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喬大夫人和喬大少奶奶就由一個管事嬤嬤引了進來。
喬大夫人今日穿了一件豆綠色八團如意花卉雲錦褙子,身形筆直,那微微上揚的下巴無形間就露出一絲倨傲的味道。她身後跟着一個二十來歲,相貌清秀的少婦,着靛藍色寶相花纏枝銀絲紋的刻絲褙子,丹髻上戴了一支點翠嵌寶赤金大發釵,很是珠光寶氣,但神色間卻顯得有些怯懦,亦步亦趨地跟着。
相互見過禮後,南宮玥請了喬大夫人坐下,喬大少奶奶周氏則立在了她的身後。
丫鬟們呈上了茶,喬大夫人面無表情地盯了南宮玥一會兒,有些端着架子問道:“世子妃,你近日可有收到阿奕的信,惠陵城最近如何?”
自從喬若蘭被送去舒窈女院後,喬大夫人的心情就糟糕透了,她幾乎可以肯定是南宮玥在背後搞鬼,幾次都想衝到碧霄堂去質問一二,但最後還是忍耐住了,因爲——
喬申宇!
喬申宇現在還遠在惠陵城,就在蕭奕的眼皮子底下,要是世子妃一個不開心寫信去告狀,蕭奕那不按理出牌的混世魔王藉故爲難自己的兒子,那可怎麼辦?
所以,她只能不斷的告訴自己,要忍耐,要忍耐……於是,一直忍耐到了現在。
喬申宇去惠陵城也有好些日子了,就連一封家書也沒有送回來過,她拉不下臉來主動去碧霄堂問南宮玥,便乾脆趁着今天這個日子早點到,把該問的都問了。
南宮玥一眼就瞧出了喬大夫人的意圖,含笑道:“惠陵城戰事已歇,姑母請不用掛心。”
喬大夫人勉強擠出了一絲笑,硬着頭皮說道:“阿奕征戰在外,世子妃也該多去信問問。尤其今日是王爺的大壽,阿奕作爲兒子不能承歡膝下,肯定也十分掛念,世子妃不如趕緊給阿奕修書一封,告訴阿奕今日的盛況。再順便向阿奕打聽一下,我家宇兒近日可還好,說來,宇兒畢竟是世子的親表兄,比起旁人自然是可靠的,世子有什麼差事安排給宇兒,也定能做得妥妥當當。世子妃,你說可是不是這個理?”
南宮玥只是笑着點頭:“姑母說的是。”
見她這般油鹽不進的樣子,喬大夫人不由皺了一下眉,暗暗地瞪了兒媳婦一眼,怪她沒有眼力勁兒,也不知道幫個腔。
周氏注意到了婆母的不快,訥訥地說道:“世子妃……”
“姑母。”南宮玥端起茶盅,輕輕地用茶蓋撇着茶沫,說道,“世子曾說過,‘良才善用,能者居之’,侄媳聽聞宇表哥文韜武略,無一不通,如此有能之人,世子自然會知人善用,姑母大可不必掛心,耐心等待宇表哥立功而歸、光宗耀祖便是。”
喬大夫人不由噎了一下,她要是繼續再勸南宮玥給蕭奕寫信,那就是承認自己的兒子沒用;退一步說,就算她承認了兒子沒用,南宮玥也能用一句“能者居之”堵得她無話可說。
這南宮玥,果然是個巧舌如簧的,難怪弟弟最近也被哄得和自己疏遠了!
偏偏自己現在根本不能拿她怎麼樣!
喬大夫人狠狠地捏了捏帕子,騰地站了起來,瞪了一眼身後的周氏,斥道:“沒用的東西!”
