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是主持剪徑劫道這等小事,但王府出身的匪首也有着第一境【骨肉外相】大成的“整勁”境界。
哪怕這一瞬間被心驚膽寒的手下擋住了閃避的空間,卻驚而不亂。
在殺意臨頭的瞬間,竟驟然擡腳以巧勁兒挑起身前一個山匪,讓他的身體直挺挺地迎上了飛射而來的那道燦金寒光。
噗!
下一刻,那鋼鏢悍然穿透前一人的胸膛,又從背後穿出。
金線鋼鏢雖然被這山匪的骨骼微微擋了一下,卻依舊削掉了其身後匪首的左耳,在他左臉的面頰上犁出一道深深的血槽。
一鏢之威,竟然比強弓勁弩甚至火器的威力還要駭人。
卻在這時,本以爲逃過一劫的匪首瞳孔一縮。
“不好!”
卻是看到鋼鏢飛過的軌跡上因爲血液噴濺,同樣沾染了血色,竟然顯出了一條透明的長繩。
長繩一端系在鋼鏢的金環上,另一端分明正在那強敵的手上!
匪首剛要揮刀劈砍,卻見那血色的長繩猛地彈抖,血液崩散,重新恢復透明。
崩!
而藉着這力道傳導,那枚已經到了自己身後的鋼鏢好像是一柄“有線”遙控的飛劍一般驟然回返。
這次他再也沒能躲掉。
“朵”的一聲,寒鋒沒入後腦,匪首登時嚥氣。
王遠再次伸手一帶,燦金的鋼鏢好似穿花蝴蝶,從那嘍囉胸膛上的破洞裡倏忽而回。
電光火石之間,這個嘍囉死去之後竟然還沒有來得及倒下。
到了這個時候,旁邊的山匪也終於看清,這竟是一枚繩鏢軟槍。
只是因爲綴着的繩索完全透明,才讓那鋼鏢神出鬼沒,宛若傳說中來去如意的飛劍!
這便是“盜樑貓”崔通看家的本事之一。
“蜜官金翼使,花賊玉腰奴。”是蜜蜂和蝴蝶的雅稱,他這一手出神入化的繩鏢絕活便叫做【金翼玉腰奴】。
以一條異種大蟒的蛇筋當做鏢繩,用藥水泡製之後不僅刀劍難傷,還完全透明幾不可查。
崔通在變成畫靈後,這武器自然也就落到了野狗道人的手中。
不過,【金翼玉腰奴】名字雖美,但以【銜蝶兵法】操使起來,卻是殺人不留情。
倒飛而回的鋼鏢在王遠擡起的肘上一繞,瞬間加速轉向,繼而攜帶銳鳴厲嘯再次撲出。
直面其鋒的一衆山匪幾疑殺來的不是一枚小小的繩鏢,而是殺人如剪草的強弓勁弩。
“殺啊!不殺了他我們都得...”
一個山匪剛剛振臂疾呼,就被釘穿了喉嚨,削斷了頸骨。
眨眼功夫,這羣洛陽王府的家丁已經只剩下了七個。
而王遠也似虎入羊羣殺入了陣中。
鋼刀臨身不招不架,提膝摧肘,以遠超這些嘍囉的速度,先一步打碎了他們膝蓋,敲掉了他們的牙關。
雖然王遠傳承的【白虎兵法】爲當世一流,“盜樑貓”崔通和許多公門中人修習的【銜蝶兵法】只能算二流中上。
但其人搏殺的眼界和經驗,卻要遠勝王遠這個山野少年。
特別是在幹“賊不走空”、“揚名”、“人前顯聖”、“仗義疏財”這四種事情的時候。
大概是順應了本性,“盜樑貓”崔通擁有的一身本事簡直如臂指使好不暢快。
王遠也趁着這個機會,將這位大盜的經驗和武藝飛速消化吸收,轉化成了自己的東西。
過去只練武不殺人的短板被飛速夯實。
順便也有些感慨野狗道人的暴殄天物,這【人面畫皮法】最重要的用途,根本不是什麼僞裝成美男子到窯子裡白嫖。
而是可以加速學習,將許多行業翹楚一生的經驗知識變爲己用,哪怕只有其中最精華的一小部分,也是大賺。
“快跑!”
不知道哪個慘嚎了一聲,再也不顧搖搖欲墜的軍陣,自顧自地衝向距離最近的山林。
卻被王遠一一追上,繩鏢閃電般來去,輕輕巧巧取走了性命。
本着“賊不走空”的原則,他將這些狗仗人勢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的狗腿子,上上下下都給摸了一遍。
又因爲“仗義疏財”的人設,王遠又將摸出來的銀錢給那些可憐巴巴的鄉民分潤了一二。
“大俠,救命之恩無以爲報,逃得此難,必定爲您立起長生排位日夜供奉。”
“謝大俠救命之恩。”
“.....”
