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中衆僧自是食素,好在我以前並不嗜肉,再加上這裡的綠菜都是純天然的,口感自是不錯,因而倒也不難接受,不過現在有了一隻小老虎的加入,它纔不管什麼殺生不殺生呢,在吃了三個月的羊奶加稀粥之後,原本健康活潑的它就開始食慾不振了,我們想明白原因,它就已經用行動告訴了我們。且說自那天之後,我們不但沒有被嚇住反而經常再回去後山那片林地,一來小老虎也不至於不小心溜到寺中亂跑,二來那裡環境確實不錯,更是練功休憩的好地方,無人打擾不說,口腹之慾也可就地解決,而且還可打打牙祭,雖然我並不反對素食,但更不會拒絕可口的美味,這天我帶着小老虎剛到林中,身邊的小傢伙就突然衝了出去,那種急切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待趕過去一瞧,我不禁啞然失笑,只見真假兩個小虎正在爲一隻兔子展開拉鋸戰,一個威風凜凜勢力在必得,一個臉色漲紅滿目怒氣。
“哈哈——”越看越有趣,我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聞聲前者回頭看我,眼中明顯帶有一絲哀求,後者則已逐漸將怒氣轉移到我這個主人身上,“有什麼好笑的?看好你的小畜生!想吃自己不會去抓?”
“切——鬥不過我家虎兒對我發什麼火?虎兒,好樣的,想要就自己去搶過來,我倒要看看誰敢在你虎口奪食?”他的話倒提醒了我,看來以後得訓練小老虎捕食的本領了,我可不想當一輩子保姆,再說了,我也沒那個能力。
“你——”咬牙切齒的“你”字還未說完,小男孩手中的兔子已經被小老虎猛然奪了去,既得了我的鼓勵,它自然不會客氣,不過卻沒傷到人,看來我的教養還是有成果的!只見它得了兔子卻並沒有馬上跑開去飽餐一頓,而是衝到我身邊“嗚嗚”低叫,看來我這個家長還是挺有威信的。拍了拍它的頭,只聽得它欣喜一叫,就一下子躥得沒了蹤影,那神情還真有點像只滿足的貓眯。
“好了小虎,大家都是兄弟,有什麼好計較的?再說了,不就是一隻兔子麼,大不了以後我讓虎兒捉十隻百隻賠你就是了!其實你是撿了大便宜了,你想想,等虎兒練好了的捕食的本領,我們想要什麼還不是手到擒來?”
躲在一邊的虎兒邊吃兔子也邊吼一聲:嗷——就是就是,大家都是兄弟,吃你只兔子用得着這麼激動麼?再說了,跟我做兄弟你能吃虧麼?我可是未來的虎大王——
好說歹說,眼前的小傢伙心裡的不怒氣才慢慢消了些,我自是開始安心練功,他也在一旁學着,“反正不過是些強身健體的方法”!這天我故意多磨了一個時辰纔回去,小老虎一天雖只吃了一隻兔子,看上去卻並不顯飢餓,直到晚上發現它爪子上殘留的小羽毛我才恍然大悟,看來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它已經學會自己捕食了,之後的半個多月我自是天天帶它進山捕食,剛開始還提心吊膽,總擔心它年紀小打架時吃虧,後來見它每次都能平安而回這才慢慢放下心來,看來這森林之王果然名不虛傳,縱然未成年也是無獸可擋。其實我卻不知,不足半歲的小老虎之所以這麼快就能稱霸山林,固然離不開它強悍的本能,但我無意間的教導也功不可沒,原來平時我練習詠春,一開始無聊就拿小老虎當對手,最後自我感覺良好,就一直堅持了下來,沒想到竟也將小老虎培養成了高手,詠春本就是近身搏鬥的拳法,因而自學過之後,小老虎的捕獵身法自是比一般的野獸更是高出許多,儼然已被我無意中□□成爲武林高手。
“哇嗚——”一聲熟悉的低叫,我也收了掌法。知道這小傢伙有事要說我也低頭望着它,只聽它再叫一聲就望着身側一個方向躍躍欲試,我伸手一指它就向前奔去,我也跟其後,雖然速度無法跟前面的小老虎相比,但在這林間穿梭遊走卻已如履平地,有時甚至能一躍而起,且呼吸平穩面色如常,絲毫不顯疲態,這正是練習呼吸吐納之法的結果。
跟着小老虎來到目的地,剛收住腳步就聞一聲悲鳴,心裡一驚,正要衝過去,才發現小老虎已拖着一團灰色奔了過來,原來是隻狐狸,之前的叫聲想來就是它發出的,現在竟已慢慢死去,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小老虎在我面前捕殺獵物,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敵人竟已血淋淋地死在面前,縱然早有心裡準備,我心中還是震撼不已。
小老虎卻沒再理我,兀自跑到一邊圍着什麼嗅個不停,我回頭一望卻差點吐出來,只見一堆血肉模糊是隱隱看得出是一窩幼崽,正欲喚它回來,耳邊卻聽得一聲微弱的低叫,瞬間小老虎已叼着一團血肉到了我面前,眼中竟帶有討好的神色。莫名其妙的我只能暗自嘆氣,它怎麼會以爲我會喜歡地上的那團小肉球?不過難得見它如此躍雀,我自是不忍心拒絕它的好意,屏着氣脫了外袍包住那團小肉球開始揉搓,手中的柔軟和耳中不時傳入的悲鳴讓我抗拒的心不自覺柔軟下來,感覺差不多了扯出來一看,竟是特醜的小狗,愣了愣,暗想這山裡又怎麼會有一窩小狗?繼爾又馬上想明白了,若我沒猜錯,手上的醜東西一定就是狗類的外甥——惡狼是也。心裡一個寒顫,我呆呆望着旁邊的小老虎,罷了,老虎都養了,再來只狼也沒什麼大驚小怪的,湊到一起咱剛好組建一隻虎狼之師!
