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筱下意識地擡眼看了前方的南宮玥一眼,她正與坐在身旁的原玉怡說笑,根本看也沒看自己。南宮玥已經不在把自己放在眼裡嗎?
白慕筱半垂眼眸,眸中陰暗一片……
這時,一個丫鬟走進廳內,俯身對着原大奶奶說了一句,原大奶奶朗聲道:“各位夫人,姑娘,前面就是梅林了,若有興賞梅,不如下船一遊。”
姑娘們互相看了看,雲城長公主府上的梅林乃是王都一絕,雖還未到賞梅的最佳時節,但有機會走上一走,也是頗爲讓人期待的。
雲城轉頭對原玉怡道:“怡姐兒,我這裡有你大嫂陪着,你也下船去梅林隨意走走吧。”
一看雲城的眼神,原玉怡就知道母親要玩什麼花樣了,有些意興闌珊,卻又不好當着衆人的面掃雲城的面子。
原玉怡轉頭對南宮玥道:“玥兒,蕭姑娘,不如你們倆也隨我一起去走走吧。”
南宮玥還沒說話,雲城已經迫不及待道:“也好,玥兒,你們一起去吧。”
雲城都這麼說了,南宮玥和蕭霏也笑着應了,三人戴上面紗,在梅林間散步賞花。
外面雖然有些清冷,但是相比於炭火的悶熱,空氣卻清新了不少,瀰漫着臘梅的芳香。
可惜,沒一會兒,前方就出現了一道頎長熟悉的身形,是簡昀宣。
原玉怡心裡嘆息,苦笑着與南宮玥交換了一個眼神。
簡昀宣信步朝三人走來,一身月白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丰神俊朗。
“見過世子妃,流霜縣主,蕭大姑娘!”簡昀宣溫文儒雅地向南宮玥等人作揖行禮,然後對原玉怡道,“縣主,聽聞這梅林的附近有一處小亭,名爲梅亭,乃是此處最佳的賞梅之所,可惜鄙人找了半天,卻不曾找到,不知道縣主可否指點一二?”
他一霎不霎地看着原玉怡,嘴角含笑,目光溫潤,若是普通的姑娘,這時就該含羞帶怯地低下螓首。
偏偏原玉怡毫不避諱地與他直視,臉上掛着得體的笑容,疏離地說道:“我尋一個丫鬟來領……”她正要打發了簡昀宣,卻感覺袖口一緊,原來是南宮玥悄悄地拉了拉她的衣袖。
原玉怡疑惑地看向南宮玥,卻見南宮玥對着她眨了兩下眼。
這是要自己答應簡昀宣?原玉怡心中有些詫異,這實在不像是南宮玥的性子……
雖然心裡不解,但原玉怡還是順了南宮玥的意,說道:“……也罷,來者是客,我領公子去吧。”
在原玉怡的引領下,一行人信步往梅林的深處而去,不一會兒,迎面走來兩位錦衣少年,其中一個遠遠地就喊着:“妹妹!大嫂!”正是原令柏,而他身旁的那個少年自然是在公主府暫住的屈修儀。
衆人見了禮後,南宮玥笑道:“阿柏,我們正好要去梅亭,不如你和屈公子也與我們一起吧。”
原令柏聞弦知雅音,眼珠滴溜溜一轉,笑道:“大嫂,梅亭有什麼好玩的,看的還不都是臘梅,還不如去那邊的白梅林呢。今年天冷,白梅開早了,不是有句詩說什麼‘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嗎?……屈兄,你說是不是?”
屈修儀卻是含笑道:“原兄,你問我就問錯認了,我生平最討厭梅花了。”
他這麼一說,倒是引來其他人好奇的目光,唯有簡昀宣神色平淡。
原令柏好奇地問:“世人皆愛梅,爲何屈兄與衆不同?”
