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告訴我,爲什麼他會突然無法壓制牽機毒了?”
木槿聲音不大,但公孫灝聽得清清楚楚。
“你們倆多年至交,你不覺得,如今的他纔像個活着的人嗎?”
說完扭頭看了另一側的廂房。
只是短短一瞬,木槿心中瞭然。
這些年的鄭琛煜,猶如沒有感覺的木偶一般。
幾乎,不!完全不存在心裡波動,遇事永**靜淡漠。
反倒是如今,有了點喜怒哀樂,有了血肉的味道。
小童兩條小短腿倒騰的厲害,等進來了廂房,呼呼只喘着粗氣。
發現公孫灝不在,更是一屁股毫無形象的坐在地上。
“木城主,給。”高高舉起手,將手裡的物件遞給了木槿。
“這就是長流銀匜?這不就是個長嘴茶壺嗎?”
小童擡頭看着木槿,眼裡滿是崇拜,果然是自己最欣賞的男人,連想法也和自己一樣!
“我也這麼說,可惜被先生罰抄了一本黃帝內經。”
氣息逐漸平順,小童瞧着木槿並不會使用,自顧自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張口使喚起了木槿。
“您啊,先讓一邊。”小童撥開身前的木槿,邊熟練的朝長流銀匜裡灌着藥,邊說。“您呀去把他的嘴撬開點。”
撬開點?
“您倒是動手啊,雙手捏着點嘴角朝後的位置,對就是那!您再不快點,藥就涼了!”
小童也是不客氣的,邊指揮木槿邊瞧準時機等着灌藥進去。
木槿很快摸索到他說的地方,入手是僵硬的觸感。
雙手稍一用力,可根本沒有任何變化,耳邊是小童不停的催促,雙指越發用力了些。
連在昏迷中,鄭琛煜都帶着一股子防禦的姿態,這像是成了他的身體本能。
額間佈滿細密的汗珠,木槿深怕用力過猛傷着,又怕用力不到位,灌不進藥。
“沒事,鄭公子身強體健捏不壞的。”小童一旁翹首以待。
木槿一狠心,牙關被迫打開,而此時的長流銀匜已然就位。黑色的液體順着長嘴慢慢流入鄭琛煜口中。
身體的本能迫使他開始吞嚥,眼見這一幕,木槿懸着的心終於是放下去了些。
小童見藥已經見底,喜上眉梢。“先生說,只要這藥能灌下去,鄭公子必然還能醒,等明早再讓先生來施針。很快鄭公子必然生龍活虎。”
木槿笑着摸了摸他的頭,從懷裡摸索一陣掏出一包桂花糖。“去吧去吧,小孩子要多睡覺才能長高。”
桂花糖原本是買給蔣小花的,如今她估計也是吃不上了。
小童欣喜異常,牢牢將糖抱在懷裡。“謝謝木城主。”
旋即興高采烈關門出去了。
雕花木門合上那一刻,木槿的背對着門的臉也徹底冷下來。
看着臉色快趕上大紅錦被的鄭琛煜,木槿聲如堅冰。
“你呀你,這些年也就是混個臉冷。這下好了,躺在這,又讓人灌藥又讓人扎針。你說,你這要是不醒,消息傳回天一閣我是不怕。”
木槿順手從一旁拖了張圓凳,倚靠着牀柱,絮絮叨叨繼續說着。
“要是你家老爺子知道這事,有個好歹,你家那些叔叔伯伯還能放過我。尤其是上頭那位,鐵定要送我去修城牆了!”
鄭琛煜依舊毫無動靜,連往日裡的冷哼也不曾發出。
木槿有些失望,閉嘴不再說話。
良久。
隔着牀柱,木槿聲音冷酷。“阿煜,如果你不醒,我就把她殺了,至少讓你做一個有感情的鬼吧。”
空蕩靜謐的房間,連燭火也不甚明朗。
寒冬的院落聽不見蟲鳴鳥叫。
大火過後的冷清,襯得這深冬的夜更加寒涼和死氣。
寒風透過縫隙,吹得燭火搖曳。木槿恍然驚覺自己衣裳單薄,佈滿了血污。
今晚好像除了沐浴,自己似乎什麼也沒做呀。
門外木星淵垂首等待木槿。此刻,木槿定然有好些話要說,那些鄭琛煜醒着的時候,他說不出口的話。
鄭琛煜是面冷心善的,他所思考的都是權衡利弊下的最優解。
但木槿不同,他是面熱心卻冷,他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人和事,至於其他的,他並不在意。更多時候,他圖的是痛快 。
門吱呀一聲打開,木槿帶着溫和的笑意拍了拍木星淵的肩。
“我回去沐個浴,你看着他,有任何事立即稟告!”
說完,一身紅衣飄搖,不知是血還是染料,今夜的紅衣格外扎眼。
路過安置蔣小花的廂房,木槿腳步一滯。
看着窗上映着小秋忙碌的身影微微蹙起的眉和漸冷的眼神讓木星淵膽寒。
他動了殺心!
如果鄭公子不醒,那麼蔣姑娘…
木星淵不敢再想,只得乞求鄭公子早些甦醒。
城主府的偏南角有浴池,引得是山上的清泉水。
木槿不想回屋子裡,獨自一人晃晃悠悠朝南慢行。
時至深夜,經過一場撲火勞動的僕從都睡得深沉。
浴池露天而建,一塊巨石做壁,遮擋着成日沸騰的大鍋和引水而來的軲轆。
池水循環往復,終日溫熱。
另三側輕紗帳幔隨風輕飄同池中朦朧的熱氣相輔相成別具美感 。
木槿將自己整個人埋在水裡。明明肺葉都快憋的炸裂開也不願浮出水面。
“砰”
霎時間,驚雷入水 激起半米高的浪花。
清澈的泉水被大量血液染紅,木槿提氣從水面如利箭般衝出藉着漫天血雨向面具人襲來。
很快,雙刀乾脆利落停在木槿的脖頸上。
“木城主好像不太喜歡我送的大禮。”
聲音暗啞難聽,更遑論男女。
“閣下,送此等大禮,小子愧不敢受。不知道閣下有何見教 ,不妨直說,小子定當竭盡所能。”
木槿雙指併攏落在刀刃上。察覺面具人並未有所動作,遂將刀挪遠些,讓自己的脖子保持完好的呆在身上。
“閣下,如此大動干戈所爲何事?”
此時的木槿已經站在面具人對面,毫不顧忌的上下打量對方。
“木城主如傳聞一般好膽識!”
“哎,不敢不敢,閣下能扛着這麼個玩意,還能避開侍衛和暗衛,閣下要殺我,我反不反抗有什麼用。”
木槿表情坦然自若,順手指了指池裡泡着的不明物體。
可惜了自己這一池泉水呀。
“他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