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大肆搜尋

禮官說得極爲小心翼翼,語氣也恭敬十足,畏懼十足。

奈何這話落下,那紫紗紛飛的車輦上,頓時揚來了一道平和溫潤的嗓音,“你喚何名?”

這嗓音極溫極柔,語氣也極是平緩得當,並無半許鋒芒之意,甚至這話入得耳裡,也驀的給人一種如沐春風之意,溫雅得當,似如聞之驚鴻一般。

禮官猝不及防的怔了怔,神情有過剎那的恍惚。

他以爲這話他是聽錯了,那人柔和如春的嗓音他也聽錯了,在他印象裡,步輦裡的這位新晉君王,那可是獨自一人血洗了禁宮千人,甚至還將諸國之人擊得零落四散。他甚至親眼在自家屋中的亭臺中見到,昨日這新晉的君王,以滿身血撒白袍之姿,獨自在血泊中廝殺攖。

那種頂天立地的震撼畫面,差點將他的心都給徹底震碎。也本是以爲這人能血洗萬人,定非等閒之輩,性子定也如武夫一般蠻橫剛烈,卻是不料,這新君脫口之聲,竟是如此的溫潤柔和,儼然如蹁躚公子一般,哪有半點的猙獰剛烈之氣。

禮官面色也愕了起來,一時之間,竟是忘了回話償。

則是片刻,步輦出有人開口冷喝,“皇上問你話,何來不答。”

這話可是寒涼如冰,煞氣重重。

禮官猝不及防的渾身一顫,目光也下意識循聲一擡,則見前方那朝他呼喝之人,滿身幹練的黑袍,整個人身形頎長壯實,剛毅煞氣,而他那張臉,則橫亙着一條猙獰刺目的刀疤,瞳孔也是針刺陰狠,令人觀之一眼,便心生恐懼。

這煞氣騰騰的人,無疑是不好惹,人人皆道面有心生,想必這青袍之人,定也是殺伐冷冽之人。

眼見那青袍之人瞳孔迎上他的,禮官心口陡跳,不敢再看,僅得急忙垂眸下來,斷續恭敬的回話道:“回皇上,微,微臣名爲劉賀,乃,乃大楚禮官。”

他回答得極爲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奈何這話一出,在場人卻有人倒抽了口冷氣。

他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正心生愕然,不料那步輦之上斜臥着的新君再度出聲,“大楚?”

僅是二字,他嗓音卻意味深長的拖得有些長,卻也僅是剎那,他竟突然低低一笑,醇厚的嗓音溫潤如初,隨即便道:“劉大人可知曉今日城中各處張貼的那些皇榜是何內容?”

這話說得倒是言笑晏晏,但劉賀卻心生惶恐畏懼,額頭都已開始抑制不住的涌出冷汗來。

這新君如何突然這般問了?難不成,他方纔之言是有何不妥?

正待思量,心底卻突然反應過來,他瞳孔猛的一縮,渾身也驀的顫了起來。他雙腿頓時開始發軟,整個人癱軟而下,極爲狼狽的摔倒在地,奈何他卻大氣都不敢出風,甚至也不敢歇息,僅得急忙手腳並用的強撐着身子在地上跪穩,正要磕頭告饒,不料話還未脫口,那步輦上的人已再度溫潤平緩的出了聲,“今兒下達的皇榜,早已在楚京城中張貼,我大楚之國,也已然該爲了大周國。而今楚京百姓尚且皆知此事,奈何劉大人卻獨獨忘了,甚至在朕面前換錯國名,無疑,是在辱我大周之國。”

這頂帽子扣下來無疑是得將他砸死!

