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離了絕情谷, 衆人也慢慢活絡起來,程寶更是活靈活現地給我和耶律齊講起四天前在客棧樓下三女由口水戰到武鬥的全部過程,我們明顯能從他的語氣中聽出其中的震驚和難以置信, 甚至還有點意猶未盡。連程寶這個從小混跡街頭巷尾見慣世間百態的人都如此“讚不絕口”, 想來三女的表演真的是精彩絕倫了!
“當真是三個女人一臺戲, 可惜我和二哥沒能目睹其中的精彩!”與旁邊的耶律齊對望一眼, 我突然狹促道:“三位姐姐, 要不你們再現場來上一段?二哥,你身上帶了多少銀子?到時候打賞可不能吝嗇!”
“穆無傷,你當我們是什麼?還打賞呢?”眼見郭芙似有不悅, 耶律燕也搶先喝斥道。
“別這麼小氣嘛,要不我給你們唱一段, 換你們給我打賞——”耶律燕似乎又要橫眉豎目, 我連忙賠着笑討饒, “好姐姐,不要賞錢不要賞錢, 就當妹妹是孝敬三個美人姐姐!”
“那就試試吧,唱得不好姐姐可饒不了你!”板起臉的耶律燕玩心也大增,“行了,開始吧——沒賞錢的哦!”
“行行行,不要錢的——吉祥三寶——”略一思索, 我突然回頭對身後的程寶等人道:“你們幫主要登臺, 你們也不能光看熱鬧不出力, 聽我唱到‘清澗’‘瑩月’‘雪蟾’時, 你們答一聲‘哎’, 記住沒?”
“記下了記下了!”程寶代衆人給出了響亮的回答,我也望着三女開口“清澗——”這是郭芙的劍名。
“哎——”丐幫衆人的配音勉強及格。
“聽說你又亮出玉簫神姿?厲害吧——”指玉簫劍法!
“盈炅未出你便游龍出海;小意思——”盈炅二青是武氏兄弟的劍。
“噼哩啪啦桌子也欣翻啦;故意的——”
“只有餓着肚子打架!嗚——這個真沒想到!”
郭芙看着自己的劍有些哭笑不得。
“瑩月——”這是耶律燕的劍。
“哎——”雖然還在噴笑, 丐幫弟子的這次配音倒整齊許多。
“你爲什麼要和清澗打架?主人要——”
“同室操戈實在有點不乖。演戲嘛——”
“以假亂真可要嚇壞大家。沒見識——”
“再有好戲千萬記得找——我——”
“沒問題!”耶律燕豪氣雲乾地打下包票。
“雪蟾——”這是完顏萍的刀。
“哎——”
“冰肌玉骨你真是把好刀。”
“謝謝啦——”耶律燕迅速接過我的唱詞回道。
“以二敵一可也有點不該!”
“知錯了——”
“清澗瑩月都是你的姐妹。”
“記下了——”
“你們三個都是吉祥——如意的一家——”
“是是是——”耶律燕終於忍不住趴在馬背上大笑,因要剋制逸出口的笑聲,完顏萍也面若桃腮,餘光掃過目光開始粘在她們身上的二武,我也大笑着策馬到郭芙身邊。
“對面的女孩看過來——看過來,這裡的表演很精彩,請不要假裝不理不踩——”朝對面的人勾了勾手指,我笑睨着她唱道。見眼前的似乎沒反應,我又道:“這個不好?那換一首:我在這兒等着你回來——等着你回來看那桃花開——啦啦……”
“那個——無傷,我不好這個,”呆呆望着片刻,郭芙突然沒好氣地丟來一塊碎銀,“這個拿去,對別人唱吧。也不知道在哪裡學的這些古怪東西!”汗血寶馬挾帶的冷風中我竟然還能聽到它的主人無奈的嘀咕。
“哈哈——郭姐姐好有趣——”耶律燕又笑得直不起腰了。
“嗚——幫主被人嫌棄了——”程寶看着是爲我鳴不平,只是臉上的神情我怎麼看怎麼虛假!
