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京城之中頗爲平靜,了凡從大皇子別院離開之後,便去了護國寺與永慶大師論道。一則是他擔心大皇子再次找他,二來也想盡快成神。大皇子未能找到人,只好先在府中待着,至於八皇子,雖然已經決定自立,不過畢竟剛回來,還需要與朝臣多番熟悉,以便更好的拉攏,如此一來,京城變得安寧了很多。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蘇清寧忍了十天,終於忍不住去了忠勇侯府。看着牀上瘦了一圈的人,蘇清寧鼻子不由一酸,心疼的幾乎要窒息。只見那丰神俊朗,溫潤如玉的男子,此刻猶如難民一般,肌膚髮黃,眉宇間黑氣越來越重,顴骨凸出,薄脣蒼白,若不是胸口還有淡淡的起伏,只怕很難將他當成一個活人。不過雖然狼狽如斯,那周身的氣質依舊飄渺如仙。
只是沉睡了半個月,原本貼身的裡衣,此刻看起來好似袍子一般,入手之處,感覺到的都是骨頭。
強壓住要奪眶的淚水,蘇清寧看向不遠處的月伯和孟堯,幾日未見,兩人也都瘦了不少,尤其是月伯,看起來並不比君落塵好上多少。
“他怎麼樣?還可以撐多久?”蘇清寧看向孟堯,她也可以號脈查看,不過孟堯一直在旁邊照顧,比她更加清楚一些。
見她問起,孟堯的臉上露出一些難看,斟酌了一番,這才嘆息道:“郡主最好要有個心理準備,世子這個樣子,最多也就能拖滿一個月!如今隨時都可能去了!”這最後一句沒有說,不過相信對方能夠聽的明白。
蘇清寧臉色大變,最多一個月是什麼意思,如今半個月已經過去,這是不是表示,牀上的人隨時都可能丟下她,這樣一個認知,讓她的眼眶頓時紅了,眼眸中滿是慌張,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就快不行了。不久之前他還抱着她,親她,現在卻要和她永別,她不能接受,不能!
“郡主!”月伯雙眼一紅,淚水順着臉流了下來,聲音哽咽道:“若是郡主今個不來,老奴也會派人請郡主過來了,世子之前還能喝一些人蔘水之類的東西,如今喂下去的,全部吐了出來,這樣下去,即便是鐵打的身子也會受不了!”說完捂着眼睛哭了起來。
蘇清寧身體微微一顫,眸光不斷的閃爍着,喉嚨好似被什麼堵住一般,無論如何也發不出半點聲音。只有那緊握着的拳頭和幾乎要咬破的脣,透漏出她心中的極度不平。
“繼續說!”過了好一會,蘇清寧這才緩過神來,聲音依舊淡淡的,可是那其中卻有着控制不住的顫音。
“老臣一直用針法幫助世子控制死蠱,之前每日只要鍼灸一次便可以,這兩日需要鍼灸三次纔可以控制住,只怕之後每隔兩個時辰便需要鍼灸一下,這就表示世子的內力,已經不足以壓制蠱毒,如此情形的結果,相信郡主也明白,一旦蠱毒全面爆發,沒有解藥,世子又沒有內力支撐,那世子的命只怕就......”孟堯微微搖了搖頭,本以爲撐一個月應該沒有問題,可
是眼下來看,一個月都很難。
蘇清寧哆哆嗦嗦的將君落塵冰涼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中,眼中流露出些許悲切,眼眶微微發紅,卻並沒有哭,只是那個樣子,比哭更讓人心疼,過了一會,這才低聲道:“馮院首還沒有找到嗎?”
月伯搖了搖頭,臉色冰冷的道:“世子出事之前,院首便接了密令出去了,除了當今聖上,只怕沒人知道他在哪裡,不過世子生病的事情,幾乎傳遍吳國,相信他若在吳國,應該已經知道消息了!”
醫仙的消失是巧合還是人爲,他也說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當今聖上根本不想見到世子恢復過來,否則,早就派人傳醫仙回來了。
蘇清寧咬了咬牙,慶豐帝的心思她一直都知道,自從她敲響黃金戰鼓之後,汝陽王府名下的商鋪不斷受到衝擊,明面上是陳家在主持,實際上卻是慶豐帝在後面操控。陳家是皇商,雖然也算是官職,可是並不用經常面見皇帝,如今這段時間,卻頻繁的進出宮,這其中的含義,顯而易見。不過陳家並沒有逼的太厲害,想來一方面能力有限,另外一方面,也擔心她被逼急了,直接不管不顧的毀了吳國的經濟吧。
“還有,郡主,雖然這裡的人幾乎都是侯府的親信,不過還是有人被買通,這半個月來,老臣已經抓到了三次!”孟堯的臉色微微變了變,他沒有說的是,就連他和他的家人也被人下毒,好在他夫人比較謹慎,否則早就出事了!若不是對兩府的不平,他早已經請辭!