“原兄,這其中確實有一個故事,若是原兄、世子妃、縣主不嫌棄,就聽我慢慢道來。”屈修儀不緊不慢地娓娓道來,“我在山西的時候,有一戶鄰居姓席,那戶人家祖上也稱得上世家名門,可是後來就漸漸沒落了。到了這一代,席老爺讀了一輩子書也沒考上舉人,所幸一雙兒女還算出色。那席公子年紀輕輕就中了秀才,席姑娘生得端莊美麗,一家人其樂融融,生活和樂。直到有一日,席老爺被人勸去做海上生意,誰知翻了船,席家背上了鉅債,債主紛紛上門。就在席家快要走投無路的時候,席公子的同窗梅公子好心借錢給他還債,還給席老爺謀了一份差事。席公子對梅公子感恩戴德,卻不知道此人人面獸心,居心叵測。他博取了席家人的信任,哄得席姑娘對他傾心相許,私定終身,但最後卻又被他始亂終棄……”說到這裡,屈公子突然嘆了口氣。
原玉怡聽得倒吸一口冷氣,不由追問道:“那席姑娘最後如何了?”
“她死了。”屈修儀悵然地道,“而梅公子卻依舊做着他的風流公子,聽說馬上要娶一戶高門妻呢。”
原玉怡憤憤道:“難道席家人就沒爲席姑娘討回一個公道?”
“公道?”屈修儀驀然看向了簡昀宣,“簡兄,你若是那梅公子,會如何對待席家人?”
簡昀宣神情淡淡,眼中閃過一抹異芒:“屈兄,我又不是那梅公子,如何會知道呢?”
屈修儀頷首道:“簡兄說的是,這惡人的想法真是我輩想也想不出來的。”頓了頓後,他繼續道,“那梅公子的家裡頗有權勢,許諾給席老爺還清了欠債,又許了他一個芝麻小官,於是席老爺就給懷了身孕的女兒灌了一碗湯藥……”
原玉怡震驚地瞳孔一縮,不敢置信這世上竟有這樣的父親。
原令柏嘆息着搖了搖頭,“那席姑娘真是可憐……”
“與此等人家爲鄰,真是說出去也慚愧,古有‘孟母三遷’,知曉此事後,我娘當下就學了一次孟母,可憐我那宅子纔不過住了三月。”屈修儀略帶玩笑地說道。
原令柏怒道:“那梅公子到底姓甚名誰,若是他有朝一日敢來王都,看我不好好教訓他一頓!”
“原兄果然是性情中人。”屈修儀抱拳道,“至於這梅公子的名諱……”
簡昀宣微微眯眼,額頭青筋跳動了兩下。
“阿柏!屈兄!”
就在這時,右前方的一個聲音打斷了他們,田連赫、傅雲鶴等幾個公子在不遠處朝這邊喊着。
他們先是恭敬地向南宮玥拱手喚了一聲“大嫂”,接着,田連赫便沒好氣地說道:“阿柏,你怎麼跑這裡來了,不說說好了去……賞梅的嗎?”
“來了來了!”原令柏忙應道,然後往左前方指了指,對南宮玥他們道,“白梅林就在那邊,我們就先失陪了。”他抱了抱拳,就和屈修儀急匆匆地走了。
簡昀宣朝原令柏那邊看了一眼,向原玉怡和南宮玥拱了拱手道:“世子妃,縣主,在下想起還有一事要找屈公子商量,就先失陪了。”說着,他也不待南宮玥、原玉怡應聲,腳步匆匆地向原令柏和屈公子追去。
原玉怡一頭霧水地看看簡昀宣離去的背影,又看看南宮玥,問道:“你們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啊?”
先是南宮玥故意拉住了她,跟着就遇上了原令柏和屈修儀,屈修儀又莫名其妙地說了個故事,這故事一說完,就把簡昀宣給引走了。
原玉怡再傻,也知道其中必有緣由。
南宮玥卻是笑得諱莫如深,說道:“怡姐姐莫急,我們還是先回船上去吧。”
原玉怡眯眼看着南宮玥,只能點了點頭。
兩人原路回到了湖邊的遊船上,正坐在雲城身邊陪她閒聊的大皇子妃一見她們倆回來,便是含笑道:“流霜回來了!這梅林的臘梅開得可好?”她意味深長地掩嘴笑了。
雲城早就從丫鬟口中得知原玉怡在梅林中見過簡昀宣,不由目露期待。雖然雲城對簡昀宣各方面都很滿意,可是這要嫁人的是原玉怡,自然是希望原玉怡中意了纔好。
若非這裡還有外人在,雲城都想直接問女兒到底覺得簡昀宣如何了。
原玉怡淡淡地笑了笑,一本正經地回道:“大表嫂,臘梅開得還不錯。”
雲城細細端詳着女兒,卻還是沒從她臉上看到一絲春心萌動的期待。
雲城心裡暗暗嘆氣,她怎麼就生了這麼一個有眼不識金鑲玉的女兒!