劉賀噎了後話,面色陡白,整個人當即在地上猛烈磕頭,急促驚恐的道:“皇上饒命!微臣只是一時口快,並非有意說錯!且微臣歷來對大周國忠心耿耿,何敢有辱沒大周國的嫌疑,望皇上明鑑,也望皇上繞微臣一回。微臣下次定是不敢再喚錯名了,望皇上饒命。”

越說道後面,他嗓音越發嘶啞,全身上下,也已然剎那的全全布了層冷汗。

在未聽到新君言話之前,他磕頭的動作分毫不敢停歇,額頭肆意的一遍又一遍的狠狠撞擊在地上,悶聲四溢,猙獰發緊,然而他卻渾然不敢懈怠。

周遭氣氛,依舊是沉寂無聲,壓抑重重。在場之人,皆渾身發緊,人人自危,分毫不敢插手言話。

這新君是何手段,他們不知,新君是何脾氣,他們自然也不瞭解。但自家這新君這一日一夜內做了些什麼,想必楚京之人,皆是知曉得極是清楚了。

一個人能徹底血洗楚京之人,甚至連楚京有些紅衣精衛都不曾放過之人,就憑這種魄力與冷狠之意,他們心有畏懼,着實是分毫不敢招惹。

“劉大人也非小兒,自該爲自行犯下的錯負責。更何況,此番皇榜已下,我大周百官,自得以身作則,莫要錯了我國名號,若連我大周官臣都帶頭說錯,底下的百姓,又何能會真正謹記與上心。”

清風儒雅的嗓音,卻令人莫名的心驚膽顫。

卻是片刻後,那步輦上的人嗓音一挑,“是以,劉大人所犯之罪,不可饒恕。來人,將劉大人,割血濺行宮紅毯,務必讓其,血水留盡而亡。”

依舊是柔和溫潤的嗓音,語氣不曾展露任何鋒芒,然而這話的字句,卻是森冷涼薄,冷冽煞氣。

在場之人驚得不輕,劉賀早已嚇傻,整個人呆呆的朝步輦上的人望着,腦袋空白,一時竟忘了言話。

片刻,便有侍衛當即快步而上,一左一右的挾住了劉賀,劉賀滿身顫抖,這才終於回神過來,當即扯聲猛烈的嘶吼求情,奈何話未道完,左右侍衛已抽出了刀劍,胳膊了他的兩隻手腕。

瞬時,鮮血順着他的指尖溢出,血色蔓延。

在場之人倒吸了一口冷氣,隨即,終是有人看不下去了,當即緩步往前,恭敬的立在車輦一側,低沉恭然的道:“皇上登基,本爲喜事,若見得太過血光,許是不吉利。望皇上三思,便是劉大人有錯,待得皇上登基大典完畢後再處置也不遲。“

“此番朕登基,便是踏着無數性命登基,如此,你當真以爲,朕會信所謂的不吉利,會懼血色?”步輦上的人再度悠然隨和的出了聲,說着,嗓音微微一挑,輕笑一聲,“朕既有本事登基,自也不懼所謂的祥雲吉利,更也不懼命運。今日劉賀所犯之罪,雖罪不至死,但他偏偏第一個衝撞到朕,朕自然得拿他殺雞儆猴。今日之事,望爾等銘記在心,朕並非善人,誰人若惹朕不悅,朕保證,後果,定非爾等能承受。倘若爾等做得好,深得朕心意,加官進爵,朕也毫不吝嗇。”

這話一落,垂眸朝那驚恐得劉賀掃了一眼,那人再度出聲,“入宮。”

悠悠的一席話,溫潤隨和,但卻字字威脅,惹人心慎。

在場之人終是不敢再言,只得急忙將那人的車輦恭敬的朝行宮宮門引。

此際的行宮,早已煥然一新,各處也清掃完畢,四下整潔。

此番登基大典,不曾選在祖廟皇陵,而是僅擇在行宮,甚至於,因着新君性子並非太好,加之耐性缺缺,是以此番登基大典也行得略微倉促,在場的文武百官甚至宮奴,皆滿心謹慎,行事小心翼翼,待得登基大典完畢,新君與隨從全數離開,殿內的百官與宮奴們才如從閻羅殿中逃出來一般,滿心的驚恐後怕,兩腿一軟,在場之人竟紛紛癱倒了大半。