“怎麼回事?”蘇清寧一驚,爲了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她已經封府,只留下府中的老人照顧,怎麼還會下毒,隨後神色微微一變,心中瞭然,只怕是有人對那些侍衛下手了吧!那些侍衛的家人都在京城之中,若是威逼其中幾人,也是很有可能的!
月伯臉色難看的道:“都是府中侍衛,老奴已經將那幾個人打入地牢,他們都算是府中的親信,若是平日裡根本不可能背叛,可是有人用他們的父母宗族逼迫,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蘇清寧心中瞭然,這些都是皇室的動作,皇室早已經等不及出手了。
“調動百花閣的人護住這個院子,其他人一概不許接近,所有的伙食由你親自照料,眼下只能撐一天算一天了,只能希望那個人能順利將解藥帶回來!”蘇清寧眉頭皺了皺,落塵的身體本就出現了問題,可外面還有皇室虎視眈眈,現在連動都不能動一下,否則很可能給皇室出手的機會,如今除了小心謹慎,別無他法。
孟堯二人點了點頭,心中隱隱有些難受,這兩個苦命的人兒,還有兩座風雨飄搖的王府,何時才能安寧呀!
蘇清寧揮了揮手,有些疲憊的讓他們先行退下,目光再次轉向牀上之人,臉上露出了些許軟弱。當着別人的面,她必須堅強,可是對着心愛的男人,她的僞裝隱隱有些破碎。
俯***子,輕輕的吻了一下那冰涼的脣,蘇清寧的眼中帶着些許不捨
和悲憤,過了好一會,這纔將一切思緒壓下,小心的幫他剪着指甲,鳳眸帶着一絲柔情,“落塵,你是豬嗎?已經半個月了,還不趕快醒來,雖然我可以幫你守住王府,可是你也不能一直這麼偷懶吧。現在外面楓葉已經徹底紅了,菊花也開遍整個園子,正是秋遊的好時節,你這麼貪睡,會錯過的!
前幾天我去辰王伯伯那裡,和他學了怎麼用花粉和花瓣做點心,雖然味道沒有伯伯做的好,不過春意她們都誇讚我做的不錯,你要不要起來嘗一塊?你要知道,我可是難得下廚的,錯過了,下一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呢!”
蘇清寧的聲音裡帶着幾許嬌憨,好似在和情人撒嬌一般,只是牀上的人卻沒有半點反應,依舊沉沉的睡着。
蘇清寧也不管,繼續道:“你不知道我現在有多厲害,太子和皇后已經被我拉下了馬,以前不管對誰,我都會不忍心下狠手,可是如今,我的手上已經沾滿了血腥。不管是該死之人,還是無辜之人,凡是阻擋住我的人,我都不會放過。看來‘蛇蠍郡主’之名,要被我坐實了!”蘇清寧將那冰涼的手放在臉龐,語氣中有着淡淡的落寞。
“落塵,趕快醒來吧!我已經站在地獄的門口,若是你再不起來,便真的見不到以前的蘇清寧了,醒來吧,我求你!”
前世她被人稱爲蛇蠍郡主,卻從未殺過人,更未設計過人,今生那些百姓將她當仙女,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早已經變了,尤其在眼前之人倒下之後。
只是不管過程如何,她都要護住兩府,護住牀上之人,只要能達到目的,她不介意做蛇蠍郡主。只是面對眼前的白衣男子,她卻隱隱有些說不出的感覺,甚至有種討厭自己的感覺。
脫去鞋子,蘇清寧躺在牀上,緊緊的擁着君落塵的腰,雖然有些硬和冷,不過嗅着那淡淡的竹香,依舊讓她安心不少,隨後小聲道:“我將心法研究了一遍,或許我找到了幫你法子,只是一旦用了這個法子,你醒來,只怕會恨我,所以我很爲難,只是若你再不醒來,我只能用了。可是我捨不得你,捨不得把那麼好的你留給別的女人,怎麼辦?我就是那麼自私!你要是怪我,就趕快醒過來!”
眼前之人中的是死蠱,可又和傳統的死蠱不同,而是用蠱蟲和毒藥結合,因此利用毒功有一定的機率將毒轉移到她的身上來。只是她只是學了一些毒功心法,且不過才修到第四層,根本不足以化解這種毒,一旦轉移,不過是以命換命。
她不怕死,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可是她不想死,她還沒有見到父母,也沒有見到即將出生的弟弟或者妹妹,更沒有嫁給眼前之人,做他的妻子,所以她不捨得。只是若到了毒發之日,解藥還是沒有過來,那她只能一試了。若兩個人只能活一個,她希望是他,她本就是已死之人,再死一次又何妨!
沉睡中的人依舊沒有反應,只是若稍微注意一下,便會發現,那眼角有着淡淡的溼潤。
(本章完)