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魂安故里(免)
人類世界-申城
“哎呦,何克明燈綵藝術,老一手了哎。這年頭正宗的可難見到了,也就咱這條英雄街能看見了!”
“那是,都是傳下來的東西。來旅遊的吧,姑娘們看看……”
“呦,何老團長出來了!”
人來人往的古色街上,在自家門口支起小板凳小架子的老太太招了招手,笑着迴應:“是啊,出來曬曬太陽,剪個紙。”
“老海派手藝了,”說話的婦女給遊客介紹,“老人家上百歲了,以前那可是前線婦女先鋒團的團長,在隊伍裡經常給戰友剪,現在沒事也愛出來曬曬太陽,照着老照片剪剪紙。”
何媛膝蓋上放着老相冊,戴上老花鏡,翻到申城戰前的一張老照片——
這是她最常看的一張,是她和戰友明荷的合影留念。
——也是唯一的一張合影。
但何媛其實已經不用看照片了,只是低頭剪紙就已經知道了戰友的容顏。
她已經上百歲了,戴上花鏡眼睛也沒那麼好使,時不時舉起剪紙在陽光下看看。
但這次擡手時,面前卻站立了一個人。
老人家愣了愣,緩緩放下剪紙,但剪紙上栩栩如生的面容卻在陽光下一寸一寸地變爲真實,女孩揹着大刀,軍裝還沒有換,逆着光站立,像是夢裡的場景。
“小姑娘……”老太太怔怔看着眼前的明荷,蒼老的手逐漸顫抖起來,老花鏡下的眼睛被淚水模糊了,順着面頰墜在老相冊上,思念也因漫長時光而哭泣。
“你……你長得很像我一個故人。”她顫着脣道。
天府-老麪館
“還是那一口啊,勁道!”
“那還用說,人家這老闆的父親可是以前炊事班的班長,這手藝沒得說!”
“哎,老人家怎麼來了!”顧客正誇讚着,忽然見百歲老人邁步進門,精神氣依舊充足,“說曹操曹操到啊。”
老顧客見狀笑道:“老班長,又來視察了?”
“那是,”賀亮鴻也笑着坐下,對着趕來的服務員說,“我看看你們做的擔擔麪合不合格,別給我丟人,偷工減料賺黑心錢!”
“早就知道你要擔擔麪,”服務員對老當家笑道,“早就準備好您的了,包滿意!”
說罷將熱騰騰的擔擔麪端上,賀亮鴻看着桌上的面,拿起筷子時對面突然坐了人。
賀亮鴻一愣,緩緩擡頭看去,卻見破舊單薄的軍裝,少年人結霜的眉毛和凍青的嘴脣。
“班長,”十四五歲的少年看着他,緩緩落淚,“我餓,我想吃咱家的擔擔麪了。”
賀亮鴻顫抖着手,在服務員不解的目光中掉了手中的筷子,淚流滿面。
“……小四?”
秦淮-療養院
“我母親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那羣畜生卻一直在耗在拖,始終沒有一句道歉!”
“盛姨,您冷靜,”醫生的聲音在房間外響起,“盛奶奶的身體已經很不好了,她當年受到的折磨太多了,完全是撐着一個念想到現在的,我們……”
房間內,盛白婉閉了閉眼,感受着身體數年如一日的疼痛,腿部被毒氣侵染的地方依舊在潰爛,身上更多看不見的傷口也如噩夢纏身。
“秦淮河畔景色盛,女郎……”
記憶裡熟悉的琵琶聲響起,逐漸與現實重迭。
盛白婉突然睜開眼睛,呆呆地看着光下彈着琵琶的女郎。
她眨眨眼,眼淚順着眼角墜落,顫着脣:“月娥姐……是你……嗎?”
“是我。”安月娥停了手,看向她時眉眼溫柔,“婉妹妹,我回來看你了。”
“這些年……”安月娥幫她擦去眼淚,撐起笑來,眼淚卻也止不住,“辛苦你了。”
盛白婉盈着淚搖頭,卻又點頭:“月娥姐……我難受。”
“我拿了琵琶,再唱個曲兒給你聽,”安月娥摸摸她的額角,“聽了,咱就不難受了。”
盛白婉緩緩點頭,看她落指彈琵琶,眼淚卻不知不覺浸溼了枕頭。
中州-英雄碑
“剛剛那一段吹得還是不好,咱說過是給先輩們吹號,怎麼能差呢?”