明知是被遷怒,周氏也沒有反駁,只是低下了頭。
南宮玥笑容端莊地說道:“時辰還早,姑母和表嫂還是請先去後面的敞廳坐坐吧。”
喬大夫人一甩袖,頭也不回地走了。
隨着吉時的靠近,王府中越來越熱鬧。
門房和迎客的管事嬤嬤一個個都忙得腳不沾地。最先到的是蕭家的別房,隨後便是姻親,以及南疆的高門府邸……
男客被迎到了前院,而女客則被帶到了後院。
之前碧霄堂的小宴來赴宴的府邸已經是不少,但跟這一次完全無法相提並論,就算是每個府邸的女眷只是簡單地寒暄幾句,南宮玥也說得口乾舌燥,茶水都不知道添了幾回了。
好在有衛側妃和蕭霏幫忙招呼,一切很是井井有條。
那些有誥命的女眷攜媳婦女兒被迎去了敞廳,偶爾有幾個妾室來了,則被領到了敞廳最西邊的廂房裡用茶。
正室與妾室,涇渭分明。
等到方三太夫人一行人抵達的時候,也不例外。
在歸璞堂和南宮玥她們見了禮後,方三太夫人她們就由一個管事嬤嬤引着往敞廳的方向去了。
牛姨娘滿臉的不耐煩,吩咐那嬤嬤帶她去淨房。
他們一行的馬車在王府外已經等了快半個時辰了。
她雖沒有正式赴過王府的宴,但以前在白希城的時候,自己不管去哪家赴宴,都不會被如此怠慢,等上這麼久!
管事嬤嬤恭敬地應聲,找了兩個丫鬟爲牛姨娘領路去淨房……等牛姨娘回來時,就被兩個丫鬟引去了廂房。
牛姨娘一看,便覺得有些怪異。
“見過牛姨娘。”
一個身穿鸚鵡綠刻絲褙子的婦人笑吟吟地迎了上來。
見又有新的賓客到來,屋子裡三四個女眷都齊刷刷地看了過來。這些個姨娘要麼是府中的正室過世後老爺還沒納繼室,要麼就是正室病重,不得已才讓姨娘陪着府中的姑娘來赴宴。
她們打量着牛姨娘的眼眸中帶着一絲審視,心道:這也不知道是哪個府邸的姨娘竟打扮得如此華貴,周身首飾、衣裳無一不是精品!是那位老爺寵妾滅妻,還是正室過世後,姨娘當了家?
而牛姨娘在看到迎客的婦人時,面沉如水,已經可以確信確實不對勁了。
這個婦人不是鎮南王的姨娘秋氏嗎?好像是四姑娘蕭容瑩的生母。
牛姨娘氣得一口氣梗在了胸口,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色彩精彩地變化着。
豈有此理,鎮南王府竟然如此怠慢自己,讓一個微不足道的妾室來招待自己。
那麼不用說……
牛姨娘環視那些坐在廂房中的婦人,眉頭緊蹙,瞧這些人一個個上不了檯面的樣子,一看就是別府的妾!
牛姨娘真是一刻也不願意在此久留,憤而轉身,怒道:“我家夫人,還有我兒媳在哪兒?還不領我過去?”
一句話說得廂房裡一陣譁然,目瞪口呆。
一個姨娘竟然口口聲聲地說什麼“我家兒媳”?!這簡直沒有把正室夫人放在眼裡啊!
在王府當着外人的面尚敢如此大放闕詞,那她在自己的府裡該有多氣焰囂張?!既然她府中的夫人還在,那也就是說是老爺寵妾滅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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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廂房裡的這幾個姨娘面面相覷,不知道是該羨慕這姨娘活得比當家夫人還尊貴,還是同情那位倒黴的正室夫人。
秋氏心裡發苦,面上賠笑道:“牛姨娘,您且到裡邊坐下用些茶水吧,方三太夫人和方三夫人在敞廳……”
方家?!那豈不是……幾個姨娘一聽姓方,不由一怔,忍不住交頭接耳起來。
牛姨娘根本就不想與秋氏一個妾多說,沒等對方把話說完,她就已經甩袖而去。
“牛姨娘……”秋氏急急地上前試圖去攔,卻被牛姨娘不客氣地一把推開,秋氏踉蹌地退了一步,幸好她身旁的一個嬤嬤及時扶住了她。
秋氏看着牛姨娘遠去的背影,頭都疼了。世子妃瞧得起自己,才讓自己來待客,爲了這事,金氏還陰陽怪氣地來恭賀了自己一回,現在自己沒把差事辦好,就怕世子妃心中不快。要是因此影響到女兒的前程就不好了……
她咬了咬牙,也顧不上會不會得罪牛姨娘了,趕緊追了上去。
可惜,就算她跑得氣喘吁吁,還是晚了一步,正好看到牛姨娘不顧敞廳門口一干下人的阻攔,氣勢洶洶地衝了進去,嚷嚷着:“世子妃在哪裡?”