淚水連連,不知是悲是喜的一家人跪在地上千恩萬謝。
殺了十幾個救了十幾個,賬上的【陰德】也從332點,長到了583點。
這些普通人或殺或救一個也就值10點左右的【陰德】,只是勝在細水長流。
要想暴富,還是得去找那些邪門術士、詭異的麻煩。
“快走吧,到了山北之後,最好是儘快離開北邙山周圍八縣之地,這些地方說不定都有洛陽王府的爪牙盤踞。
一旦被他們找上門,未必還能有今日的幸運了。”
當然,王遠故意嚇唬他們遠離北邙山,卻不是因爲洛陽王府。
實際是爲擔心二十八天之後的伊厲王兩百年大祭會出什麼意外,今天這一遭不就白救了嗎?
自己跑不了,但這些無辜的百姓卻可以。
很快,少了兩人的鄉民抹乾眼淚趕着驢車匆匆上路。
地上除了那些洛陽王府的家丁之外,只有像雜草一樣死得無聲無息的劉氏父子倆。
親眷也根本無力將他們一起帶走。
王遠在堆成一堆的家丁屍體上,撒下野狗道人秘製的【化屍粉】,讓他們化作血水滋養這北邙山上的草木。
而那父子倆的屍體則被王遠就近尋了個地方,埋進了北邙山中。
盯着這座新墳良久,他最終深深感嘆了一句:
“山中有【梟神墓】吃人,山外這世道也在吃人啊!”
在看遍了那二十四位畫靈的記憶之後。
王遠就意識到自己這輩子明明是個連洛陽城都沒有去過的土鱉,卻對大炎九州各地的風土人情都有了相當程度的瞭解。
對目前大炎朝廷的局勢也不再是兩眼一抹黑。
其中感受最深的,便是這個世界似乎已經進入了小冰河期,年頭年尾都是漫長的寒冬,夏季則是大旱大澇輪番上演。
就連白山君這種精怪都不得不背井離鄉,千里迢迢來到北邙山就食,更何況是那些本就一直處在這個世界最底層的農人?
朝廷統治的基石已經肉眼可見地搖搖欲墜。
王朝輪迴的本質實際就是人口和資源之間的矛盾。
雖然這個世界道法顯聖,有各路牛鬼蛇神和長生仙人,但那種從底層就混亂、血腥的力量顯然解決不了生產力的問題。
故而此世歷史上那些朝代的延續時間,並不比前世更長。
反倒是因爲就連朝廷都無法壟斷道法,導致九州處處都是“軍火庫”,每次民變鬧出的動靜都聲勢浩大動搖國本。
算算時間,這開國已經兩百四十七個寒暑的大炎朝,距離王朝末世似乎也已經不算太遠了。
“大概只有到了這種時候,葛道爺和王雲虎纔敢打【梟神墓】的主意吧?
無論伊厲王是不是化作了吃人的【詭異】,那也是太祖親子的王陵,代表着朝廷的臉面。
但隨着亂局漸顯,不必太過顧忌王法,只需要專心對付【詭異】就可以了。
大不了事成之後遠走高飛,除了利益相關的洛陽王府,焦頭爛額的朝廷也沒有那個精力去窮追猛打。”
其實。
每當改朝換代天下大亂的時候,也是北邙山大墓盜掘最猖獗的時候,甚至有官方的發丘中郎將、趕山道人組織大規模盜掘。
王雲虎、葛道爺他們不過是先下手爲強,比別人膽子更大而已。
別看北邙山上大墓數千,實際上是標準的十墓九空。
有的甚至還被多次移平,住進了新的主人。
畢竟北邙山雖廣,真正的好地方卻只有那麼多,幾千年下來能住的早就住滿了。
至少王遠敢肯定,鳥嘴坡上的洛陽王陵就不是那塊地界的第一位住戶。
“王朝末世,妖魔亂舞,整個天下都沒有能讓人獨善其身的淨土。
算了,就我這種情況,還是等順利活過大祭,再來關心這亂世吧。”
安安靜靜走在路上都能遇上山匪劫道。
事實已經證明,就憑王遠自家“-5”的【氣運】,如果事情在他身上有變壞的可能,不管這種可能性有多小,它總會發生!
即使披了一層皮,他在本質上依舊還是原來那個倒黴鬼,就算不去找事兒,事兒也會主動來找他。
王遠深知自己完全沒有關心天下蒼生的資格,接來下必須小心謹慎,一旦行差就錯,就有可能萬劫不復。
平復心情後,他回到斜風口的小路上,就要走向北邙山山南去找接頭人匯合。
忽然。
“哈哈,崔兄,讓小弟好等,你來的着實有些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