終於讓我意識到自己被人“哄下臺”了——張了張嘴我突然也策馬追了上去:“郭姐姐,我的歌又不魔音穿耳,你怎麼會不喜歡?你等等,我給你換一種風格的,保證你聽得如癡如醉——郭姐姐,你別跑那麼快嘛——”
晚上突然下起了今年入春的第一場雪,上午雖然停了,但到晌午天又開始陰沉沉的,不多時便又飄起雪花,待路過一個簡陋的小村,我們便在村口的小店歇了下來。
趁着衆人都睡着,我便拿出剛找公孫綠萼討要的斷腸草服下,這已經是第六株了,距我們中毒也已一個多月,我能感覺到體內情花之毒明顯減弱,卻始終沒有徹底清除。如今愛人在身邊,情深意濃時本是甜蜜的愛戀反而便成一種痛苦折磨,我真的有一把火燒光一切的憤怒——
白雪覆蓋的大地就是在夜裡也透出些瑩亮之色,此刻即便我能控制自己不動情念,斷腸之毒也足以讓人痛骨蝕心。明明是自己要躲着衆人,我卻突然感到強大的孤單和無助——
覺慧——脣裡無意中逸出這個刻入骨髓的名字,眼淚再也忍不住如驟雨譁然落下。此刻我早已分不清體內被撕碎般的疼痛是爲的那般,是因爲情花?斷腸?亦或是思念和孤獨?
一個恍惚,我突然失了重心從三米多高的樹上跌落,“噗——”一口鮮血自嘴裡吐出,這是解毒過程必有的。而且現在我也沒心情關心這個,我想自己一定是疼傻了,不想着自己會不會摔死,卻欣喜於從雪地上尋到了那張醉人的容顏。
“嗚——”而且真的聽到了熟悉的虎嘯,及至落入一個有着淡淡草藥味的懷抱,我終於安心閉了眼睛。臨睡過去之前我突然有些懷疑,也許自己解毒性時真的不該避開他,這個懷抱是這樣舒服——這樣安全——脣上柔軟的感觸讓我嚐到了淡淡的血腥,嚶嚀一聲,這一次我是真的失去知覺。
……
“無傷,其實我一直沒告訴你:唐僧是個傻子!”
“無傷,你別害怕,其實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在我下山找你的時候已經跟過去做了了斷!”
“下了山我不知道怎麼告訴你,看到你的欣喜,後來又一直小心翼翼在我面前避免提起少林——你別提我心裡有多高興——”
“無傷,師父教導養育我十六年,你卻用一年讓我背叛佛祖——”
“怎麼會是一年?明明人家陪你在山上住了近四年——”聽到耳邊如水的低訴,我驀然道:“最後還是人家一個人下山——”
“是我的錯,”抱着我的身子有瞬間僵硬,接着便聽他又道:“所以你就讓自己身中寒毒來懲罰我!”
“其實當時我好高興!”想起以前的點點滴滴,在山上的壓抑和隱藏——我突然流下淚來,“當初我因傷爲你所救,又屨次因傷才得以繼續留在你身邊——如果受傷中毒才能使你留在我身邊,我——”
脣突然被堵住,正是昏迷前的那種柔軟,沒時間驚愕,隨之而來的劇痛以及口腔中淡淡的血腥味讓我驀然臉色大變,“不要,小師父——有毒——血裡有毒——”無論是情花還是斷腸,我們都知道解毒時吐出的血是有毒的!
“無傷不相信我?”重新將我納入懷中,耳邊又傳來他幽幽的低語:“答應我,以後——即便受傷也不要躲着我,嗯?”
“小師父——”點了點頭,明知道他就在我面前,正抱着我,用他的整個身子替我隔開這黑夜,隔開寒風和冰雪,隔開孤寂和傷害……我卻還是有種如夢似幻的感覺,“我們真的可以永遠在一起?”
“現在整個江湖都知道丐幫穆幫主是歐陽覺慧的未婚妻,”我隱約感覺到他心裡的無奈,“也只有你這個傻丫頭掩耳盜鈴自我麻痹。該知道的你不留意,不該想的你偏要胡思亂想——是不是我所做還不夠,還遠不足以說明一切?”