這兒女果然是討債的!
當初自己相中了南宮玥做二兒媳,卻被蕭奕那臭小子給搶了;如今自己相中了簡昀宣做女婿,偏偏自己的女兒卻沒瞧上。
真真是讓她這個做孃的傷透了腦筋。
大皇子妃一看雲城的臉色,就知道這次相看怕是失敗了,很識時務地收住了話題。
“長公主殿下,”這時,南宮玥笑着提議道,“這船裡雖然暖和,但總有些悶,不如您也隨我們一起下去賞賞梅吧?”
大皇子妃聞言也跟着附和道:“世子妃說的是,皇姑母,不如我們也下去走動走動吧。”
雲城長公主想了想,覺得走走也不錯便同意了,跟着,又有幾位夫人也加入了她們,一行人一同下了船……
夫人們在梅林中閒步賞梅的同時,簡昀宣也追上了原令柏和屈修儀他們:“原兄,屈兄!”
田連赫一看到簡昀宣,便招呼道:“簡兄,我們要去梅亭那邊賞梅飲酒,你可要與我們一起?”
簡昀宣掃了這幾個公子哥一圈,見他們幾個都是王都中有名的紈絝子弟,便心知他們所謂的“賞梅飲酒”恐怕沒那麼單純,但還是點了點頭。
等一行人來到梅亭後,簡昀宣一眼便看到亭中放了十幾個酒罈子,不由皺了皺眉。
田連赫挑釁地對屈修儀道:“屈兄,我聽阿柏說你是千杯不醉,不知今日可否賞臉和小弟比一比?”
屈修儀卻是擺了擺手道:“田兄,這賞梅可以,飲酒也可以,拼酒就免了吧?田兄,並非小弟不給你面子,而是小弟這不喝醉還好,一喝醉就控制不住嘴巴,愛說夢話,那是得罪了不少人。”說着,他故意看向了簡昀宣,“這一點簡兄最清楚不過了,不信你問簡兄。”
簡昀宣瞳孔一縮,僵硬地說道:“沒想到屈兄一喝醉就愛說夢話的毛病還在啊。”
屈修儀嘆了口氣,又道:“田兄,你不知道,我上一次喝醉的時候,就把我一位世交養了外室的事給捅了出來,弄得他的夫人差點跟他和離,自此我那世交就與我絕交了。”說着,他拿起桌上的酒壺,“小弟掃了田兄的雅興,自罰一壺!”
他舉起酒壺就豪邁地一口飲盡,看得周圍的幾個公子哥連聲叫好。
田連赫讚賞地拍了拍屈修儀的肩膀道:“我聽阿柏說屈三公子溫潤儒雅,文武雙全,沒想到原來是‘我輩中人’。”
另一箇中等身量的公子哥也是擠眉弄眼,意味深長地說道:“以後大家就是兄弟,下次一起去歸元閣喝個盡興!”
“小弟自當奉陪!”
寥寥幾句在場衆公子哥們就與屈修儀熟絡了起來,一個個稱兄道弟,幾個人一起沒一會兒就喝掉了好幾壇的酒,一旁的簡昀宣也是硬被灌了幾杯,臉上雖然帶着笑,眼神卻是晦暗不明。
喝到興頭處,一個公子賊兮兮地笑着說道,“原兄,我最新得了個好東西……”他神秘兮兮地從懷裡掏出本冊子,幾個公子眼睛一亮,頓時圍了過去。
見着衆人沒注意自己,簡昀宣悄悄拉了拉屈修儀的袖子,然後做了個手勢示意他跟走。
屈修儀嘴角一勾,笑眯眯地指了指後方:“簡兄,我聽說這後面有個池塘,其中的太湖奇石還是從前朝一位親王府邸查抄出來的,甚爲雅緻,不如咱們一同去一觀如何?”