因着新君的入住,行宮宮奴不敢怠慢,行事也更是謹慎小心。

整個楚京,皇榜張貼,新君登位,奈何滿京之人卻無一欣悅,更多的是大戰過後的餘悸。

楚京的街道上,血水纔剛剛衝去,那一道道青石板滿地溼潤。街上來往之人,也是比尋常少了大半,甚至連街道的商販們都僅有零星幾人出來擺攤。

待得黃昏之際,楚王宮那燒了一日一夜的火,終於是全數熄滅了,有好奇百姓前去觀望,入目,皆是一片黑漆廢墟,那一片片的斷壁殘垣,猙獰破敗,哪兒還有往日威儀恢宏的氣派。

楚京的這場驚變,也已在楚京發酵了一日,甚至今日新君在行宮宮門前慘殺禮部尚書劉賀之事,也在楚京中四溢蔓延。

楚京百姓,人人自危,心底對新君的印象,除了浴血奮戰的剛毅與狠烈,便是喜怒無常,心狠手辣。

是了,心狠手辣,那新君,無疑是比以前的楚王還要心狠,還要鐵硬。

百姓皆憂從心來,全然不敢想象大周有了這般冷狠新君,日後舉國之中,該是何等的塗炭悲涼。

一時,滿京之中,無奈與悲涼籠罩,壓抑重重。

百官回府,也是緊張畏懼,心事重重,家人委婉而問,僅是咬牙搖頭,不敢多言。

天色逐漸暗淡了下來,四下沉寂。

待得剛剛入夜之際,百家皆點了燈火,而那一片通明的行宮中,則突然有一長串精衛迅速出宮,而後竟挨家挨戶的開始搜人。

百姓人人自危,驚擾不堪,但那些入屋來的精衛態度卻是莫名的有禮,甚至也不翻箱倒櫃肆意搜刮,僅是入屋後便在四下仔細的看了看,不曾毀壞任何一物,也不曾損害任何一人。

面對這些氣勢洶洶而來,卻又莫名有理恭然的精衛,百姓着實一前一後的被驚得不輕,這幾日突然之事着實太多,應接不暇的層層而來,他們着實震驚難耐,防不勝防,眼見精衛們什麼都未搜到,徑直拜別離去,百姓們紛紛出院觀望,隨即幾名鄰居三五成團的開始盯着精衛們遠去的背影紛紛議論開來。

“這楚京都已消停了,這些兵衛出來是搜什麼?難不成這楚京之中還窩藏着諸國的漏網之人?”

“說不準。昨夜那般混亂,有諸國的漏網之魚也說不準。”

“……”

衆人皆議,七嘴八舌的熱議開來,待得半晌後,突然有人低聲神秘的道:“我聽我有個在軍中當差的兄弟說,此番是新皇差精衛連夜挨家挨戶的仔細搜尋,說是,要搜一名女子。”

第291.農家女子

兵衛全城搜尋,陣狀極大,縱是言行態度不曾暴虐,但仍是惹得全城之人心生畏懼,人心惶惶。

楚京的夜,極是涼薄,冷風肆意而刮,凜冽至極,似如暴風欲來。而待三更過後,天空竟着實下了傾盆大雨,細雨密織之中,將整個楚京都全數籠罩在了風雨裡。

這麼多年了,楚京氣候雖涼薄,但在這個季節裡下得如此大雨倒也極爲難得。那一串串雨珠順着屋檐肆意留下,滴答在地,水脆生四溢連連,惹人難眠攖。

那一列楚軍精衛,仍是在全城搜尋,風雨無阻。

而城西的一出民窯裡,院子破敗樸舊,漏洞連天,此番雨水一來,整個院落都開始漏雨。7

屋主是兩名白髮夫妻,已是被雨水折磨得無法安寢,雙雙忍着腿腳的不便下得榻來,點了燈火後,便開始用盆子來屋中接雨。

此際的屋中,地面已是積了大片水漬,便是連牀上的被褥,都已被雨水澆透,未能倖免。

奈何片刻後,屋內的水漬還未全數收拾,那白髮婦人動作一頓,當即轉頭朝身旁白髮老頭兒望去,眉頭一皺,擔憂道:“老頭子,你去桂春屋中看看。雨水太大,桂春屋中的姑娘還發着燒,若是再漏雨受寒許就救不回來了。”

老婦的嗓音有些着急償。

老頭兒不敢耽擱,急忙點頭,隨即披了蓑衣撐了破傘便出了屋門。

自家閨女的屋子,在院中北側,行走不過十步之遙遠,只是待行得自家閨女屋門前時,便見那屋門上映有燈火,屋子內還有聲響浮動,想來自家閨女也是醒着的。

“桂春。屋子可漏雨?”

