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肉山成型的瞬間,無形的威勢瞬間籠罩了整座水榭廢墟。
一位【赤篆術士】化作的【詭異】,顯然遠非那些原本只是普通人的貨色能比。
只能仰視着它的王遠,卻面不改色。
伸手一抓,一目五先生立刻發動【五鬼搬山】,將地上只剩下半口氣,依舊還在苟延殘喘的衛安寧送入他的手中。
不得不說一位【道將】的身體素質是真的好。
本來就硬拼伊厲王,又被葛老道寄生,接着在近距離被【混元霹靂子】波及到,竟然到現在都還沒死。
“本來還想留你一個活口,問一問十五年前凰嫵的家到底在哪裡,那個極有可能是一個封號的‘雲和’又代表着什麼。
但現在事急從權,只能先借你的性命一用了。”
王遠面無表情,將早就飢渴難耐的【符牌·火龍蟠劍】插進了這位第三境【道將】的胸膛裡。
“嗬”
衛安寧這位當年負責綁架凰嫵的直接執行人,身體頓時一抖,猛地瞪大了眼睛。
卻早就已經說不出任何話來。
這位不管放到哪裡都不是小角色的【道將】,本應前途遠大,可惜遇人不淑。
在變成洛陽王門下走狗之後,半輩子都在被人利用。
這種境遇在今天達到了巔峰,短短一個時辰便先後歷經周溫曄、周景象、葛道玄這三家,最後又被王遠敲骨吸髓,榨乾了最後的一點氣血。
這個可悲的工具人,終於得以就此安息。
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使悽慘至此,衛安寧的氣血依舊比任何第二境的【道兵】都更加旺盛。
吸飽了的【火龍蟠劍】中,似乎有火山爆發般的力量正在翻滾咆哮。
已經迫不及待地要發出那石破天驚的【捨身一劍】!
將符牌扣在掌心,王遠那雙微微泛青的眼眸輕擡,冷冷盯着那座翻涌而來的醜惡肉山。
經歷過無數艱險之後,如今的他早已經對【詭異】有了更加深刻的見解。
從上到下的幾個層次分別爲:
以三十三天爲主根,日月二宮爲副根,周天星府爲氣根,垂陰四極的大道枝幹“不死樹”;
躲在重重幕後,只是隱約現出一鱗半爪的各位教門尊神;
飲下【長生酒】盜來一顆【殺生道果】的三乘詭仙;
或因爲道法失控,或因爲被“知識”追上而完全異化的術士、凡人;
觸犯“戒律禁忌”之後,暫時沒有完全異化的各路“妖魔”。
尋根究底。
不論它們的上線是哪一層,本質上都是“不死樹”用來狩獵凡人的爪牙,都被掛在了“不死樹”的某一根樹枝上。
爲什麼從沒有聽說過哪裡有善良的,不吃人的詭異?
這是因爲“不死樹”,不,是“殺生樹”賦予它們的底層規則就是如此。
只能依照自家的“戒律禁忌”,在煎、炒、烹、炸、燜、溜、熬、燉、汆等等烹飪方式裡面選一個,而不能選擇不吃。
轟隆!
由菌絲縫合而成的屍山,猛地翻身,將由數具屍體構成,不知道算是胳膊還是大腿一樣的肢體狠狠砸落下來。
但這一具身體裡面似乎有好多個意識在主導,攻擊混亂毫無章法。
呼——!
攻擊臨身之前,一陣陰風捲起,王遠就地盤膝而坐,五隻殷勤地青皮小鬼已然擡起自家山君拔腿就跑。
只要不浪費時間開陰路,僅在視線所及之處移動,【五鬼搬山】的速度就跟狂風一般。
【詭異·葛老道】一擊落空,背後的一顆顆腦袋驀然張開大嘴,露出因爲異化而化作漆黑的噁心口腔,將無數黑紅色的孢子噴射了出來。
結成濃雲,要將王遠徹底吞沒。
王遠雙手連揮,一陣陣刺骨的陰風將這些孢子盡數卷飛回去,遠遠吹進荷塘裡。
同時,拋出一蓬虎毛,化作一頭頭碩大的白虎,四處襲擾,讓這詭異應接不暇。
五隻青皮小鬼則帶着他暫避鋒芒,一退再退。
一直被他扣在手心裡的【火龍蟠劍】,卻一點都出手的意思都沒有。
【赤篆術士】本就不是他能正面力敵的存在,在異化成【詭異】之後,更是比原來強了數倍。
而且體型在增大十幾倍之後,作爲要害的“菌種”可以躲藏的地方更多。
哪怕【捨身一劍】威力強大,足夠殺詭,但出手的機會依舊只有一次。
必須找到菌種,或者將之引出來!
