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山林愈發的透出幽靜。
黑衣男子流露淡淡的神色,複雜而沉靜,在斗笠男的陪伴下,漫步走出樹林。
王策瞥眼,不加理會,環顧四周,咧嘴含笑抱拳:“多謝!”
山風把話送出去。王策身處的一帶有一條溪流,較爲平坦,四周乃是密林和山地,隱隱傳來一個迴應:“王大人,不必客氣!”
王策真心致謝:“無論怎樣,都是要謝謝八大鏢局拔刀相助,否則是決然揪不出這二人!”
密林中飄來嚴總鏢頭的凝重:“王大人,若非你派人來點醒我等,只怕我等懵然不知捲入其中,那纔是毀家取死之道。如今,你幫我們,我們幫你,乃是互惠互利。”
另一個聲音充滿爽朗:“王大人,我洪某人也是北唐人,家在北唐,謝字就莫要再說了。”
八大鏢局的人發出神色各異的輕快聲:“王大人,此處此等二人就交給你,若然有需要,只管大聲呼喊便是。”
王策微笑向四周欠身行禮,再次表示謝意。
重新恢復平靜,王策慢條斯理的走在溪流邊上,撈了一把水搓搓臉,脫下上衣,清洗傷口,包紮鮮血凝固的傷口。
黑衣男若有所思:“原來是八大鏢局,王策,如何,你處心積慮把我逼出來,莫非就是想看我的好戲!”
“大律的人,很快就會趕來。你我的時間不多了,不妨有一說一吧。”
冰涼的水接觸新傷口,王策嘴巴抽搐一下,真疼,真他孃的疼。也委實難怪他會感到毫無安全感,給你要是生存在一個暴力橫行,人人都有實力幹掉你的世界,你也沒安全感。
心口這兒,乃是被刺客挑了一塊血肉,是最疼的傷。周身還有好幾處不太嚴重的傷。王策的疼痛,可想而知。
徐徐直冒冷汗,擡頭看了一眼:“今時今日你落在我手裡,卻有什麼好說的?”他就不信,若然換做是他落在對方手裡,對方一準不會把他當大爺伺候。
黑衣男忽然苦笑起來,真是一個琢磨不透的少年啊。沉吟一會道:“看來你早知我沒死。”
王策給傷口敷藥,利落的包紮起來,一邊洗手一邊淡淡道:“本來以爲你死了,尤其是看見你留給我的那兩件東西的時候,我幾乎認定你已經死了。”
這些人一色都是周身心眼的人精,不敏感一點,分分鐘被人算計得屍骨無存。王策憤然不已。道理很簡單,如果不是真的死了,怎麼會捨得把武神卷和短劍留下來嫁禍他王策?
給誰,都會堅決認爲犀利哥死了。
王策站直身板,眯眼端詳百多米外的黑衣男,凝聲道:“我是該叫你唐承明呢?還是該叫你犀利哥?”
黑衣男玩味的輕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怎麼叫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你逼我出來,自然不是爲了與我討論過去,那本來就是次要了。”
次要嗎?王策忽然嘿然一笑,不置可否,並不打算爭論這一點。
是主要的,還是次要的,今天說了沒用,那得看將來的事態變化。
…………黑衣男,也就是犀利哥唐承明,緩緩來到溪流旁。
王策和他之間,恰好是被這一條溪流給隔開,潺潺流動的溪水,兩旁對峙的人,以一種極爲有趣的方式,若隱若現的呈現了二人之間的過去和現在的關係。
這一條溪流,就像是一條天塹,永久的把二人隔絕在兩旁,隱約表明二人註定不會站在同一邊。過去是,現在也是,唯獨未來沒人能預見。
“你……”犀利哥沉吟,忽然不知該說什麼,沉思半會才道:“你的做法,我卻是有一些不解之處。你爲何會以爲我在此地?”
王策搖搖頭:“我沒猜到是你。我以爲是你身後的那幫人,你把那兩件東西丟給我,無非就是栽贓給我,我以爲是那幫人。”
“從我離開北唐,我就知曉會有幾路人馬打我的主意。”王策掰手指:“一路東寧,飛鷹司我不敢肯定。但是,你身後的那幫人爲了拿回東西,肯定會來。”
“你既然用那兩件東西栽贓給我,你自然有辦法通知對方,東西落在我手裡。”
犀利哥驚訝,然後是苦笑默認。王策笑笑:“錦營把各路人馬嚇回去了,我估計你後邊那幫人多半不會怕。”
就是怕,又有什麼大不了。那短劍能讓劍神山千里迢迢派人來追索,武神卷能讓紀千敗都爲之動容,利益之大,足以讓人產生對抗錦營的勇氣。
犀利哥若有所思:“於是,你堅信‘他們’一直跟着你。當你遇刺……”“他們”,王策敏銳的捕捉到。
“不錯,當我遇刺,我首先懷疑的是蘇家。然後,纔想到了你說的‘他們’。”王策嘆了口氣:“所以,就有了今天的事。我不知你會在這裡,但我知道他們在。”
王策是人腦不是光腦,怎麼會知道犀利哥吃多了沒事幹玩跟蹤遊戲。不過是打草摟兔子,順手一摟,犀利哥乖乖的當了那個“守株待兔”裡的傻兔子。
犀利哥的表情忽然有點僵硬,不知爲何感覺自己純粹是躺着中槍,憋屈半會才吐了口氣:“我仍然不懂,你爲何要玩得如此複雜!”