簡昀宣眉頭一蹙,敷衍道:“屈兄說的是。”
兩人自亭中走出,沿着一條小徑繞了過去,沒一會兒,就看到前方一個清澈的池塘,現在天氣冷,池塘中的荷葉都已經枯萎,顯得有些頹敗。池塘邊,一座座假山拔地而起,怪石嶙峋,無數藤蔓從石洞裡鑽出來,肆意攀爬,倒是爲這池塘添了一分生機。
屈修儀看得嘖嘖稱奇:“不愧是耗費萬金的太湖奇石啊!還真是一分錢一分貨!”說着,他笑眯眯地看着簡昀宣,兩眼彎彎,“簡兄你說是不是?”
簡昀宣深深地看着他,眼中閃過一抹陰霾,“屈……兄,你到底想怎麼樣?”
“簡兄放心。”屈修儀笑道,“我這人也不貪,只要簡兄願意出一萬兩白銀,我保管把過去的事忘得乾乾淨淨!”
“一萬兩白銀?!”簡昀宣倒吸一口冷氣,心中惱怒不已。
他果然是想要勒索自己,所以才故意接近原令柏,以此爲要挾……
但他很快冷靜了下來,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不屑地上下打量着屈修儀,冷聲道:“你以爲你的話會有人信嗎?”他猛地拔高音量,厲聲斥道:“席墨,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假冒巡撫之子!?你可知此乃詐欺之罪,若是被人揭穿,你要被送京兆府的!”
屈修儀,或者說席墨,卻是面上沒有一絲惶恐之色,“那簡兄爲何不揭穿我呢?”
簡昀宣緩緩道:“我只是念及過去的同窗之誼!”說着,他嘆了口氣,“席墨,我們相交一場,也不想你受牢獄之災,你還是趁着沒有事發,儘快離開王都吧。”
“我爲什麼要離開?”席墨笑吟吟地看着簡昀宣,“有簡兄幫我遮掩,我又怕什麼?……簡兄,你會幫我的吧?”
簡昀宣眸光一沉,眼中閃過一抹陰鷙。
“簡兄馬上要和公主府聯姻了吧?何必爲了區區一萬兩因小失大呢?”席墨漫不經心地彈了彈衣袖,嘆道,“可憐我那妹妹被簡兄你哄得死心塌地,最後還丟了性命,簡兄難道不該對我這兄長補償一二?”
簡昀宣心中波濤洶涌,冷聲道:“席墨你莫要胡言,我與你妹妹又有何關係!”
席墨冷冷地一笑,故意拱手道:“簡兄臉皮之厚,我真是佩服不已啊。我妹妹先被你哄騙,與你私定終身,最後又你始亂終棄,一碗湯藥奪了性命。簡兄你現在倒是想要撇得一乾二淨了,也不怕我那可憐的妹妹化成厲鬼來找你?”
簡昀宣滿不在意地勾了勾脣,說道:“席墨,你愛妹之心,我亦可以體會,但也莫要憑空造謠,壞我的名譽!”他搖頭嘆道,“你再如此這般執迷不悟,我也只能把你的真實身份告訴長公主殿下了。”他看着席墨的眼神中含着一絲輕蔑,彷彿在說,屆時,雲城會相信你這個騙子,還是自己這個堂堂陝西總督之子呢?
席墨失望地搖了搖頭,“簡兄莫不是以爲我無憑無據,就會空手套白狼?”
簡昀宣臉上閃過一抹慌亂,但隨即就冷靜了下來。
簡昀宣很確信當時他都處理好了善後,那幾封信是他親手燒燬的。……難道席墨還以爲他隨意詐上一詐,自己就會傻得上當?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偶然從妹妹的遺物中找到了這個……”席墨從懷中掏出了一份摺好的信紙,然後緩緩地展開,似笑非笑地念道,“卿卿吾卿如晤,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每從讀書之餘,聞及詩歌之事,煮鳳嘴以聯吟,燕龍涎以弔古。當此之時,吾慕卿如蘭之節,雖菡萏之並蒂、比翼之雙飛,未足方其情誼……”
席墨讀得越多,簡昀宣就越難看,最後終於忍不住地吼道:“住口!”他面沉如水,心道: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還有一封信留下了呢?
