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何不醉那難以置信的語氣,李莫愁身子顫抖的更加厲害了,但她卻始終沒有說出一句話。
何不醉眼裡的希望漸漸散去,他慘然的一笑,捏着那劍身的兩指猛然一鬆,長劍迅速的向着他的胸口刺來。
“呲”毫無阻礙的,長劍插進何不醉的胸口近半尺。
鮮血,一縷縷的順着劍刃流了出來。
那少女看着手中的長劍,頓時被嚇壞了,她慌忙忙的鬆開了手,手忙腳亂的向後退去,一個不注意,跌倒在地上。
看着地上那很快匯成了一攤的鮮血,她發出一聲慘叫,口中不斷的說着:“對不起,對不起……”
何不醉毫不抵禦,被那少女一劍刺成了重傷。
但是,身體上的疼痛並不是傷害何不醉最深的,關鍵在於,從始至終,李莫愁連身子都沒轉過來過,一眼都沒有瞧他!
何不醉悽慘的裂開嘴一笑,鮮血順着嘴脣一汩汩的往外流着。
“莫愁,你真的不願原諒我?”
“咱們的緣分……已盡,這一劍算是你還我的”李莫愁略顯顫抖的聲音傳來。
“哈……咳咳……”何不醉大笑着,劇烈的咳嗽着,他看着李莫愁削瘦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留戀。
伸手,拔劍,一把將那長劍扔到了地上,也不去管肩上還在流血的傷口,默默地轉身,一步步朝着山道走去。
“轟隆隆”天際傳來一陣雷聲的轟響,一道蛇形的閃電映照了整片天空。何不醉孤寂的身影就這麼消失在雷光密林之中,漸漸遠去。
天氣轉陰,要下雨了。
“今日一別,再無相見之日!”
隱隱約約的,遠處傳來一句冷冷的話語,飄忽卻又清晰無比。
“嗚嗚……”
聽到何不醉這絕情的話語,李莫愁終於忍不住了,無力的跪倒在地上,失聲痛哭。
“師傅……”那少女上前兩步,依偎在李莫愁的身旁。出聲安慰起來。
……
一步步的向着山下的道路走着。胸口上,那傷口還在汩汩的流着鮮血,一路行來,早已在山道上匯聚成了一條細細的血線。何不醉彷彿行屍走肉一般。毫無所覺。只一步步機械的向着一個方向漫無目的地走着。
“咱們的緣分已盡……”
“這一劍,算是你還我的……”
嘴巴一張一合,反覆的把這兩句話念叨着不停。何不醉渾然不知路在何方。
他覺得自己一下子好像被抽空了,整個人完全失去了目標,找不到存在的意義……
“轟隆隆”遠處的天際,又是一道雷電劃過。
“滴答……”
四周一陣雨打樹葉的聲音,下雨了!
何不醉無意識的漫遊着,雨水打溼了他的衣衫,浸泡了他的傷口,發出一陣陣的刺痛,他卻對這一切毫無所覺。
他現在只想就這麼走下去,一直走到生命的盡頭,永遠不要停下來。
雨越下越大,山間的路也越來越不好走了,他現在好像變成了一個完全不會武功的凡夫俗子,一路走,一路跌,直弄得全身污泥,骯髒不堪,最後,終於在一片草地上徹底倒下,再也爬不起來了。
老天似乎在故意懲罰那些不愛惜自己生命的人一樣,大雨竟然下下停停一整夜,雨水浸透了整個終南山。
清晨,到來了,第一束陽光灑在重陽宮的時候,重陽宮的鐘聲悠揚的迴盪在整個山間,道士們做早課的時間到了。
馬鈺等全真六子也都已經匯聚在重陽宮大殿上,爲衆多的弟子們講授道學,殿上三株檀香燃出淡藍色的青煙,瀰漫在整個大殿裡,憑空爲重陽宮添了三分仙家氣息。
“師祖,師祖……”
馬鈺此時正一臉肅然的爲衆弟子們講解道家經典,門外,突然闖進來一個小小道童,一入大殿便驚慌的大叫着。
馬鈺臉上露出一絲不悅,哼道:“什麼事,冒冒失失的”
“師……祖,弟子……今晨在……山外打掃階梯,發現……了一個……死人”那道童氣喘吁吁的說道。
“什麼?”馬鈺一驚,道:“走,帶我去看看”
全真教立教數十年,還從未遇到過這般稀奇的事情,大清晨的竟然在我全真教的山門外丟下一具死屍,這也太噁心人了!難道是哪個仇家尋上門來了,故意來找茬?
全真六子加上一衆三代弟子紛紛出了重陽宮,往山門外趕去。
到了山門外,遠遠地,馬鈺便看到了那個趴在地面上的屍體,全身污泥,地上和衣服上血跡斑斑,趴在那裡一動不動。
馬鈺快走兩步,趕到了屍體旁。
看這背影,這屍體好像有點熟悉啊。
好奇之下,馬鈺伸手將屍體翻開。
“這……何少俠?!”何不醉清朗的面目映入馬鈺眼中的時候,頓時將他嚇了一大跳!