因着壽宴,敞廳裡也是佈置一新,明朗清亮,門外種了幾棵高大茂盛的梧桐樹,遮去了不少陽光,就算沒有放冰,廳堂中也是舒爽清涼。廳裡順應時節放了不少精心培育的菊花,五彩繽紛,花團錦簇。
此時廳中的衆位夫人正圍着數張圓桌而坐,一邊喝茶吃瓜果,一邊閒聊着。
牛姨娘的貿然闖入讓整個敞廳都爲之一靜,她再次成爲衆人目光的焦點。
在座的大部分夫人也沒見過牛姨娘,哪怕是在小方氏盛寵的時候,只要稍有廉恥的夫人都不會自降身份去與一個妾應酬。此時,見她穿了一身紫金色繡海水如意三寶紋的錦緞對襟褙子,戴的頭面也是價值不菲,渾身上下頗爲華貴,一時搞不清楚她到底是哪個府邸的夫人。
秋氏緊追其後的踏入敞廳,好生好氣地說道:“牛姨娘,您還是請隨我回去吧。”
是位姨娘啊!在場的夫人都是面露不悅,一個姨娘還敢橫衝直撞到這裡來,真是好大的膽子!
“我爲什麼要回去?!”牛姨娘甩袖打在了秋氏伸出的手上,擡了擡下巴道,“世子妃呢?讓她來見我!我倒要找她問問,我的女兒、她的婆母在哪兒!”
衆位夫人都是瞳孔一縮,恍然大悟。
原來是那位牛姨娘啊!
不少人一下子想起了牛姨娘的身份,部分反應慢的也在別人的提點下恍然大悟,她們的目光瞬間就變了——之前廂房裡的那幾個姨娘看着牛姨娘的眼神中帶着一絲羨慕,而現在這些正室夫人的眼中就透着些許輕蔑與不以爲然了。
牛姨娘不過是個妾,而且還是婢女擡成的賤妾,若非是顧忌小方氏,這些夫人早就主動出聲令下人把這無禮的粗鄙婦人給驅逐出去了。但是小方氏畢竟是王府的女主人,誰也不知道她哪一天會不會有東山再起,奪回王妃的誥命和王爺的寵信。
想到這裡,大多數的夫人都是不動聲色,默不作聲的喝着茶。
喬大夫人是鎮南王的長姐,這種時候由她出面是最好的,但她卻是更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心想:南宮玥今日敢下自己的臉,自己就要看着她更加沒臉!
一片靜謐中,一個女聲噗嗤地笑出聲來:“咦?姨娘不是在廂房另有席面嗎?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原來做妾也能這麼橫衝直撞的!”
衆人又都循聲看去,只見一個身穿煙紫色纏枝牡丹團花褙子的中年婦人正笑眯眯地看着牛姨娘,目露嘲諷。
說話的正是田將軍府的田大夫人。
而她身旁的田老夫人端着茶盅慢悠悠地喝着茶,根本沒有阻止媳婦的意思。
衆位夫人都是心中瞭然,誰都知道田禾是世子黨,尤其近來田大公子又剛因爲世子爺的提攜升了從六品的衛千總,眼看着前途無量,田大夫人自然是得緊靠着世子妃的。
那些夫人的眼神都有些複雜,不知道是羨慕,或是嫉妒,還是不以爲然。
牛姨娘的臉色不太好看,她也不是真就這麼蠢的,當然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其實有些名不正言不順,所以往日在駱越城的時候,她也是挺低調的,遠不如在白希城這麼風光。
可就算如此,她也覺得自己是小方氏的生母,這些夫人恐怕是不敢在明面上對自己無禮。沒想到這個婦人竟敢不給女兒面子,這樣在大庭廣衆下羞辱自己,着實可惡又可恨!
但爲了女兒當日交代的事,她也只能強忍下來,傲慢地冷哼一聲道:“我懶得與你這無禮的婦人計較!世子妃在哪裡?!”
敞廳裡鬧成了這樣,自然有人通報給了南宮玥,在丫鬟婆子們的簇擁下,南宮玥款款地走了進來。
至於衛氏和蕭霏則繼續留在正堂裡待客。
南宮玥一踏進敞廳,女眷們就紛紛起身,屈膝向她行了禮,口喚:“世子妃。”
牛姨娘一臉嫉恨地看着南宮玥,這樣的體面,應該是她女兒的!哪裡輪得到這麼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
南宮玥先是擡手讓衆人免禮,這才微蹙起眉來,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世子妃。”秋氏趕緊認錯道,“這位是方家的牛姨娘,是婢妾失查,讓她闖了進去。”
南宮玥微微頜首,“秋姨娘,煩勞你把這位姨娘領去廂房,免得衝撞到了貴客。”
秋氏趕緊應諾,牛姨娘已先一步向着南宮玥衝了過去,厲聲質問,“你婆母現在何處?!今日王爺四十大壽怎麼能讓你一個兒媳婦來待客?!簡直太沒規矩了!”
