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像活過來跳到了一邊,後邊的牆壁裂成兩半,露出一段不斷上升的石梯,好像一架螺旋形的自動扶梯。格林德沃踏上樓梯,牆壁在他身後咔擦合攏,石梯很快把他帶到了一扇閃閃發亮的橡木門前,門上有獅身鷹首形狀的銅門環——相比起霍格沃茨錯綜複雜的樓梯,他果然還是更喜歡這種直達電梯。
還沒等他擡手叩門,橡木門自動打開,格林德沃眉毛挑動了一下,徑直走了進去。
校長辦公室之中半明半暗,桌上那些古怪的銀質儀器靜靜地待在一邊,而不是如同之前開會那樣嗡嗡轉動着,吐出陣陣煙霧。牆上歷屆校長的肖像框此時全都藏在了金紅色的帷幕後,門後面,一隻個頭像天鵝、羽毛金紅相見、魅力非凡的大鳥正頗爲不捨地啄食着食槽中的魚米。
“哦,我還以爲你迷路了,阿波卡利斯教授……畢竟……嗯……”
鄧布利多坐在他書桌後的高背椅上,手邊放着一摞密麻麻的羊皮紙文件。
他不知何換上了雪白的睡衣,外罩一件紫底鑲金的便袍,但看上去格外精神抖擻,銳利的藍眼睛緊緊盯着格林德沃,凝重認真的眼神與他語氣中的那份隨意截然不同。
“校長先生,我們城堡管理員們剛纔交流了些……唔,工作經驗。”
格林德沃咧開嘴,攤開手笑着回答道,“我從費爾奇先生和布萊克先生那裡聽到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關於霍格沃茨的城堡的有趣秘密,不過暫時還有待確認——那您呢,這麼晚還沒睡在等待什麼嗎?”
“一個解釋。”鄧布利多輕聲說道。
老人輕輕敲着桌面,目光依舊停留在格林德沃的臉上,微微皺起眉頭。
“這與最開始的計劃並不同,我希望你可以拖住他們的步伐,由我來進行處理,而不是……”
“……壓倒性地從正面擊潰魔法部傲羅們?”
格林德沃說,他微笑着接着說道,他環視着辦公室周圍的畫像框,搖了搖頭,“你知道的,人們總是很難完美無瑕地執行紙面計劃,因爲現實並非紙筆下的文字。我認爲核心內容是保護奇洛,防止他被魔法部官員們逮捕控制起來,至於方式——我還以爲我表現得相當不錯,無論是動作還是教學解說。”
“當然,學生們和記者們相當興奮,顯而易見。”
鄧布利多輕聲說道,十指交叉放在桌邊,有些無奈地輕嘆了一口氣。
“如果我們的目的僅僅是破壞逮捕,那麼康奈利·福吉根本不可能纏住我,作爲霍格沃茨的校長我相信我可以比你更快地結束戰鬥,但是現在問題的關鍵並不是彰顯武力,而是尋求合作和信任——”
“不、不不……”
格林德沃搖晃着手指,走到鄧布利多對面的扶手椅坐下,舒舒服服地往後一靠。
“你永遠不明白怎麼施加壓力——以未知擊敗對手——這遠沒有看清落敗過程更能產生威脅。如果不能讓他們感受到威脅和希望,那麼就無法讓他們把霍格沃茨作爲假想敵,那纔是真正的失敗。”
黑魔王說完後,他慢悠悠地招來一杯溫紅茶,輕輕抿了一口。
他的聲音在辦公室的空氣中迴響,聽起來有些得意,彷彿幾十年前在紐蒙迦德的時候一樣。
鄧布利多向後一靠,凝視着格林德沃。
“那麼,理由是什麼呢?蓋爾。”鄧布利多輕聲問,並沒有因此發怒。
“唔……這不是明擺着的麼,阿不思,”格林德沃專心致志地欣賞着手中的紅茶——鄧布利多這麼多年來的退步有些多啊,“我得想辦法攔住那些自大、愚昧的小傢伙們,五名精英傲羅加上一個瘋女人,我並不認爲言語上的講道理會有多少效果,單純的防禦魔法可擋不住他們往外走的步伐——”
“你誤會了,”鄧布利多依然是平靜的語氣,“我是說……你明明可以更強——嗯——倘若決定要通過擊潰他們的方式來阻止秘密逮捕,你大可以乾淨利落地結束戰鬥,而不是貓捉老鼠般的……表演?康奈利忌憚霍格沃茨也最近纔有,但你認爲會讓我們困惱的真的會是康奈利、多洛雷斯?”