“小師父——”遠遠就看到等在門外的少年,我不由得加快了腳步。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每次看到他的身影我就有種回家的感覺。
“回來就好,以後別呆那麼晚!”淡淡看了我一眼,他的眼光依舊越過我身後不遠處的虎兒,自無意間看到小老虎嘴角帶有動物皮毛的血跡時,他一見到虎兒就是這種情形,要麼視而不見,要麼就是漠然以對。嗚——我們家虎兒是天底下最可憐的虎大王了。
“小師父,無傷又給你添煩了!”心裡嘆了口氣,我指了指虎兒嘴裡叼着的小狼崽道。
知他心裡也有疑惑,我卻率先進了屋子,待虎兒放下嘴裡的小東西,我大約說了今天虎兒救狼崽的事,待洗衣過臉回來,卻看到小和尚正呆呆盯着虎兒,思緒卻不知飄向何處,安撫地拍了拍虎兒的頭,我很想告訴它沒事,心裡卻一頭霧水什麼也說不清,只得喚回眼前的人開始吃飯,卻不想他剛一回神就先對旁邊的虎兒溫柔一笑,呆愣中只聽他開口道:“阿彌陀佛,虎兒,之前我一直只想着那些死於你虎口的畜牲,卻不曾想到只有獵捕其他動物你才能生存,食肉既是佛祖賜予你的本能,我又怎能因此而怪罪於你?枉我自幼研習佛理,竟不如無傷你看得透徹,實在慚愧!阿彌陀佛!”盯着眼前似乎一臉恍然大悟的小和尚,呆呆瞪大了雙眼的我幾乎當場石化,這一年多他的彆扭就是因爲這個?不是因爲畏懼?到底是我太遲鈍還是眼前的人思維方式特別不一般?
既已有過一次養虎經驗,再養只小狼自是手到擒來,況且旁邊還有隻通獸語的百獸之王親自教導。只是——我們家虎兒明明不是“母老虎”,怎麼會有那麼多愛心奉獻給一隻小狼崽子?而且因爲它難得的愛心,自它開始自己捕食之後一直就對它敬而遠之的覺慧小和尚也開始真心接受了它,壓在我心底半年多的大石也終於放下。
看來不只是好人有好報,原來動物好心也會有好報啊!小狼看似醜陋,沒想到越長越是出挑,小時候就像只毛茸茸的小狗,特機靈調皮,真是人見人愛,當然,這要在它不咧牙露出兇相時。待幾個月後換了毛,一身烏黑的皮毛光滑如緞,頭頂卻有一撮白毛,如同戴了一個用珍珠做的皇冠,而且本身也像個驕傲的國王,狼族特有的孤傲本性也逐漸顯現,除了虎兒,就是我這個二號恩人,它也懶得理,至於小時候經常把它當小狗玩的小明小朋友,它更是不屑一顧,不過虎兒的話它倒是奉若神明,親近虎兒就如虎兒親近我一般,雛鳥情節!
對了,小明小朋友就是小和尚的師弟覺明,五六歲,正是愛玩愛鬧的年紀,雖然自幼跟着呆和尚覺遠,但畢竟住在同一個院子裡,自虎兒來了之後孩童本性就逐漸顯露,根本就是虎兒的玩伴。說起他們的師兄覺遠,我總覺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只可惜再詳細些卻什麼也想不起來,最後只好放棄。聽小和尚說他今年已有二十多歲,自幼在寺中長大,從未出過少林寺,也許正是這個原因,不通世事,且又一心向佛,因而性格就顯得極爲淳樸天真,甚至有些迂腐。
好在他大部分時間都在藏經閣潛心研試讀佛經,而我大部分時間都在後山練功,平時用膳也是各自回房,因而雖說已在同一屋檐下住了兩年,我們卻並不常見,偶爾“有緣”碰到了也是打個招呼就各自離開。也許以他的思維方式,除了藏經閣,也只有小師弟覺明是他的責任,就連同是師弟的覺慧他都很少主動關心,也許他覺得這個二師弟已經可以照顧自己了吧。
其實覺慧也確實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很好,每天早晚誦經,練功,定期去藏經閣檢查經書,曬書,不定時去後山採藥配藥,小日子倒也挺忙的,除了練功和去後山,基本上我們都是各忙各的,曾經我也想教唆他下山去瞧瞧,不過後來聽說我那不知名的仇家還在等着我,我只得作罷,練功也更加用心,哼,你們就慢慢等着吧,這一掌之仇總有清算的時候!
至於這夥“仇家”的來歷趙朔和小虎子也已幫我查了出來,說是叫什麼金沙幫,一年前他們的少幫主死於一個美貌道姑毒掌之下,不用說這個道姑就是李莫愁無疑,原來仇就是這樣結下的!冤枉啊——我叫李莫愁一聲“姐姐”還不是想討解藥救人?沒想到卻被她的仇家當成泄憤的對象,唉,看來好人並不一定有好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