一瞬間,簡昀宣的心動搖了。
“把信給我!”
他猛地往前踏了一步,伸手欲奪,可是席墨敏捷地往後退了幾步,甩了甩信紙道:“那可沒那麼容易,這封信可是價值千金啊!”一萬兩銀子可不就是千金!
簡昀宣的雙手狠狠地握成了拳頭,沉聲道:“席墨,當初你爹已經得了好處,我們兩家算是兩清了……你別得寸進尺!”
席墨突然收了笑,目光冰冷地盯着簡昀宣,諷刺道:“一個小小的九品官,就要買了我妹妹的命,簡兄您這還真是‘慷慨大方’!”
簡昀宣不耐煩地微微皺眉,“席墨,別太貪心了,貪心不足蛇吞象!”
“有一句話你說對了。”席墨緩緩地說道,“我是很貪心……”
簡昀宣眉宇緊鎖,這姓席的一家都是這種貪心之人,怪只怪自己一時鬼迷了心竅,竟然會喜歡上那樣的女人,還一心想納她爲妾。
自己都已經答應了席顏待娶了嫡妻後就納她過門的,可席顏卻還是不肯拿掉孩子。嫡妻未娶,又豈可有庶子?既然她如此不識擡舉,那一碗湯藥打發了也就成了。
是她自己身子弱受不住藥力,與他何關?
依他所見根本就不需要理會這等人,偏偏這次和長公主府聯姻事關重大,絕對不能有差錯,還是趕緊把他打發算了。
想到這裡,簡昀宣目光凌厲地看着他,斷然道:“好,一萬兩就一萬兩,從今以後,你給我滾得遠遠的!……”
他的話說了一半,就戛然而止,雙目不由自主地瞠大,不敢置信地看着從席墨後方的假山後緩步走出來的幾人,爲首的赫然是雲城大長公主,而她身旁分別站着二皇子妃,原駙馬的長姐淮安伯夫人,鎮北將軍府的田夫人,鎮南王世子妃,流霜縣主……還有跟隨在她們身旁的原令柏和傅雲鶴。
該死!這分明就是一個局,而自己傻得入了套!簡昀宣心中一沉,該說的他都已經說了……
“你……”簡昀宣好像惡狼似的看向了席墨,恨不得用目光殺死對方。你竟敢算計我?
席墨冰冷的目光朝簡昀宣看去,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繼續道:“我很貪心,貪心得希望你聲名俱毀,再也攀不了高枝!”自己能選擇的復仇也唯有如此……
席墨的心中波濤洶涌,有怒有恨,也有自怨。
若非是自己,妹妹如何會認得簡昀宣這個禽獸。
妹妹清白盡毀,可是父親卻爲了利益不惜犧牲女兒……
偏偏子不可告父,家醜不可外揚。
直到那時,席墨方知世道的殘酷與醜陋,從一開始,他就不該接受同窗簡昀宣的幫助爲父親還債,更不該讓父親在簡二夫人那裡當差,以致他們全家都受制於簡家……
他更恨自己沒有發現妹妹對簡昀宣傾了心。
一步錯,步步錯!
“長公主殿下……”簡昀宣力作鎮定地說道,“這只是個……”
雲城不怒自威的氣勢讓簡昀宣再也說不下去。
雲城厭惡地看着簡昀宣,目光如萬年寒霜一般,沉聲道:“沒想到本宮自詡英明一世,險些被你所矇騙!”
這個簡昀宣簡直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如果女兒真的和如此的敗類結親,那……
想着,雲城忍不住看了身旁的原玉怡一眼,暗自慶幸自己的怡姐兒沒看上這個簡昀宣!
“娘,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一旁的原令柏不屑地撇着嘴,目露嫌惡地瞪着簡昀宣。
這一次,真的是幸虧了大哥的人及時找到了席墨。
簡昀宣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只盯着席墨,沉默不語。
席墨隨手把手中的信丟向了簡昀宣:“這封信……還給你!”