廳中的丫鬟哪會由得牛姨娘在此放肆,立刻有兩三個丫鬟上前,攔住了牛姨娘的去路。
秋氏趕忙出聲道:“牛姨娘,夫人這些日子臥病在牀,所以不能過來。”
牛姨娘不屑地看了秋氏一眼,生病這個藉口都說了這麼多回了,還好意思拿來搪塞。她早有心裡準備,立刻冷聲又道:“哎,我看是兒媳不孝,氣傷了婆母,否則王爺四十大壽這麼大的日子,王府堂堂的主母竟然不現身?!”
不少夫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從別城特意趕來祝壽的那些夫人暫且不提,但駱越城的那些夫人們都清楚知道,自打世子妃來了南疆後,夫人小方氏就沒出面待過客,甚至就連世子妃的及笄禮都是破天荒地由鎮南王主持……
南宮玥淡淡地喚了一聲,“秋姨娘。”她語氣平淡,根本就沒把牛姨娘放在眼裡。
秋氏心中暗暗叫苦,趕忙客氣地說道:“牛姨娘,還請隨我來吧。”
牛姨娘冷哼一聲,那日,她好不容易見到被禁足的女兒,女兒便向她哭訴了自己如今的處境,並讓她在鎮南王大壽之際,在衆賓客面前鬧上這麼一場。女兒還說,只要把事情鬧大了,賓客們必然議論紛紛,覺得世子妃對婆母不孝,那麼世子妃爲了名聲也得有所表示,屆時自己再趁機逼世子妃去找王爺求情,解了女兒的禁足令。這麼一來,女兒就能夠重掌王府大權了。
想到女兒的殷殷囑託,牛姨娘拂袖甩開了秋氏,厲聲喝問道:“世子妃,你莫不是作賊心虛?”她頭上的赤金拔絲丹鳳釵隨着她的動作微微顫動,赤金丹鳳口中碩大的明珠明晃晃的,恍如也夜空中的星辰,頓時吸引了廳內數位夫人的注意。
一位夫人有些不太確信地開口道:“……這、莫非是東珠?”
這句話彷彿是一顆石子掉入了湖水中,在湖面上盪漾起一圈圈的漣漪,另一些沒有注意到的女眷也紛紛向牛姨娘頭上的髮釵看去……
“當然是東珠。”牛姨娘高傲地昂了昂下巴,下意識地用手摸了摸鬢髮邊的髮釵。
這麼大這麼亮的東珠,那可是稀罕的寶貝,她還從來沒見過有人戴過呢!考慮到今日是個重要的日子,她才特意戴了出來的!
一時間,全場譁然!
四周的女眷面色都變了,剛纔牛姨娘大張旗鼓地跑來吵鬧,可歸之爲粗鄙、不識規矩,可是一個妾室竟然戴起了東珠,那可就有違大裕律法。
東珠是身份的象徵。大裕明令,唯有三品以上官員及其誥命方纔可佩戴東珠。
女眷們都是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眼角的餘光瞥着牛姨娘。她們都想到了,牛姨娘一個姨娘,能從何處得來東珠這種價值連城的寶貝,答案顯而易見——
這顆價值連城的東珠定是夫人所贈!
別說這牛姨娘,小方氏自己現在沒了誥命,也沒資格佩戴東珠。可是小方氏卻把東珠贈給了自己的姨娘……也難怪這牛姨娘敢如此囂張,不把嫡庶規矩放在眼裡,想必背後必然有小方氏的支持,才能把一個區區姨娘的心養大到這個地步!
這方家啊,真正是嫡不嫡,庶不庶!
