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瓏後來強行登基,號爲順天帝,意喻順應天命,是昌化一脈正統。但起初,他除了柯無心、代春和幾個心腹大臣外,支持者並不多。而本來效忠新豐一脈的錢風,也因爲對新豐帝護衛不利被制住魂力打入詔獄,不久就死在獄中。沒多久,新即位的順天帝又被廬王黨人擊傷,縱然僥倖沒死,但卻是元氣大傷,命不久矣。
所以這場上層爭鬥中,廬王黨人開始的勢頭頗爲強勁,雖然大軍被柯無心暫時擋在西南,但軍心士氣和民望並不低,大量宗室勳貴和朝臣也在考慮倒向廬王。此時的廬王,形勢一片大好,大有承繼之勢。
但在這關鍵之時,“內相”蕭宙作爲紫宸風波的當事人站了出來,指出廬王黨人早有謀逆之心,並宣稱護國公魯晟意欲拉攏他來謀害先帝,當日先帝遇難,實乃廬王亂黨所爲。
蕭宙這一下,可算是激起了滔天巨浪。雖然大家早就懷疑廬王,但沒有證據的時候,大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的拳頭硬便聽誰的。現在,有人指摘廬王謀逆,這種大逆不道的罪行,一旦擺上檯面可是天雷,而且這蕭宙可不是一般人,輕易不會站隊亂說。這樣,支持新豐帝一脈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雖然新豐殘暴,但畢竟也是正統。
蕭宙的反水讓廬王一黨陷入了道義上的被動,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但他們除了罵蕭宙背信棄義,又能如何?造反本來就沒什麼信義可言,何況是曾經有過叛變史的蕭宙?
經過了近一年的動亂,廬王最後兵敗被殺,護國公府被羽林軍包圍,魯晟也被朝廷幾大都督聯合滅殺,千年護國公,一朝凋零。代林因參與叛變,全家老幼近百口,所有男丁被處死,女子則發配西南邊疆爲婢。如果不是因爲代春擁立有功,恐怕整個代家將會有更大禍患。
這樣,看起來是順天帝笑到了最後。但他已經奄奄一息,他的膝下雖有一子,但非鬥士,沒有皇位繼承權。這樣,一場激烈的上層內鬥,導致了兩代皇室嫡系血脈凋零,昌化一脈眼看着就要不行了。而與昌化帝血緣最近的,就是永曆帝,或者嚴格來說,就是永曆帝的孩子,淮王錢曉銘。但淮王據稱是沒有魂力的,這似乎應該被排除在外。
不過一些人則認爲淮王其實有魂力,只是被刻意打壓罷了。這些支持淮王的,以鎮國公蕭劍爲代表,再加上淮王黨的一些人馬,也有一定的影響力。但宮中朝中隱隱還有一派,似乎比淮王更有實力,這些人認爲淮王被昌化帝宣告沒有鬥士魂力,不管他真的有沒有魂力,都是應當被排除在外的,這是先帝的聖諭,不可違抗。
按照他們的說法,昌化帝、永曆帝兩脈被排除,應當繼續追溯,與兩帝同屬親兄弟且有鬥士魂力的便是隆興帝第九子,德王錢裕,只不過德王已經故去,且其膝下二子俱非鬥士,也喪失了繼承權。那麼,隆興帝一脈也可以排除,只能繼續追溯到甌越第二十八任皇帝,隆興帝父皇康泰帝。康泰帝膝下除了隆興帝外,還有一個建王也是鬥士,而且也曾經是皇族裡的佼佼者。第一代建王死後,第二代建王繼承了父王的爵位,在修爲方面更是勝出一籌。現今的第三代建王,據稱已經跨入玄境修爲,實力強大,呼聲頗高。所以,在強國林立的神斗大陸,爲了江山社稷的安危,他們力薦建王承繼大統。
說到建王,當年昌化帝在時,歷代建王俱是座上賓,尤其是一代、二代建王,在他登基的路上出了不少力。這第一代建王,正是當年與隆興帝競爭的皇子,而第二代建王,則是當年與永曆帝一同被選中前去五雲門學藝的那人。第三代建王,名喚錢瑜,與淮王同輩。