愣了一下,他立馬伸手探上了何不醉的鼻息。
“呼吸時有時無,略帶着一絲微熱,幸好,還活着”
馬鈺趕緊伸手招呼了一下,衆師兄弟們紛紛趕了上來,幫忙搭手的將何不醉擡着回了山門。
……
何不醉意識恍惚的過了三天,這三天,他發燒了,傷口感染!
有些不可思議,早已成就先天之體的他有朝一日竟然會落到這步田地。
何不醉覺得自己的喉嚨痛得快要裂開了,忍不住嚥了咽口水,卻有一股乾裂的感覺從嘴脣上傳來,他不敢再亂動了,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入眼的是一個大大的陰陽魚,高高的懸掛在房間的頂部。正對着牀,轉頭身側是一個大大的道字,何不醉看着一派道家陳設的房間,無聲的嘆息一句,“原來還沒死……”
躺在牀上,他感到全身無力,胸口還傳來一陣陣撕裂的疼痛,這一切無不提示着他三天前的那些清晰地回憶,心中一陣陣抽搐般的疼痛,回想起當時李莫愁絕情的話。他情不自禁的流出眼淚來。
不是他軟弱。想到在嘉興的時候,兩個人之間相處的那些美好的時光,他就覺得心中總是傳來一陣陣離別的愁緒和傷痛,這就是失戀的感覺麼?
感情已經那麼深。驟然分離。他實在接受不了……
流着淚。何不醉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回想着兩人曾經的過往,越想,越痛。越痛,越回憶。治療傷痛最好的手段不是躲避,而是一遍遍的回憶,一遍遍的把傷口戳開,讓它一遍遍的疼,等到疼得麻木了,一切就都過去了。這是他前世十八年的人生經驗。
“咳咳……”回憶着,疼痛着,他不由哽咽了一下,牽連到胸口的傷口,忍不住咳嗽起來。
肺部傳來一陣陣火燎燎的痛楚,忍不住便想要往外嗆氣,一咳下來,半天方纔止住。
感受着口腔裡一絲絲的血腥味,何不醉臉上露出一一絲苦笑,咳出來,真的好舒服,就是傷口又被震裂了。
“吱呀”
這時,門被打開了,一個穿着道袍的身影映入眼簾。
“馬道長……”何不醉呼喚一句,動了動身子,想要坐起來。
“別別,少俠,請安坐”馬鈺一見到何不醉的動作,趕緊上前來,按住了何不醉快要站起來的身子,道:“少俠你現在可不宜亂動啊”
何不醉也聽話,他的身子狀況他也知道,順着馬鈺的力道,他緩緩的躺了下來。
“少俠,讓老道在看看你的傷勢?”馬鈺問道。
何不醉點了點頭,道:“有勞道長了”
馬鈺眯着眼睛一笑,伸手搭上了何不醉的脈搏。
半晌,他方纔皺着眉頭放開了何不醉的手腕,凝眉沉思起來。
“怎麼了,道長,可有什麼異常?”何不醉問道。
馬鈺看了看何不醉,猶豫了一會,道:“少俠,恕老道直言,以後,你恐怕都不能再有劇烈的情緒起伏了,尤其切記不可大悲,亦不可大喜”
何不醉一愣,道:“怎麼回事?”
馬鈺嘆口氣,道:“少俠,你這是被劍刃所傷的吧”
何不醉點了點頭。
馬鈺又道:“少俠功力通玄,睥睨天下,老道雖然不知是何人有這麼大的本事傷了你,但是老道卻忍不住被那出手之人深深拜服”
“這一劍刺傷了少俠的肺部,本來沒什麼打緊。以少俠的功力,這種小傷只需好好的療養調息一番,不出月餘,便可痊癒。但壞就壞在少俠你沒有把這傷口當回事,竟然任由着傷口流血不止,一夜不停!若不是少俠功力達到先天,成就了那先天之體,關鍵時刻身子自發的進行自我防禦,恐怕少俠現在早已命喪黃泉了!”
“說了這麼多,倒還在其次,最嚴重的卻是那昨夜的風雨!少俠的傷口在山外被風吹了一夜,雨淋了一夜,風溼之氣入肺,老道也是無能爲力了”馬鈺惋惜的看着何不醉,一臉慚愧。
何不醉露出一絲微笑,道:“道長,不必如此,生死自有天命,晚輩不會強求”
“哦……少俠莫擔心,這傷已經被老道控制住了,倒是不會再危及少俠的生命,老道擔心的是,那些風溼之氣可能會在少俠的體內留下病根啊”馬鈺擔憂的說道。
何不醉一愣,道:“會怎樣?”
“恐怕少俠會忍不住時常的咳嗽了”馬鈺道。
何不醉緩了一起口氣,放下心來,道:“道長不必自責,在下不會將此事放在心上,這些與生命相比,不過是一些小節罷了”
聽到何不醉的話,馬鈺終於放下心來,他又交代了何不醉兩句,吩咐弟子們照顧好何不醉,方纔出了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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