南宮玥的脣角微微彎了起來。
牛姨娘婢妾出身,又在方府裡囂張傲慢慣了,恐怕沒有人告訴過她規矩。
這一被人慫恿,就敢堂而皇之地把東珠戴了出來,是想在王府的壽宴上出風頭呢。
東珠雖罕見,但這滿廳的夫人,總有識貨的,這不,被人輕易就認出來了。也虧得自己任由她在這裡鬧那麼久。
南宮玥的笑意一閃而逝,隨後她看向了方三太夫人,沉聲質問道:“外祖母,貴府私藏東珠,並任由一個妾室戴着,這件事還望外祖母給王府一個解釋。”
方三太夫人是小方氏的嫡母,因而南宮玥要喚她一聲外祖母。
在衆人灼灼的目光中,方三太夫人滿面通紅,覺得如坐鍼氈,支支吾吾地說道:“世子妃,我……我也不認識東珠……”方三太夫人這句話倒是大實話,東珠這麼稀罕的寶貝又有幾個人見過。
方三夫人也是,心裡不知道是委屈多點,還是憤怒多點。一早出門,她也注意到了牛姨娘髮釵上的珍珠圓潤碩大,色澤晶瑩透澈,一看就是極品珍珠,猜到是牛姨娘從小方氏那裡得來的寶貝,卻也沒想到竟然會是東珠!
這若是事先知情,方三夫人又怎麼會傻得由牛姨娘戴出來,這不是存心自找麻煩嗎?
方三夫人煩躁地朝牛姨娘看去,也就這沒見過世面的老姨娘明知道是東珠,竟然還做這種愚不可及的傻事。
南宮玥淡淡地說道:“外祖母,雖說‘不知者無罪’,可貴府私藏東珠屬實,自當按律處置。”
私戴東珠按律當杖一百。
一旁的牛姨娘聽得一頭霧水,什麼意思?!難道說這東珠自己還戴不得,戴了還有罪?!
牛姨娘不服氣,正要叫囂,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日,女兒在送自己東珠時,似乎是叮嚀了幾句,但自己當時被東珠的光輝所吸引,心不在焉地應了幾句……到底是說了什麼呢?
“來人,卸下她的東珠!”南宮玥冷聲吩咐道。
這一回,那些婆子都不敢拖延,其中兩人一左一右地把牛姨娘給按住了。
牛姨娘這幾十年來嬌生慣養,哪裡鬥得過這些膀大腰圓的婆子,她瘋狂地扭動起來,想要喊救命,卻被另一個婆子隨手拿了塊帕子堵上了嘴,吚吚嗚嗚地再也發不出聲音。那婆子冷笑了一聲,隨即一把拔下了牛姨娘頭上那支鑲了東珠的丹鳳髮釵。
“世子妃。”那婆子恭敬地把那支髮釵呈到了南宮玥手中,只見那支金燦燦的赤金拔絲丹鳳釵活靈活現,丹鳳口中銜的東珠晶瑩透澈,光華流轉,又透着幾分素雅清馨。
一時間,所有女賓的目光都集中在這顆東珠上,看這東珠足足有龍眼大小,品質亦是東珠中的極品,怕是千金難求啊!這等珍寶竟然落入一個卑賤的姨娘手中,還真是暴殄天物!
南宮玥挑了挑眉,把髮釵交給了百卉,吩咐道:“這是物證,你且收好了!”
百卉應了一聲,福身領命。
跟着,南宮玥繼續道:“婢妾私戴東珠,乃方家失查在先,罪不可免。”她的語氣漸漸凌厲起來,“外祖母,今日父王大壽,本世子妃就不留你們了,還望帶着這婢妾回府,禁足思過,東珠一事,稍後自有官府處置。”
言下之意,這是要逐客?!
廳中的女眷都是靜了一靜,大部分臉上都難掩驚訝。看世子妃一個剛及笄的小姑娘,柔柔弱弱的,她們本以爲她會將此事輕輕揭過,顧全親戚家的一點臉面,沒想到她小小年紀倒是有幾分殺伐果斷的魄力!令人不敢小覷。
方三太夫人臉色又從紅轉白,嘴巴動了動,卻是發不出聲音,不知所措地看向了兒媳方三夫人。方三夫人心裡暗罵婆母真是沒用,方三太夫人怎麼說也是世子爺的正經外祖母,擺出長輩的架勢,世子妃還能把一個老人家怎麼樣不成?!
“羅嬤嬤,”南宮玥淡淡地喚了一聲,“送客!”
一身赭石色褙子的羅嬤嬤趕忙上前,客氣地對着方三太夫人和方三夫人道:“兩位請!”
廳中又一次變得寂靜無聲,幾乎連跟針掉下來的聲音也能聽到。
唯獨南宮玥泰然自若,也不催促,牛姨娘不是想鬧事嗎?自己就好心地幫她一把,“鬧”得更大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