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輸了。”
薛依萱大方承認,只是看着樑丘峰的神情,彷彿在看着一個怪物。
作爲魚龍宗新生代的傑出代表,作爲自小便頂着天才光環一路成長起來的天之驕女,她雖然性情溫和,但骨子裡始終存在一份驕傲。其自問天賦出衆,就算比之其他洲域一些聲名在外的同輩天才,也不遑多讓。
有天資,且勤奮好學,就是爲了不比任何人落後,就是爲了一路絕塵。在過往多年的歷程中,這個定律如鐵一般——凡是敗於她手下的人,隨着光陰推移,不管對方如何的刻苦,如何的拼搏追趕,但彼此的距離只會越拉越遠,而罕有接近的。
比如程光。
在上一屆他敗於薛依萱劍下,雙方苦鬥良久,這才分出勝負。然而三年之後的今屆比賽,兩人再度遇上,雖然程光仍有一戰之力,但支撐的時間明顯縮短,隨即便落敗下場。
程光如是,其他人亦是。
薛依萱之所以能成就今天的聲名,本就是踏着一場場勝利上去的。戰勝樑丘峰,是她最近的一次收穫。
但令她始料不及的是,這場收穫那麼快就從指間丟失,一種挫折的感覺翻涌上心頭,固然只得微澀的一點,還是覺得不大適應。
樑丘峰睜開眼睛,對剛纔的空明意境頗爲滿意,微笑道:“僥倖而已。”
“僥倖?”
女人認真起來,眼裡可揉不得沙子。
樑丘峰淡然道:“就算贏,也只是劍法層面上的贏。”
這句倒是大實話,名爲切磋,因此許多對勝負具備決定性的因素都沒有動用,這場勝負,遠稱不上是真實實力和戰力的表現。
薛依萱還劍回鞘,嘟囔說着:“輸了便是輸了,不管哪方面的輸。”
有些賭氣的意味,讓人想起,其實她的年齡並不大。
切磋完畢,接下來就該各自冥思,消化箇中領悟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清晨,薛依萱來向樑丘峰告別,寄語他日奔赴王朝首都,參加全國精英俊秀比賽之時再見。
言畢,飄然離開峰。
由始到終,她都沒有提及拉攏樑丘峰進魚龍宗的事。薛依萱遠比九秋長老看得真切,更瞭解樑丘峰,明白像他這樣的人,絕無丟棄終南劍門,改換門庭的心思。
既然如此,何必開口?
送走薛依萱後的日子,依然忙到飛起。
除開鐵打不動的日常修煉功課,樑丘峰剩餘的時間絕大部分都用以宗門基業上。
這段時期,劍門的發展達到了一個高潮。根本不需要宣傳,兩位武王坐鎮就是最好的廣告。另外,身爲掌門人的樑丘峰在俊秀比賽上一鳴驚人,勇奪榜眼,也成爲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一撥撥童子少年,其中不乏出身富華的,蜂擁而來,參加劍門的弟子選拔;這些少年童子,渾然不同以前,個個武道天賦都不俗,甚至有不少都能稱得上是拔尖的了;
弟子資源任憑篩選;經營生產方面,由於振遠商行開出了一系列優厚條件,靈米藥草等作物,還沒有成熟,下家便已訂好,並支付了可觀的訂金。大筆資金注入,讓劍門的發展一日千里。
由此,終南劍門一躍而上成爲懷左府統轄內最炙手可熱的宗門勢力,僅次於魚龍宗之下。
原本如此的勢頭,難免會招惹眼紅嫉妒,然而魚龍宗出奇地保持沉默,並不進行任何干涉,反而派出使者來峰,進行一番會晤。
這般態度,無法不讓人感到疑竇,再聯想到薛依萱在峰出現,許多問題又彷彿迎刃而解——魚龍宗和終南劍門之間,很可能達成了某種聯盟。
兩位武王的坐鎮,加上與高等宗門結盟,在懷左府內,終南劍門的地位迅速穩固下來,再無人能撼動。
相比這些,樑丘峰更看重的,卻是太師叔等人的身體康復情況。
老人與魯大師有了面對面的交流,至於交流些什麼,外人無從瞭解,甚至連樑丘峰這個掌門人都不清楚。唯一能確定的是,魯大師對症下藥,開了一系列的藥物給太師叔服食,而老人的氣色,從此以後就一天比一天有所好轉。雖然表面看來,他依然蒼老,但面色明顯有了幾分紅潤的健康之色。
看樣子,他仍然能活上相當漫長的一段歲月。
真不敢想象,太師叔原本的境界修爲達到了何許地步,才能擁有如此綿長的壽元。
而魯大師這位性格怪癖的人物,對於老人也甚爲敬重。
當下的問題是,魯大師開出的藥方,是分階段的,前面階段吃完,後面階段的用藥選材就非常恐怖了。不是說需要的數量多,而是每一樣藥材都堪稱天材地寶,珍罕稀少,想要尋獲,大不易。
例如說“乾元神草”、“烈石真髓”這些,樑丘峰聽都沒有聽過,就連魯大師,也只是聞其名,知其效性,卻不曾真正接觸過。
如此,只能把後面的藥方無限期擱置。
蕭寄海身體也有些沉珂,不過問題不大,調養幾天,排除出淤血後,基本無大礙。
最喜人的當屬伍孤梅,她被魯大師用針之後,視力漸漸有所恢復,開始的時候朦朦朧朧一片,慢慢的,可看見事物輪廓了。
用魯大師的話說,只要堅持用針吃藥,三年之內,伍孤梅的視力將徹底恢復正常。
對於一個半途失明的人而言,再沒有比重見光明更令人振奮欣喜的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整個鋒,豁然一新。講劍堂建立起來了,劍庫建立起來了,學劍樓也建立起來了……
許多本來存在於劍府的建築設施,一項項在鋒上得到重現,不僅僅只是照搬,還進行了某些改進,以更加適應現在的劍門。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譬如朝陽,噴薄而出。
張江山等人已在興奮的討論,什麼時候讓劍門升級成中等宗門了。
其實以現在劍門的情況,晉身中等宗門早沒有障礙,各項條件基本都已具備,而官府方面也已明確表態同意。
但樑丘鋒遲遲沒有這方面的意思,因爲在暗夜中,他仍是會在那個揮之不去的噩夢中驚醒,仍是會在噩夢中冷汗如雨。
只不過夢中的妖魔,在某些不經意的瞬間,變成了手執屠刀的黑衣人,形形綽綽,圍逼得他喘不過氣來。
這是永恆神教的死亡陰影……
陰影出現在朝陽四周,當真正的籠罩過來,當前所見的燦爛轉瞬便會化爲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