這個問題很怪,格林德沃笑容微斂,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鄧布利多,這席話他好像曾經聽過……
“我們的困惱無所不在,”格林德沃說,“我當然一直記得,你我本身就是困擾之一。”
從一開始,他們真正的對手就不是康奈利·福吉,也不是什麼伏地魔,而是以魔法部爲代表的,僵化停滯的巫師世界體系,改變世界可比殺掉幾個頑固的反對派、摧毀幾個政府機構要困難多了。
而作爲巫師世界原有秩序的守護者,鄧布利多同樣也是維護舊日餘暉的核心。
這無關於他此時的立場,哪怕他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依然會影響印證着過去的正確。
“正因爲如此,”格林德沃繼續說道,“我得想辦法讓他們看到你變了,哪怕沒有,也得讓他們害怕你正在變化,我們得儘快讓真正的敵人站到前臺來,而不是在虛與委蛇之中虛度時光,我們可沒有那麼多時間,難道你和那個小丫頭一樣天真,以爲可以憑藉知識和魔法,完成沒有犧牲者的開門麼?”
校長辦公室陷入一陣沉默。
鄧布利多看了眼不安地擡起頭左右張望的福克斯,揉了揉眉心,語氣微微緩和。
“但這應該讓我來,你不覺得自己太自負了嗎?如果——”
“你太磨蹭了。”格林德沃不客氣地說道,眯起眼睛,冷笑了一聲。
“況且你也扛不起那麼多壓力和期待,現在的你……從來沒有準備好過。”
他實在太瞭解鄧布利多的了,自從幾十年前那場悲劇後,這傢伙就失去了撲向未知的勇氣和銳氣。
在格林德沃看來,如今的阿不思·鄧布利多的內心深處存在着相當大的軟弱,以至於他空有一身傲人的魔法實力卻總是猶豫不決裹足不前,直到事情發展到再也不給他一絲猶豫的空間時,鄧布利多纔會被迫全力出手——而到了那個時候,與其說是力挽狂瀾,不如說是……困獸之鬥。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魔法部、魔法界會開始調查我的身份,顯然。”
格林德沃繼續說道,突然站起身走到窗邊,看着外邊波光粼粼的霍格沃茨湖面。
“一年前,你知道那丫頭把我從紐蒙迦德城堡劫走時,我從醫院醒來後遇到庫爾特等人了吧。那些傢伙除了臉上多了許多皺紋之外,性格也比幾十年前麻煩彆扭得多了——聽他們的意思,似乎如果有下次審判關押的機會,一定不會讓我這個老傢伙一個人全部搶完……這纔是自負,對吧?”
“也不完全是,畢竟你的實力退步了不少。”
鄧布利多說,無比自然地順着格林德沃跳躍性的話題回答道。
“如果國際巫師聯合會發現你越獄,或許用不着我出手,潮水般的傲羅和各個領域新涌出來的年輕巫師們就能把你繩之以法,你現在可沒有那麼多的追隨者——當然我可能也得先引咎辭職才行。”
“是啊,時代變了很多……”
格林德沃點了點頭,揹着手看向窗外,輕聲感嘆着。
“在當初我被稱爲黑魔王的時代,支持我的純血家族支持者們可以站滿整個大廳,他們全都是擁有着正常理性的、可以光明正大地訴說自己政治追求和理想的文明人。而據我所知,幾十年後,那個讓英國魔法界陷入恐慌的湯姆·裡德爾,他的純血追隨者只能站成一個小小的圈子,他們帶着玩鬧般的兜帽、遮遮掩掩地,沒有任何理想和文明理性可言——阿不思,你知道這些變化意味着什麼嗎……”
格林德沃沒有等鄧布利多開口回答,自問自答地繼續說道。
“終結。純血巫師的時代終結,純正魔法至上世界的謝幕開始了。”
“所以你打算……”
鄧布利多若有所思地點着頭,有些無奈地苦笑了起來。
“嗯,我們得加快步伐逼迫着他們犯錯,而不是讓他們好整以暇地應對和跟上時代——”
格林德沃轉過身,不再清澈的雙眼中閃爍着殘忍和興奮的光芒,“我、你,亦或者是更多的人,我們得讓整個魔法界、整個舊日的魔法體系瘋狂地奔跑起來——去年聖誕節崩潰的麻瓜國度告訴我了一件事,任何龐大而堅不可摧的世界都是從內部瓦解。除了我們,沒人可以撬動整個世界。”
“更重要的是,只有這樣,才能保護住魔法的未來……”
鄧布利多深深地看了一眼格林德沃,他突然明白了格林德沃爲什麼要跟他說這麼多。
“康奈利或許不是合格的政治家,但他絕對是優秀的政客。”
“我非常瞭解他,他最大的願望就是維護着魔法界各方勢力之間的微妙平衡,不希望出現那種可能出亂子的事情……因此,單憑你今晚的這些壓力還不足以讓他有膽量對我、對霍格沃茨發難——要達到你的要求,魔法部還要一個非常可怕的亂子才行……”
鄧布利多站起身,拿起桌面上的那摞羊皮紙遞到了格林德沃跟前。
“這是金斯萊剛纔發回來的魔法部決議,你看看。很瘋狂,因此你首先要答應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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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