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羣熙攘,樑丘鋒費了好些勁才擠過去。
“來人止步!”
負責維持秩序的兩名甲士手中長槍交叉,鏗然發聲,擋在樑丘鋒身前。
如今在城中湖一帶,人山人海,其中大部分爲觀衆,爲了不妨礙俊秀們抽籤角逐,閒雜人等都被劃了界線,不允許過界。
樑丘鋒穿着簡樸,又不似武者,自然會被攔住。
“薛依萱。”
樑丘鋒不和甲士糾纏,直接開口叫着。
那邊薛依萱聽聞,擡頭望過來,不由一愣。
這時候楊武癡也發現樑丘鋒,遲疑道:“他來幹什麼?”
“也許來看看。”
薛依萱不敢肯定。
若是全盛時期的樑丘鋒,她倒有信心多一位隊友,多一分臂力,但眼下不知何故,樑丘鋒修爲境界全失,卻不可能再下場爭鬥了。
縱然如此,但薛依萱還是走過來,問:“你來了。”
“嗯,很熱鬧的樣子,所以就來看看。”
“哦,原來這樣。”
不鹹不淡地說着話,只是出於基本的禮儀,以及薛依萱過去欣賞樑丘鋒的緣故,但樑丘鋒下一句話,卻讓她吃一驚:
“可以的話,我想要和你們並肩作戰。”
“你還能戰?”
楊武癡大感意外,上下打量着。
樑丘鋒笑了笑:“有手有腳,還能用劍。”
理論上,即使是廢人,也擁有戰鬥力——當然,這個戰力數值幾可忽略不計,在武者眼中。渺若螻蟻,空氣一般。
楊武癡嘆口氣:“你還是當看客吧,這場角逐雖然有規則約束,不下死手,但入得場地。就有受傷的覺悟。而且,雖然不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但始終是懷左府的人,我不願見你受辱。”
薛依萱不知道在想什麼,片刻又問:“你還能用劍?”
樑丘鋒點一點頭,伸出手來。表示雙手無殘疾:“我只是需要一把劍。”
楊武癡聽着,差點摔個跟斗:堂堂劍客,居然落魄到連用劍都沒了……
“好,我給你劍。”
薛依萱居然答應下來。
楊武癡大急:“薛依萱,你瘋了。”
薛依萱卻真從百寶囊中掏出一柄寶劍來,說着:“現在這樣子。還有什麼區別?多一個人,總歸多一分變數。”
楊武癡默然。
確實如此,事情已無法更壞,真得無所謂了。
接過劍,見劍鞘是用天藍色的七星蟒皮煉製而成的,堅韌而華貴,上面沒有鑲嵌寶石明珠之類。卻本質奢華,能用如此檔次劍鞘的,那裡面的寶劍自然亦非凡品。
拔鞘一觀,一縷寒鋒映鬚眉。
好劍。
薛依萱道:“此劍名:藍光,寶器極品,是我的第一把劍。呵呵,也許不順手,你將就先用。”
楊武癡聽着鼓起眼睛:隨手給出一柄寶器極品,似乎還是很有紀念價值的隨身佩劍,如此慷慨大方。還怕樑丘鋒用不慣,這什麼待遇?
薛依萱此女,性格溫潤,實在外暖內冷,對於不喜歡的人從來不假顏色。更不用提體貼關懷了。
由此可見,薛依萱對於樑丘鋒的態度很不一般呀。
樑丘鋒轉動手腕,掂量藍光劍的重量,微笑着說:“這劍已經極好了,希望在我手上,不會辱沒鋒芒。”
楊武癡腹誹道:不辱沒纔怪,你修爲境界都沒了,無法運轉真氣,就算手中把握一柄王器,甚至帝器,都發揮不了威力,好像孩童舞劍,有什麼用?
樑丘鋒加入隊伍,成三人行,薛依萱就去抽籤。
一刻鐘後,結果出爐。
唐王朝有郡府十八,四條廊道不足以均分,有兩條廊道肯定多一隊人。這是沒辦法的事,反正抽籤爲憑,那個抽到了就當運氣不好。
懷左府的運氣就很不好,薛依萱抽中的是南面廊道,共有五組人。多一組人,就等於多了一個強勁的競爭對手,難度躍然增大。
“這還怎麼打?”