當然,若是現在他就能使用【陰陽同心鈴】,倒是可以試着直接攻擊對方已經異化的魂魄。
不過。
如果王遠面對的是一位半人半詭的【詭仙】,它們有了人類的狡詐心思,以及漫長壽命帶來的經驗,那纔是最爲可怕的對手。
但只靠本能行動的普通【詭異】,哪怕實力再強,也存在着致命的弱點。
特別是當葛老道只是剛剛轉化爲【詭異】,依舊還留存着一部分執念本能的時候。
就比如現在!
幾道身影乘着陰風陡然出現在了水榭中。
“仙娘!”
“師姐!”
“娘子!”
當桃仙娘、凰嫵帶着大黑狗藉着外界佈設的那道陣局,以王遠做定位,精準降臨此地的時候。
本來狂暴無比的肉山頓時一僵,然後在距離桃仙娘最近的那具身體上,一下子長出了五張由菌絲構成的人臉。
它們死死盯着那個一身鵝黃宮裝,腳踩水綠繡鞋,豔麗無方的絕色佳人。
葛道爺失控的原因已經一目瞭然。
因爲菌種在大爆炸中受損嚴重,直接導致葛道爺的主意識遭受重創。
再也難以壓制體內另外四位同樣修行【肉芝還仙法】的徒兒。
這五位術士雖然都已經死了,但他們的意識殘渣卻一時難以分出主次勝負,自然導致體內的【肉芝延生篆】失控異化。
也讓【詭異·葛老道】變成了一個羣體意識的複合體。
“啊!你們”
因爲王遠當初代她出嫁,這還是桃仙娘第一次見到這種狀態下的師兄弟們。
不過她的第一反應可不是什麼關心,而是揮手拔下了自己發間的【詭物·桃木簪】,隨時準備出手,讓這些詭東西再死一次!
作爲意識殘渣的五張人臉早就已經渾渾噩噩,完全沒有察覺到桃仙孃的敵意。
“仙娘,我們被吃掉了。”
“被老不死的吃掉了。”
“疼,師姐,我想活。”
“”
最後一張人臉頓時暴怒:
“大膽,你們這些逆徒又哪裡能體會一位老人的苦衷?!
老夫年輕時抱着嬌妻美妾,一夜五、六次都是常事,但過了四十歲忽然發現精力有些不濟。
我常煉製各種藥物服食,都效果不大。
後來我發現我其實不是病了,我只是漸漸老了啊。
四十歲之後才毅然辭官入山專心修道。不吃你們,憑什麼輪到我成仙做祖?”
因爲意識混沌,五張臉竟然說着說着就開始互相撕咬起來,全然忘記了身邊還有虎視眈眈的敵人。
這位【詭異】簡直將“怪亂無狀”四字演繹地淋漓盡致。
王遠搖了搖頭,將手中的【火龍蟠劍】隨手一拋。
刺啦——!
半空中宛若打了一道霹靂,數丈長的赤紅劍光當空炸裂,隨即一閃而逝。
下一刻,那代表着五個意識殘渣的五張人臉已經被斬作飛灰。
屍山轟然倒地。
身上十幾張嘴巴一張一合,頑強地吐出了葛老道最後的聲音:
“最怕問初衷,大夢成空,眉間鬢上老英雄。劍甲鞮鍪(dimou頭盔)封厚土,說甚長生擒蒼龍!
壯志付西風,逝去無蹤。
少年早作一閒翁,詩酒琴棋終日裡,歲歲匆匆”
機關算盡太聰明,這妄圖將所有好處都一網打盡的妖道,就此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葛老道爲達目的捨棄了一切做人的底線,也算是另類的‘道心堅定’之輩了。
可惜,爲了不死而求長生,爲了求長生卻又在半途橫死,這實在諷刺至極啊!”
這時。
王遠的【氣運】也終於再次一跳,從472點一下子長到了1563點。
匆匆一夜,終於讓他笑到了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