“很複雜嗎?”王策假裝純潔,哈哈大笑:“其實一點都不復雜。”
從遇刺開始,向來是跳坑的王策,主動第一次挖坑給人跳。看來主要是對付錦營,實際目標是“他們”,就這麼簡單。
犀利哥忽然發現,身在局中是感覺複雜,跳出來一看,似乎也挺簡單的。可他顯然不是這意思,搖頭道:“我的意思是,你的手段太複雜了,你本來有更多更好的辦法。”
犀利哥倒是瞭解王策,真要純粹爲了收拾柳夜行,王策自然有更直接的辦法。
不過,王策抿嘴吭哧吭哧的壞笑,然後聳肩攤手:“你的意思我懂!不過,你也要理解我的處境啊。”
王策發出一聲感慨,你以爲他就不想用更直接的辦法?實在是有些迫不得已,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
“我的人在罪州,此時無人能用。”
王策是身邊沒人,就一個蘇寐,一個餘矯率領的四組人馬,能幹什麼?要是有人,那就直接暴揍柳夜行一頓了,要是有紀千敗,你以爲王策樂意鬥心眼啊,一準直接帶紀千敗出馬了。
關鍵就是沒人沒高手,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描述的就是此時的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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犀利哥張大嘴巴,如果可以,他絕對會爆出一個字:我靠!
一點通,自然是多數的疑惑就一下子全通了。犀利哥嘆息:“不錯,你身邊的力量多數都在罪州,果然無人可用,唯一的辦法就只有借勢。”
…………斗笠男不言不語,不知是夜風有些寒意,還是從心底發出來的寒意,總有些發冷發寒。
犀利哥眼波變換,很快就想明白,苦笑道:“刺客不是我派的,我今次純粹是一個看戲的。你本該知道,就是我想殺你,也不會是現在。”
“我知。八大鏢局只抓到你,我就知道跟你無關。”王策笑笑:“不過上天要你倒黴,你就得倒黴,怪你運氣不好吧。”
犀利哥充滿無奈,真心是躺着中槍啊:“讓我來理一理思緒。”王策無所謂,犀利哥想想道:“所以,你遇刺後就猜到和‘他們’有關。”
“以你的作風,自然不會忍辱負重。”
王策嘿然一笑,搓搓臉龐,我像是那種忍氣吞聲忍辱負重臥薪嚐膽的人?
犀利哥沉吟:“奈何你身邊無人,唯一的辦法就是借勢。要借勢,要讓別人按照你的想法來幹活,那就得營造一個局勢。所以,就有了今天的佈局。”
王策聳肩,他都猜到了,那就沒什麼好否認的。
犀利哥感慨,想要旁人按自己的指揮棒來轉,那無疑是很難的,目標是錦營,那就更難:“站在大律的土地上,換了誰都會考慮引大律的人馬出手。”
王策失笑:“不過,大律和江山錦繡這麼大的名氣,總歸不是浪得虛名。所以,總歸是要小心謹慎的行事,不然被看出來,倒黴的就是我。”
“不錯。要借勢,又不能被看出來……”犀利哥忽然臉色一黑,苦笑道:“你何必繼續騙我?你這人果然十句有九句都當不得真。”
王策一臉“我從不撒謊”的純真。犀利哥只想把王策按在溪流中淹死算了。
“你不怕被大律發現。”犀利哥咬牙切齒,怒視不已:“如果是旁人,自然倒黴。可以你的天賦,如果被大律發現,那隻會增加你在大律心中的價值。”
“尤其錦營不是白給的,遲早很快就會發現你跟唐帝之間有問題。就算律帝蠢笨如豬,大律朝廷也會認識到你的價值,並發現有機會籠絡你。而對一個有才幹的天才武者,朝廷總是很寬容。”
一個天才武者,永遠不如一個有能力有才幹的天才武者更有價值!這就是很多神化高手只能當供奉,而只有少數能成爲錦繡營和兩衙高官的原因。
沒有比當面撒謊騙人更噁心人了。犀利哥真心想一把掐死眼前這騙死人不償命的混蛋少年,卻最終嘆息:“你不怕被大律發現,自然不怕。既然不怕,那能做的就更多了。”
王策嘿嘿直笑,不承認不否認,反正大爺我是什麼都沒說,是犀利哥你自家判斷的。
犀利哥忽然很想撕爛王策的嘴巴,看他往後怎麼笑得如此讓人憋屈。
想了想,犀利哥又嘆息:“關鍵是八大鏢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