英雄碑前,老師耐心地給拿着小軍號的同學們道:“我們再表演一遍,明天去陵園,一定要給這些保家衛國的前輩們吹出咱新時代少年的樣子來!”
“好!”孩子們齊聲應道。 “乖孩子,”老師露出欣慰的笑,再次提聲,“預備——”
衝鋒號的聲音卻先她的口令一步,老師怔住,擡頭望向軍號響起的方向。
所有拿着小號的孩子們也都看去,他們站在國旗下,久久凝望着那個吹響軍號的司號員。
軍裝被炮火灼出痕跡,被硝煙灼燒過的軍旗迎風飄揚。
金色小號灼灼發光,高亢的號聲經久不散。
英雄碑前靜了很久很久,司號員緩緩放下小號,在似乎毫無察覺的人羣中望向那羣系着紅領巾的孩子。
老師不知不覺熱淚盈眶,她擦去眼淚,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除了他們,彷彿沒有其他人注意到司號員的存在。
“同學們,”她說,“向老前輩敬禮。”
孩子們紛紛擡起手,向着司號員行少先隊禮,司號員看着陽光下的他們,在英雄碑前白鴿飛翔的剎那擡手敬禮。
和平鴿在旗幟間飛起,彷彿在炮火與安寧間架起一座潔白的橋,是不同時空的相逢與陪伴。
——是跨越了一個世紀的守望。
古江-中心醫院
“放心,已經沒事了,就是老人家上了年紀,準定比不得年輕人身體。”醫生檢查完病房,幫老人家調了下點滴速度,接着道,“醒來後好好補補就是,先出去吧。”
聶蒼緩緩點頭,跟着醫生走出病房,整個房間裡只剩下儀器“滴滴”作響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一雙手輕輕包裹起老人蒼老枯瘦的手。
江槿靜靜看着愛妻的模樣,伸手替她撩了下額角散發,就像是從前那樣。
“心蘭,我回來看你了。”江槿低聲道,“對不起,失信那麼久,還沒有保護好你。”
他看着愛妻憔悴的面容,不知不覺溼了眼眶,“對不起,心蘭,對不起……”
江槿顫聲,把自己埋在雙臂中,忽然感覺有人輕輕摸了摸他的頭,聲音虛弱:
“我在夢裡就聽見你的聲音了,還想着之前的怪事給我提供了新的希望……真的是你回來了嗎?”
江槿猛地擡頭,卻見唐心蘭突然愣住,淚水瞬間積蓄了眼眶。
“阿槿……”唐心蘭顫着手去摸他的臉,“疼不疼?”
江槿搖搖頭:“不疼。”
他抿着笑:“光榮。”
唐心蘭也笑,眼淚順着面頰墜下:“好。”
“不哭了,我不是回來了嗎?”江槿幫她擦去眼淚,“現在沒有木棉花了,但若是……”
他剛說到“木棉花”三個字,懷裡忽然散出金色的光芒,江槿怔了下,從懷中拿出那隻紙折的小白鴿。
小白鴿忽然靈動地眨了眨眼睛,向兩人歪了歪頭,接着展翅飛起,圍繞着房間灑下淡金色光芒:綠色的枝葉生長,英雄花擁有強勁曲線的花瓣盛開,迎着陽春自樹頂端向下蔓延。
——就這樣在蕭條季節開出春陽希望。
“這是……木棉花。”唐心蘭看着面前盛大光景,喃喃出聲。
【這是姐姐叫我送給你的。】
小孩子的話迴響在耳邊,江槿彎了眉眼,低聲說了句“謝謝”。
“哇!你看!外面好多隻白色的鳥啊!好漂亮!”
外面忽然響起驚呼聲,江槿和唐心蘭也看向玻璃,只見蒼天寰宇,無數白鳥展翅翱翔。
“這是?”唐心蘭看向江槿專注的目光,心中微動。
“回家了,魂歸故里。”江槿望着那潔白之鳥,輕聲道,“見到想見的人,就安心了。”
“對了,”江槿看向唐心蘭,輕笑,“我認識了幾位小友,其中有咱這的孩子。我和你講講……”
叮咚!
「KP總結:乾坤已定,祝賀諸位打通Ekhi-Daybreak way(人類向)」
人類世界的白鳥飛入邊域中,撲閃着翅膀落在權珩和沐鏡,以及瘋帽子的肩膀。
三人微微斂眸致意,白鳥點點頭,又在下一瞬高飛,向着漫天星辰而去。
在無數人的注視下,似英魂化作潔白之鳥,飛赴星海之巢,順着星辰,魂安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