緊張期盼中心又如無數根針扎般,接着我被他用厚厚的斗篷重新裹住,身子一晃又重新靠在他胸前,萬籟俱靜的深夜,一人一虎一狼便往客棧方向而去——他竟然就那樣抱着我在深夜的雪地一直等到我醒來?而我更不知道的是,這一夜,也就在我體內的斷腸毒發最烈之時,一個傲然的身影亦在覺慧之後出現,迎風伴雪,直至目送我們離開。
見到覺慧出現,除了第一眼的訝異,郭芙等人神色很快便平靜下來,似乎都覺得他來找我再正常不過。用丐幫弟子的話來說,我既在絕情谷中毒,現在又殺了公孫止還送人上山,自然有人放心不下。
想起覺慧所說的江湖傳言,我不禁有幾分好奇,消息既不是我傳出去的,難道會是覺慧自己?想想又覺得不像是他能做出來的事,待終於忍不住去問了,我才知這中間又有一翻曲折。
原來歐陽鋒和覺慧在去臨安的路上突然得知我當了丐幫幫主,前者心裡便非常不快,覺得洪七公搶了他白駝山的所有物——只是我什麼時候成了他們白駝山的?論交情我與洪七公有祖孫之誼,就是時間上我也是認識洪七公在先!不過歐陽鋒自有他的強盜邏輯,堅持要約曾經的死敵再鬥一場,也虧得有覺慧在他身邊多翻勸解——我覺得肯定是“威脅利誘”的時候多,他總算同意拋卻以往恩怨與洪七公“化敵爲友”,在江湖上公開我與覺慧的婚約便是雙方達成“和平協定”的一部分!
至於我爲什麼一直沒聽到消息——從絕情谷回來時衆人都知道我已是“將死”之人,自然沒有人在我面前提及婚約之傳言。待除去霍都已是一週之後,過時的消息自然不會有太多人惦記,接着覺慧便出現了,想起丐幫衆人當時便對他全然接受——果然是我遲鈍了!
一個多月後,襄陽明顯已經有了春的氣息,這一年初春,神鵰俠侶的愛情也終於修成正果,在衆武林豪俠的見證下,楊過與小龍女終於結爲夫妻。
紅衣紅靴紅蓋頭,紅燭紅字紅燈籠,紅——這是中國婚禮最大的特色。
鞭炮,賓客,吉祥話,美酒佳茗……這是中國人分享喜悅最直接的方式。
……
“一梳白髮齊眉——”
“二梳平安康泰——”
“三梳百子千孫——”
新房內的小龍女無疑是最美麗的新娘,只可惜她的絕代風華只屬於楊過一人,就是我也只是在她晨起梳妝時有幸一見,回過神來我就知晚上定不能讓人鬧洞房,若是讓那些男人們都瞧見這樣一張臉,怕是很多人將來會找不到新娘——眼界太高了唄!
想起原著中重陽宮那一場淒冷哀婉的婚禮,我突然無比滿足。即便只是爲了今天,這趟穿越之旅我也沒有白走一遭,金大俠筆下最坎坷多難的愛情故事終於以另一種形式結束,沒有生離死別的十六年之約,沒有不容於世俗的諸多誹議,有情人終成眷屬,攜手共遊人間。
婚禮上,被郭芙“拋棄”的武氏兄弟眼睛已多在萍燕姐妹花身上打轉,二女羞澀中雖略有些不自在,卻沒有任何不悅。只是我那二哥還是一慣的謙和有禮,似乎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的溫柔。看來郭大小姐還得繼續單戀下去!
歡笑聲不絕於耳,大戰中難得有如此熱鬧喜慶的場面,衆人無不借機放縱一回,有東邪西毒南帝北丐老頑童坐鎮襄陽,自是不用擔心敵方前來搞破壞。
對了,值得一提的是趙朔也來了,兩年前在少林後山他被金輪法王打成重傷,現在武功還沒能完全恢復,想着黃老邪既在襄陽,說不定能治好他。於是藉着楊過與小龍女的婚事,我便給他發了請貼,想不到他真的來了,作爲□□皇帝趙匡胤的後人,信陽趙府的□□三十二勢長拳和十八路齊眉棍雖然在武林中佔有一席之地,但是作爲襲爵的清貴,趙府卻一向不大與江湖中人交往,估計這次也是爲了愛孫的傷勢,當家老太爺纔開了金口。
而趙朔身爲未來趙府最有資格的繼承人,少林達摩堂首座無相大師的入室弟子,再加上□□後裔的身份,他的到來自然受到了極大的關注,只是他真正征服衆人的並不是他的身世門派,而是那種受過良好教養的君子風範,儒雅有禮,進退得宜,出身名門卻不驕不躁,氣質上也只有耶律齊與之最爲接近。兩年後他娶走了自己的護士小姐程英,這是後話,暫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