內疚。
思緒如潮水般涌來,梯盤峰上發生的一切變得清晰,九大高手、六派長老、數千摘星樓弟子,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從腦海中一一閃過,最終凝結成了無上宮長老柳星瀧狠毒的目光!
衝出了搜魂蝕骨網,卻迎來了柳星瀧更爲兇狠的畢生一擊,自己被打落溝壑之下,可是小蝶呢,她在哪裡?如今怎麼樣了?
良冠和荊鑄呢?爲了自己,兩個好兄弟不惜反出師門,憑神劍和六派高手大戰,他們現在在哪?
姬娘子和木郎君修爲不強,卻秉着了受人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的思想,不畏強勢,慨然相助,不知道他們的命運如何,能不能逃脫出六派高手的圍追堵截?
至於王俊,擁有九州瑰寶七彩玲瓏晶塔,當可自保吧!
愛人,兄弟,朋友,他所關注的這些人,前途未卜啊!
黑影的臉上血跡斑斑,身上已被劃得稀爛,血肉模糊,全身經脈俱阻氣血不通,關節和骨頭處劇烈的疼痛時時襲來,隨便動一下便牽扯到各處,鑽心的痛。只是,即便這樣,黑影的眼神中,仍然保持着一份清澈與靈醒!
我葉方今日大難不死,便要用我的有用之身讓六派付出代價!
心底的誓言激勵着葉方從回憶中走出,打量了一下四周,卻是一片黑暗,只有一陣陣陰寒蝕骨的冷風吹來,使他不禁打了個寒噤。
忍住疼痛用手觸摸,原來他現在躺在一堆極其柔軟的糞堆之上,這些糞堆顯然是一些飛禽走獸經年累月所留,上面覆蓋着厚厚的腐朽落葉,躺在上面竟然還有一絲彈性。不過這層救了他命的糞堆和落葉發出難聞的惡臭,而且極其沾身,葉方此時身上便沾滿了難看的糞泥和腐葉。
其實葉方能留得性命,關鍵還是黑甲的作用,在下墜的過程中,黑甲消耗了大量的空氣摩擦之力,擋住了絕大多數尖石樹枝的掛擾,使他在落地前減少了下墜力,從而即使在空中跌落,也並沒有對他造成致命的傷害。唯一對他構成了威脅的,還是柳星瀧的那全力一擊,無論是還是元神,都幾乎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
葉方自嘲地笑了笑,他雖然看不清自己現在的樣子,但他聞得到那種惡臭,摸得到那種滑膩如泥的糞堆與朽葉,可以想象,自己的樣子必定非常的狼狽與恐怖!
手向上探了探,卻是光滑的石壁,觸手冰涼。
“哦,這應該是後峰的石壁了!”葉方手四處一摸,的確是,後峰生長的樹木極少,只有一些低矮的植物生長,很多地方都是寸草不生的,尤其是在懸崖峭壁上。
不能視物給葉方帶來了極大的不便,現在他經脈受阻,黑元枯竭,根本無力展開靈識,仿如一個睜眼瞎子,只能一步步摸索。
忍住腿上傳來的巨痛,強行一手撐着石壁,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極其緩慢地朝着一個方向走去,腳踏處非常柔軟,一腳下去至少陷入十寸,給他帶來了很大阻力。
他沒有目的地走着,緩慢而沉重。
可是天然溝壑至少長達萬里,縱橫整個赤城山脈,他這樣走,何時才能走出溝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