他稍稍壓低嗓音,關切而問。

這話一落,屋內並未回話,但卻有道道急促的腳步聲迅速靠近屋門,則是片刻,屋門自內而開,徐桂春正披着厚厚的襖子立在屋門內。

“爹,屋子漏水並不嚴重。只是,那位姑娘的高燒越發嚴重,滿身發燙,我用酒水爲她降溫,都已降不下來。你且看看要不要去將龐大夫請過來看看。”

徐桂春嗓音有些着急。

終是性命一條,既是有緣救了,自然還是想好事做到底。

“你剛被夫家趕回來,咱還得爲你養娃,哪還有閒錢去爲那姑娘請大夫。龐大夫那人你又不是不知,夜裡出診定少不了一兩,我們家現在砸鍋賣鐵,也湊不齊一兩銀。”

老頭兒嘆息連連,無奈出聲。

自家都已窮得揭不開鍋,加之自家閨女還不容易嫁入一家富貴人家爲妾,卻又被凌辱過後連帶其五歲孩童一併送回,如此境遇,連生存都成困難,哪兒還有閒錢去爲別人請大夫。

也非他老頭兒不善,而是手頭緊,的確沒辦法,如今他已拿了一罈子珍藏多年的酒爲那女子降溫退燒,已是仁至義盡,若再讓他出銀子去請大夫,着實是耗費不起。

一想到這兒,老頭兒越發嘆息,擡眸瞅着自家閨女那不忍爲難的臉,猶豫片刻,低道:“咱與那女子僅是萍水相逢,而今收留她兩日已是仁至義盡了,她今夜若高燒亡了,也怪不得咱們。”

“可是,爹……”

“桂春,我知你不忍心,但我看那姑娘也非等閒之人,你且瞧瞧她那身穿着,雖然全是血,但那身錦袍可是上等人家才穿得起得,再加上你也瞧見了,她肩膀有傷,那可是刀劍才刺得起的傷,萬一這女子是凶神惡煞之人,又或是有仇家追來,咱家都得被她連累。”

徐桂春眉頭皺得厲害,緊咬牙關,一言不發。

老頭兒越發嘆息,“桂春,聽爹一句,就讓這女子聽天由命吧。若是她今夜死了,咱就偷偷將她埋了,若是她沒死,咱也得在雨停之後將她送出去,沾染不得。”

這話入耳,徐桂春心底發沉,各種情緒層層交織,舉棋不定。

她驀的回頭掃了一眼榻上那躺着的女子,牙齒一咬,終歸是道:“爹爹,救人一命就當時做好事了。那姑娘也是可憐人,本是好好的姑娘卻傷成了那樣。我徐桂春此生已是被夫家拋棄,已是不幸了,而今既是遇見那姑娘了,自然也不能拋棄人家,總得儘自己之力,好生待她纔是。我還是信善有善報,那姑娘,看着不像惡人。”

老頭兒頓時一噎,氣不打一處來,“你這死腦筋!我說的話你怎就不聽!你怎知道她不是惡人?萬一咱當真將她治好了,一旦她那些仇家追來,咱都得爲她陪葬。桂春,爲這麼個不相識得人如此付出不值得,你就聽我一句勸。”

徐桂春並未將這話聽入耳裡,僅是伸手入懷,掏出了一隻錦帕來。那隻錦帕正包裹着一物,徐桂春小心翼翼的將錦帕掀開,露出了一隻玉鐲。

她滿目的不捨,心疼連連,猶豫片刻,卻終歸還是咬牙一番,將玉鐲遞到老頭兒面前,“咱家沒銀子付診金,那便將這東西抵給龐大夫吧。”

老頭兒倒吸了一口冷氣,氣得跳腳,情急之下,氣息未勻,驀的咳嗽起來。

“你可想清楚了!這可是你夫婿送你的聘禮!這可是富貴人家給出的值錢東西!你當真不要了?萬一你夫婿突然心軟接你和孩兒回去了,要看這東西,你到時候如何拿得出!”