楊武癡無語,他今天說話次數已經創下紀錄,因爲實在是憋屈,不發泄出來的話,只怕憋成內傷。
薛依萱苦笑:“能如何,見步走步,盡力堅持到更遠的地方吧。”
“嘿嘿,薛大美人,真是冤家路窄,咱們抽到了一塊。”
方夜舟紫袍金冠,目光睥睨地走來。一左一右,是另外兩名同府郡的俊秀,甘做副手,衆星拱月地拱衛着。
他們隸屬滄瀾府,該府在唐王朝境內,屬於拔尖的大郡府之一。人傑地靈,天才輩出。
如今最耀眼的天長俊秀,當然是方夜舟,年紀輕輕,已晉身氣道九段。雖然只是最近才突破的,但足以自傲。要知道名滿天下的龍馬公子拓跋明華和神教聖女,他們也是邁入九段不久。
在本屆精英俊秀比賽,方夜舟表現搶眼,位列榜眼,僅次於向白烏之下。
天才都是驕傲的,何況像方夜舟這樣的天才?正賽中,他曾與薛依萱比過一場,覺得此女有些味道,容顏出色,性格沉穩,是喜歡的類型,便忍不住出言撩撥。
孰料迴應他的,是薛依萱毫不留顏面的叱呵。
方夜舟下不得臺,麪皮掛不住,由此埋下怨恨。在他看來,薛依萱縱然美貌,修爲不俗,是難得的女武者,可自己配她,那是綽綽有餘。此女端是不識擡舉,必須狠狠羞辱一番,才泄心頭之恨。
“哎呦,怎麼多了一人,這位是?”
“樑丘鋒,代表懷左府。”
樑丘鋒自報家門。
“啥?”
方夜舟幾乎以爲自己聽錯了,隨即捧腹大笑。這番忘形表現,頓時引得許多人注意,紛紛看過來。
“是你說錯了,還是我聽錯了?你代表懷左府……呃,你就是那個缺席正賽的樑丘鋒?”
樑丘鋒淡然道:“有假冒的嗎?”
方夜舟眼眸精光閃爍:“不對,你毫無修爲,只是個普通人。”
“現在而已。”
方夜舟聞言,彷彿明白了些什麼,但不以爲意:“原來是個廢人,怪不得不敢參加正賽。”
樑丘鋒不由抓緊藍光劍柄。
薛依萱看不過:“方夜舟,不要太過分了。”
“過分?看來你還不知道什麼叫過分,一會上廊道,我會讓你們深刻認識到,究竟怎樣纔是過分。”
說着,露齒一笑:“薛大美人,我們一會再見。還有這個廢人,如果你敢上來的話,很快就會像狗一樣滾下去的。”
大笑着,揚長離開,到一邊準備去了。
薛依萱看着樑丘鋒道:“你不要理他,一瘋狗而已,犯不着生氣。”
樑丘鋒臉上掛着笑容:“爲什麼要生氣?見多了,早慣了。好了,正經事要緊,咱們是不是要討論一下戰術攻略了?”
“戰術攻略?”
楊武癡驚詫地問。
“總得針對性地制定些方針吧,難道上到廊道就亂打一通?”
薛依萱道:“有的……我和楊武癡之間就有,只是你突然加進來,這個,一時間倒沒有適合的戰術配合。”
這話說着委婉,要給樑丘鋒留面子。樑丘鋒修爲境界全無,上去也就是個裝飾品,不對,連裝飾品都算不上,就是紙糊的人兒,一碰就散。爭鬥之時,薛依萱兩人是不可能分心照應保護到他的。總不能因此顧此失彼,手忙腳亂,自求多福得了。
樑丘鋒似乎沒有聽出薛依萱的好意,一本正經地說道:“但現在不同了,我加入了,三人行,就該隨機應變,制定三個人配合的戰術打法來。好吧,時間緊迫,我想你們一時間想不出法子。既然如此,都聽我的,由我指揮安排,這樣就好了。”
“什麼?”
楊武癡眼睛鼓得都要凸出來了:這叫什麼?喧賓奪主?反客爲主?而或,更準確的“以弱馭強”,他憑什麼指手畫腳,還真敢說出口呀。
正要反駁,薛依萱乾咳一聲:“樑丘鋒,你且說說,我們該怎麼打。”
看她的樣子,竟似認真傾聽。
瘋了,都瘋了……
楊武癡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