建王雖然每代妻妾衆多,不止一子,但均只有一子爲鬥士。根據甌越勳爵制度,非太子的皇子,封一字親王。親王生子,由具備鬥士魂力的一子承襲爵位,其他子降等襲封,爲二字郡王;無子則除封,子無鬥士魂力,則不封親王。郡王生子,由具備鬥士魂力的一子承襲爵位,其他子降等襲封,爲鎮國將軍;無子則除封,子無鬥士魂力,則不封郡王。以此遞推,鎮國將軍之後爲輔國將軍,再奉國將軍,再鎮國中尉,再輔國中尉,再奉國中尉。到奉國中尉後,不再遞降,皇族永遠有別於百姓。千年甌越,皇族勢力龐大,但因爲嚴苛的降等承襲制度和鬥士偏弱的生育能力,親王郡王等王爵數量倒是不太多。此外,除了廬王等特例外,其餘王爵沒有封地,而且除了皇族,異性也不得封王。這樣的安排,既保證了皇族待遇,又減輕了朝廷負擔。
當年,因爲修爲不如永曆帝,第二代建王在競爭中失利,間接也影響了他父親第一代建王的前程。所以對於此事,二代建王一直是耿耿於懷,後來,他積極遊說父親認清大勢,從頹廢中振作,在永曆帝登基後投靠野心頗大的康王錢祿,也就是後來的昌化帝。
在建王父子的謀劃下,昌化帝漸漸爭取到了教廷和一些皇室勳貴的支持。後來,昌化帝奪位成功,建王父子自然是享受優待。但兩代建王又如何只滿足於親王的爵位,他們暗中一直覬覦大統。無奈昌化帝遠比永曆帝精明,在昌化一朝,他們雖然享受優待,但也受到嚴密監視,一旦有不軌之舉,怕是會招來禍患,所以,兩代建王忍字當頭,過了一年又一年,留下經營的政治遺產和遺願便先後離去。
兩代建王的雄心,早已經深深刻進了建王繼承人的骨子裡。第三代建王錢瑜被父祖悉心培養,嚴格要求,修爲上屢屢突破,成爲甌越皇室年輕一代的佼佼者。加上兩代建王夾縫中的經營,三代建王的開局是一片大好。他正好又趕上暴戾失民心的新豐帝和同樣覬覦皇位卻高調的廬王,這讓他看到了希望。事實上,按照建王黨分析,挑動昌化一脈的新豐帝與廬王自相殘殺,而後再除去錢瓏,隆興帝一脈已無強人,按照親疏關係,再往上就是康泰帝。他除了隆興帝一脈,子嗣中實力最強最有聲望最有希望的就是建王。
正是基於這樣的背景,“甲子年宮變”並非只是單純的廬王黨陰謀,實際上,背後還有一隻推手,正是這暗中運作的建王黨。而順天帝錢瓏因爲忙於平亂,在對甲子年宮變的調查也是先入爲主,把賬都算到了廬王頭上。隨着廬王一黨崩潰,這個事也算有了交代。
順天元年十月二十四夜,經過了上一日熱鬧的覺醒日,次日入夜的杭京,一切都重又歸於沉寂。亥時末,街上早已無人,在建王府東北角的小門,一個披着黑衣斗篷的黑影趁着夜幕悄悄來到門旁。敲門後,他向門衛遞了腰牌,之後便靜等在門外。不一會,門內來人與其相見,但二人見面後只等在門口,並不進門,似乎是在等待什麼人物。
果然不久,街角上又一個黑影出現,踱着詭異的步伐,一步十丈,幾個呼吸間便到了王府門外。遠遠見着這個黑影的時候,王府的角門就已經打開,黑影幾乎沒有停留,徑直進了王府,而後自顧自經過王府花園,來到一處頗爲隱秘的暗室外。一個頭戴烏紗折角翼善冠,身着金織蟠龍圖案長袍的男子,早已經等在那裡。
“公公請!”男子對着黑影說道,旋即將其迎入了暗室。
入室以後,那黑衣人背身脫下了黑斗篷,露出滿頭的白髮,邊轉身邊說道:“王爺親自等在室外,折煞老奴了。”
轉身後,那黑衣人已經露出了真容,白髮白眉,面色蒼老,但雙目炯炯有神,體內似有無窮靈力,好似淺海中暗藏深洞,深不可測。
這人可不就是那司禮監掌印太監蕭宙?而與他說話的,正是這王府的主人,第三代建王錢瑜!蕭宙深夜造訪,又如此嫺熟路線,很明顯,這蕭宙與建王的關係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