徐桂春滿目哀傷,絕望的搖搖頭,“他都將我往死裡打了,將我和孩兒如死狗一般扔出來了,他那般絕情,定是不會再接我和孩兒回去了。這東西,不要也罷,留着反而還是掛念。”

老頭兒滿面起伏,並未言話。

待得半晌,周遭風雨越發大了,冷風簌簌的灌入屋子,差點將屋內的燭火全數吹滅。

老頭兒嘆了口氣,嗓音也突然變得無奈悲涼,“也罷,那薄情寡義的崽子,將他的東西送出去也好。你也莫要太過傷心,明個兒那豬肉販的兒子便要過來看你了,那人雖不及你夫君權勢富貴,但好歹也是老實人。你以後和他在一起啊,老頭兒也放心。”

這話一落,伸手將徐桂春手中玉鐲接過,死死的捏在了掌心,隨即急忙轉身,不敢讓自家閨女看見自己眼中悲傷憤慨的老淚,隨即便撐好了破爛的油紙傘,一深一淺的踩着雨水朝院門行去。

“風大,觀好屋門。你既是要救那姑娘,老頭兒我也順着你就是了。但明日那豬肉販的兒子來了,你可要好生應對,莫要將這事攪黃了。”

他頭也不回的出了聲,語氣裡盡是無奈與囑咐。

徐桂春鼻頭一酸,目光靜靜落在老婦那佝僂的背影,淚雨連珠。

待合上屋門,便見自家兒子已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身後,正擡頭小小的眼睛,一言不發的望她。

“全兒醒了?”

她猝不及防的怔了怔,急忙擦了眼淚蹲身下來,朝自家兒子笑笑。

孩童靜靜凝她,雖是小小年紀,但面色卻是極爲的憤怒冷冽,而這股子的冷冽,竟是全然超出了他的年紀,活生生將他襯得成熟至極。

這孩兒自小便不被他爹爹寵愛,自小便見慣了她被自家夫君辱罵欺打,甚至三天兩頭渾身上下都是青腫成片,許是在這種環境中長大,自家這兒子,也比同齡人不苟言笑,滿心惱怒,是以一直性子都孤僻清冷,不願與人接觸與言話。

她心底瞭然至極,卻也虧欠自己,她滿目寬容親柔的望他,卻是片刻,他一言不發的轉身小跑,自行上了小榻,鑽入了被褥,不說話了。

徐桂春嘆息一聲,這種場景已經歷得太多,心底也早已麻木。她也不再多言,囑咐自家兒子蓋好被子,隨即便行至主榻,再度開始用酒水爲榻上昏迷不醒的女子擦拭身子。

夜雨急促,瓢潑傾盆。頭頂的瓦片,啪啦作響,猛烈之中,似要被雨水擊穿一般。

她心生無奈,卻又擔心這屋頂當真塌了。

待得戰戰兢兢的過了不久,屋外不遠,竟突然有厚重連串的腳步聲響起,隨即,她便隱約聽見自家鄰居恭敬緊張的道:“各位官爺,你們這是……”

話還未說完,便有人剛毅清冷而道:“我等奉皇上之令,搜尋民宅。你們莫要害怕,我們搜搜便走,絕不會爲難你們什麼。”