簡昀宣一把抓住,瞟了一眼,這封信只有一半,而且絕非自己所書,分明就是有人僞造的……剛纔席墨已經唸到了倒數第二句,偏偏自己沉不住氣!
簡昀宣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用彷彿要吃人的眼神瞪着席墨。他竟然陷入了席墨的陷阱!
若非他就是受害者,他幾乎要讚歎起席墨的才智了……也難怪當年在書院裡,他能與自己並稱雙驕。
席墨冷眼看着簡昀宣,心裡並不覺得得意。當年他偶然在簡昀宣的書案上看到一封情書,卻只是瞟了一眼,並沒放在心上,卻不知道那封情書竟是寫給自己妹妹的……而如今簡昀宣竟然敗在這封信上,這也許就是冥冥中自有定數!
席墨冷冷地笑了,“簡昀宣,你就是誰也不相信。”也包括你自己!
簡昀宣深吸一口氣,力圖讓自己鎮定下來。
這不過就是場風流韻事罷了,有什麼大不了的,若非爲了主子的計劃,他才瞧不上這個什麼流霜縣主。
至於現在……
簡昀宣忽然笑了,一派風度翩翩的樣子,冠冕堂皇地說道:“哪個王公貴族文武大臣家中沒有妾室?懂規矩的人家,未有嫡子之前,妾室自然是不能有庶子的。”說着,他看向了雲城,“長公主殿下,若是令郎遇到同樣的情況,婚前令妾室通房有了身孕,殿下又會如何呢?”
雲城氣得額頭青筋凸起,覺得自己真是瞎了眼了!這簡昀宣自己犯錯,居然還要扯到他們公主府上,她的兒子纔不會這麼沒規沒矩!
可是這周圍的其他夫人卻是若有所觸,畢竟這大戶人家的男兒到了合適的年紀後,做母親的都會安排通房伺候,通常情況下,那些通房都是服了避子藥的,可偶爾也會出現那麼些個意外……這種情況下,一般的主母都會趁事情沒鬧大就悄無聲息地給通房灌下打胎藥,但是也還是會出現一些裡外的情況,比如說最近廣平侯的嫡幼子的那些事,比如四代單傳的胡國公府……
如此一想,這簡昀宣的做法亦是可以理解,只是那位席姑娘運氣不好,竟然被一碗湯藥奪了命。
席墨自然也看出那些夫人竟然被簡昀宣這個僞君子三言兩語就說定了,不由握緊了拳頭,骨骼因爲用力甚至發出些許聲響。
原令柏按了按幾乎要爆發的席墨,對着簡昀宣發出不屑的冷笑,然後鼓掌道:“簡三公子真是好口才啊!什麼叫顛倒黑白,指鹿爲馬了!敢問簡三公子,席姑娘可是貴府開臉的通房,亦或是擡進門的妾室?”
簡昀宣面色又是一變,一時語結。
原令柏冷哼了一聲,朗聲道:“簡三公子想必是忘了,席姑娘乃是一名良家女子,既未過門,又沒賣身給你們簡家,那你玷污她的身子,就是無德;收買她的父親,是無恥;想要打掉她腹中的孩兒卻令她喪命,爲卑劣;你還背叛朋友,爲不義。像你這種卑鄙無恥、無德不義之輩,居然還有臉皮在那裡大放闕詞!”
說得好!雲城在一旁既暢快又欣慰,覺得自家的次子還真是長大了,無論說話做事都有理有據了。
就連一旁的夫人們也皺起眉頭,若有所思。
雲城纔不管別人家有沒有通房,有沒有庶子呢,反正她的女婿絕不能有就是了!
這簡三說得再冠冕堂皇也無法掩蓋自己被他矇騙的事實,雲城本就不是性子溫婉之人,冷笑一聲道:“簡三公子,本宮這公主府甚小,容不得你在本宮這裡大放厥詞。”
簡昀宣面色一僵,拱了拱手,隨意地說道:“既然如此,那簡某告辭了。”
他禮數週全的向在場的夫人們一一告辭,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簡昀宣面色鐵青。
沒想到他一時風流竟惹下如此麻煩,得趕緊回去與父親商議一下……總不能因此壞了主子的大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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