這話入耳,徐桂春膽顫心驚。

前兩日才經歷了驚心動魄的全城廝殺,而今再遇官爺搜人,她頓時心生驚恐,甚至下意識那些官爺搜尋與自家榻上這女子有關。

她驀的垂眸下來,藉着隱隱燈火將榻上女子打量一眼,隨即心底一橫,頓時手忙腳亂的搬着榻上的女子藏入了破舊的衣櫃裡,隨即再用破舊的毯子將其全數掩好。

待得一切完畢,她已是滿身冷汗,甚至還不及整理好亂糟糟得牀榻,便已然有人敲響了門外的院門。

她眉頭大皺,神情驚然,待得強行深呼吸幾口後,纔打着油紙傘出去開門。

院門外,一片火把縈繞,那些精衛手中的火把將周遭照得通明,也極是難得的爲這暴雨之夜增了半許搖曳的暖意。

那立在最前的兵衛,依舊如與她鄰居說的那般開口,說是要搜尋院落。其態度倒是略顯平和,並無鋒芒,然而即便如此,她卻仍是嚇得四肢發軟。

她緊張的點了點頭,不敢多言。

兵衛們見她緊張發抖,也以爲是她被這精衛的陣狀嚇住,倒也不曾太過上心。

僅是片刻,精衛們便全數入院,開始大肆搜尋,只是腳步聲卻放得稍稍輕緩,甚至還朝自家老母也略微有理的打了聲招呼。

徐桂春滿心擔憂,跟着幾名兵衛入了自己的屋子。

自家屋子本是破敗,加之雨水滴入,地上仍是溼潤片片。又或許是見得有孩童在場,兵衛們動作也未太過凌厲,反倒是略微放輕,只是,待得那些兵衛正要去打開她那隻破舊的櫃子時,她瞳孔一縮,心口一緊,整個人僵在當場,猶如窒息一般。

她心臟陡跳得厲害,似要全數跳出嗓子眼一般,奈何即便如此,她卻無勇氣去打斷那些兵衛的動作,整個人,也僅得僵立在原地,大肆在心底祈求老天保佑。

則是片刻,那些兵衛終歸還是極爲乾脆的打開了櫃門,而櫃門裡,亂糟糟的毯子堆積在櫃子內,他們面上並無異色,僅是要機械隨意的去伸手揭那毯子,卻也正這時,院外突然有人呼喝,緊然陰沉,“院外有異,追。”

這話吼得極爲大盛,倉促焦急。

瞬時,兵衛們靠近毯子的手頓時一僵,整個人也驀的轉身,隨即幾人紛紛迅速躥出屋子,眨眼便消失在了院門外。

徐桂春頓時脫力,整個人癱軟在地,渾身發抖。

老婦也從主屋摸黑過來,緊張的扶起徐桂春,焦急擔憂道:“桂春,你這是怎麼了?”

徐桂春深呼吸了幾口,強行鎮定,“娘,快些去將院門合好。”

這話一落,自行強行的掙扎着站起身來。

老婦不敢耽擱,急忙出屋合了院門,待得老婦返回自己的屋子,徐桂春才急忙將櫃中得毯子揭開,將癱軟成團的昏迷女子扶着上榻。

這女子雙目緊閉,但臉頰卻透着不正常的紅暈,整個人也發燙至極,若是再不救治,定當沒命。

她來不及多想,再度急忙開始爲她擦拭酒水降溫,老婦垂眸掃了一眼女子容貌,低聲道:“這女娃生得倒是好看,比咱楚京的流羽姑娘還好看。當時我在街上見流羽姑娘乘車出行,只覺那流羽姑娘便是好看至極了,不料這女娃,竟是比流羽姑娘還好看。但就不知,這女娃是哪家的閨女了,竟是如此遭罪。”

“娘,我看這姑娘滿身不凡,說不準方纔那些兵衛便是搜她而來。我們救人也是行善事,便是再怎樣,那麼多兵衛爲難一個姑娘家終是說不過去了。你且莫要與街坊提及這位姑娘,莫要將這姑娘之事傳出去了。”

“放心,爲娘不是長舌之人。這女娃我瞧着也喜歡,就不知這女娃究竟是好是壞了,唉。”

老婦心底也疑慮重重,舉棋不定,若說不擔憂這榻上女子的身份與善惡,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此番救都救了,總不能如阿貓阿狗一般再丟出去,好歹也是一條命,倘若當真丟出去的話,這女娃定也是死路一條。

心底終歸還是有方柔軟,老婦嘆息幾聲,不再言話。

燈火搖曳,光影重重而動。

待得不久,老頭兒與龐大夫冒着雨回來了。

眼見榻上女子高燒嚴重,龐大夫嘖嘖兩聲,不敢耽擱,當即開始施針喂藥。待得忙活兒完畢,時辰竟已過去許久,天色都已略微明亮。

龐大夫伸了伸僵然酸澀的身子骨,隨即又再度把了把女子的脈,終是鬆了口氣,“緩過來了。”

徐桂春一家急忙道謝。

老頭兒舉着傘,開始送龐大夫出門。

天色微明,瓢潑了一夜的大雨,此際終於稍稍小了一些。

龐大夫拖着酸澀的身子往前行,待出得院門後,他稍稍頓住,目光朝老頭兒落來,“方纔一直忙活兒,倒是沒空問你。此際我倒是要好生問問,徐老頭兒,你家那遠房親戚究竟得罪了什麼人?她那身上的傷口,可是劍傷呢。”

老頭兒被這話問住,噎了片刻,隨即便道:“那娃子入城投靠我時,在城外遇了山匪,遭了劍傷。唉,也是可憐的娃子,太遭罪了。”

龐大夫瞭然的點點頭,“我瞧那姑娘長得倒是好看,此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對了,我家那兔崽子剛過二十,倒也不曾討得媳婦兒。你也知曉,我就那麼一個兔崽子,心底也焦急,待得你那親戚好了,你且安排安排讓我那兒子與你那親戚見見面,若是事兒成了,聘禮啥的少不了你家的。”

這話一落,竟還掏了最初徐老頭兒給他的玉鐲朝徐老頭兒遞來,“這東西你也先收着,這次的診金我也不收了。”

徐老頭驚了一下,極爲不自然的道:“龐大夫,這許是不妥……”

“這有啥不妥的。又不是硬要讓兩個孩子處在一起,不過是讓他們見見面,試試便成。若是互相當真看對眼了,到時候嫁娶了,也是一樁好事不是。”

說着,便將玉鐲執意塞在了徐老頭手裡,“這東西你收着,我走了。若你那親戚身子骨還有何不妥,儘管找我就是。”

嗓音一落,不再耽擱,當即揹着藥箱離去。

徐老頭兒靜立在原地,面露無奈,心底也增了半許鄙夷。

待回得徐桂春的屋子,他將玉鐲交上。

徐桂春怔了一下,“龐大夫竟如此好心,未收診金?”

徐老頭兒冷哼一聲,“那老東西本就是見錢眼開的人,怎會不收診金!此番退回這銀子,是因那老頭兒看重了你榻上那女娃子,欲要給他兒子招媳婦兒。”

說着,咬牙切齒的道:“當初我想將你說給他那兒子,那老東西機會都不給,而今瞧那榻上的女娃子生得好看,就打起了主意!也不想想這女娃子生得如此好看,最初的衣着也極是不凡,豈是他家頭那敗家子配得上的,呸。”

徐老頭兒唾棄不已,心底着實還記着以前的舊賬。

倘若以前那龐大夫能鬆口,將他家的閨女引薦給他兒子見見,若是事成了,便也就沒有後來之事了,自家這閨女,也不會嫁入高門爲妾,甚至還落得個掃地出門的下場,受盡了街坊的鄙夷白眼。

“那些事已成過去了,爹爹還在耿耿於懷?”

徐桂春無奈的嘆息一聲。

徐老頭兒這纔回神,目光朝自家閨女一掃:“不是耿耿於懷,而是最初那龐大夫若能鬆口,你許是就沒有後面之事了。”

徐桂春自嘲一笑,轉眸掃了掃那擁着被褥蜷縮在榻上的小小身影,幽遠悵惘的道:“爹爹,這都是女兒的命,怪不得誰。只是,龐大夫兒子卻是非好兒郎,女兒也聽說過他沾花惹草之性,望爹爹守好口風,莫要給那龐大夫兒子接觸榻上那姑娘的機會。”

徐老頭兒冷哼一聲,“那小子本是不配,而今我也沒將他瞧上眼。”

這話一落,不再多言,轉身便出門離開。

徐桂春擡眼望了一眼屋外天色,只見雨水已小,但卻冷風拂動,滿目之中,一片水珠溼潤,着實是清冷荒敗之景。

她眉頭微微一蹙,合了屋門,自己則上了自家兒子的小榻,目光微微一垂,凝向了自己那難得睡得香的兒子,荒涼悵惘的瞳孔,突然開始溫和開來。

周遭氣氛,徹底的鬆緩安然開來,無聲無息之中,靜謐平和。

而比起農家小院的閒散幽遠,那磅礴宏偉的行宮主殿外,數十名精兵整齊的跪在小雨裡,渾身早已溼透,然而在場之人皆毅然剛毅的跪着,猶如一座座被雨水打溼了的高山硬石。

第二十六章 入殿早朝第五百七十六章 改變態度第五百一十章 坐以待斃第二百九十三章 知曉是誰第三百二十七章 決定好了第二百三十五章 如此賭注第一百六十六章 趕她離開第五百九十九章 本該避嫌第二百零五章 拜堂禮成第三白三十五章 反咬一口第四百五十六章 不可替代(一更)第三十一章 匹夫有責第八百二十章 一成不變第七百三十三章 只有一個第一百六十一章 抱走凌燕第四章 居心叵測第五百三十二章 你在蠱惑我第一百二十六章 千算萬算第八百一十八章 可否高興第四百零七章 刻意支走第三百二十章 一損俱損第三百一十四章 天塌一般第四百一十九章 自取其辱第一百七十四章 突然襲擊第三百八十三章 不得不死(二更)第一百四十八章 如此質問第一百五十六章 白綾鋪就第二百九十五章 如此之人第二百一十三章 晨起之時第五百四十章 搜尋無果第七百六十九章 一家團聚第七百五十九章 佈置喜慶第六百二十一章 呆不得的第五百零二章 親自代勞第一百七十四章 突然襲擊第五百六十四章 與他何干第三百零五章 四方埋伏第七百九十六章 如此初衷第六百零一章 驚愕震撼第十六章 怒不可遏第四百三十二章 勢力不小第四百九十五章 不願而爲第七百二十三章 什麼花招第五百七十七章 春風得意第五百二十九章 咳得不輕第二百八十八章 救她之人第一百一十九章 可否容得第九十一章 心生滿意第四百二十七章 緩過來了(二更)第四百四十六章 反常勸慰第二百四十七章 當衆維護第二十七章 臣要舉報第十三章 別宮甦醒第六百六十三章 拔得羽毛第二十四章 杖責花謹第三百三十九章 難得相處第九十九章 是否包容第四百一十章 滿府挾持第六百九十六章 營地如空第七百九十一章 快要一歲第五百四十章 搜尋無果第七百六十九章 一家團聚第五百五十章 勝得此局第五十一章 親自試試第二百九十七章 擇日問斬第四百零一章 異樣之怒(二更)第六百九十一章 不告而離第五百四十一章 拼鬥之法第五百四十二章 突來驟風第六百五十九章 隨意胡謅第四百五十八章 一道趕路第五百六十一章 換爲婢子第一百四十五章 心儀是何第二百五十九章 不見蹤跡第八十七章 窗外立人第五百二十三章 緊蹙之色第五百一十五章 是他之福第三百四十章 再起轉折第七百零八章 救他一命第七百三十章 她不愛你第八百二十四章 終章第三百二十章 一損俱損第五百五十七章 生死相許第七百五十七章 溫柔霸道第七百八十六章 都魔怔了第四百一十一章 如此而見第七百四十六章 朕會等待第七百一十二章 再堅持些第七百四十一章 大改態度第一百章 此夜無題第三百四十二章 若論恩情第五百七十二章 提前算計第五百六十七章 並無不可第十七章 振振有詞第七百七十二章 普天同慶第一百八十一章 故人再現第四百零五章 活着撐着第一百七十五章 悲憤質問第七十七章 入朝請罪第二百三十四章 突兀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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